“神医,你可否给我妹妹诊治?来日我必当重谢。”裴屿舟的关注点早就不在自己身上,他紧盯着盖上药箱准备离开的老人,语气迫切。
侧眸睨了少年一眼,叶神医捋了捋胡须,唇畔的褶皱深了几分:“我已经这把岁数了,还不知道来日是有几日,要治她,你便先将诊金凑齐给我。”
虽然他如此似乎有违医者仁心,但裴屿舟没心思深想,他甚是急躁地问:“要多少?”
只要若梨能看见,别说是钱,他死都行。
叶神医慢悠悠地朝他竖了根手指。
一旁憨厚的李柱摸了摸后脑勺,下意识说了句:“十两?”
裴屿舟的诊金就够他们家吃用两年有余,对李柱来说已经算很贵了。
而若梨不似他那般有性命之忧,危在旦夕,十两应该差不多。
摇了摇头,叶神医放下手,背上药箱准备离开。
“一千两?”床上的裴屿舟凝着他的背影,仍有几分试探之意。
复明和他的伤不能相提并论,一个是急症,一个却是长期,甚至一辈子的事。
李柱和孙岚夫妇倒吸了口凉气,看着裴屿舟的目光都变了。
这怕真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公子。
闻言,叶神医的脚步有所停顿,却没转身,他的声音里多了丝笑意:“一百两足矣。”
“但要你自己想法子挣来给我。”
说完,他便迈开脚步离开了屋子。
即使年岁已高,但他的背并不佝偻,看着依旧神采奕奕。
自己想法子挣。
他这是将若梨重见光明的机会都压在了他身上。
深吸口气,裴屿舟侧过脸看向站在月色下的纤细少女,眼神深邃,却很专注。
梨梨,我定会让你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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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两,需要自己挣的诊金像座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就连孙姨一家都跟着忧心,同时又很是困惑。
平日里叶神医给他们看诊虽也会收钱,但任何病症都不超过二十文,若实是穷困,他便分文不取,还会主动给药。
怎么到了两个刚经历过九死一生的孩子身上就变了?
不明白叶神医为何会对裴屿舟提那样的要求,但若梨还是请求孙姨给自己寻些可以挣钱的活计,想帮他分担些。
这毕竟是她的眼睛,不可能全指着他为自己奔波辛苦。
原本,若梨就已经欠着他救命之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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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傍晚,孙姨他们去隔壁村吃酒,家中就剩下若梨和裴屿舟。
他这五日需要卧床静养,平日里都是李柱去给他送吃的,帮他擦洗身体,今日无人能帮,若梨便只能自己过去。
一手端着有些烫的碗,一手扶着墙,她数着步子,慢吞吞地往裴屿舟住的小屋子挪。
只是距离就那么点,她再怎么缓,终究是有到的时候,且对她来说很快。
殊不知,屋里的裴屿舟像是熬过了几个春夏秋冬,就差直接违背叮嘱,起身跑出去将若梨拽进怀里,再压到床上狠狠亲吻。
虽不指望她的态度有所改变,但也不该是像在躲洪水猛兽一般。
还不如之前。
好歹他看得见,有时候还能摸得着。
如今只能挠心挠肺地想。
裴屿舟在心里犯嘀咕,而门口踌躇半晌的若梨终是再次迈开步子,拐过弯,走了进来。
下一刻她便感觉到他毫无收敛的,满是灼热与占有的强烈目光,心跳不由自主地快了起来,甚至耳廓也有些许抑制不住的热意。
她有点害怕。
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不敢再往前。
若梨知道,若他能起身,自己此刻多半已被他圈禁在怀里欺负。
“你要饿死我?”
少年的声音有一丝危险的哑,透着暧昧深意。
第37章 离京城
轻咬着唇瓣, 若梨想他暂时还起不来,便又硬着头皮往前走,脚尖碰到土炕后, 她微微弯腰,摸索到床沿, 侧过身坐下。
勾了勾唇角,裴屿舟笑得有些坏, 他故作漫不经心地道:“坐那么远,我够不着碗。”
黛眉轻蹙,若梨柔软的唇瓣翕动着,欲言又止的模样,格外让人心痒。
又燥又渴, 裴屿舟的喉结忍不住开始滚动,不大不小的声音在这屋内显得突兀又暧昧。
正要往他那再挪一挪的若梨停了下来,空茫的美眸中多了丝许羞恼。
明明他没做什么, 可她觉得自己刚刚就是被调/戏了。
伸长手臂,若梨尽可能将碗放到靠近他的地方,便准备起身离开, 只是下一刻手腕就被擒住, 微俯着身的她猝然被带进一片温热的胸膛。
贴着面颊的结实胸肌, 还有那突兀硌人的圆点让少女的小脸瞬间通红,她想要挣扎,但裴屿舟先低低地“嘶”了两声,听着像是真的疼。
虽知他多半是装的,但若梨还是不敢动了。
尽管贴的不是他心脏所在的地方, 可她仍能感受到那里沉猛而有力的跳动, 情绪不由自主地定了下来。
若他真的死了, 她此生难安。
灼热急促的呼吸吹拂着若梨头顶的发,在她小幅度动着身子试着挣脱时,裴屿舟终是忍不住了。
他扣着少女的细腰将她往上抱,又摁住她的后脑勺,将她的小脸压了下来,两瓣诱人的樱红直直地抵上他等候已久的炙热嘴唇。
没想到他还能如此动弹,若梨惊得忘记了合拢牙关,便被少年趁虚而入。
那片湿软强势地掠夺席卷着她,像个饿急了的贪狼,要将猎物狠狠榨干,甚至不给她分毫喘/息之机。
这样猛烈的亲吻让若梨感到无措,又有些惧怕,空气越发稀薄,而她的力气也好像被热意蒸得干净,身子没一会儿就软了下来,眼尾也晕开点点嫣红。
喉间溢出了脆弱的呜咽,像是受了惊的小兽,无助得惹人心怜。
有银丝在二人唇角蜿蜒,裴屿舟缓缓睁开暗火汹涌,深而危险的眼眸,指腹轻轻划过她沁着泪花的眼尾,将它抹干。
虽收回了舌,他却没有离开她的唇,若说刚刚是狂风骤雨,此刻又变成了春风拂面般的轻柔细腻。
知道自己刚刚亲得太猛,吓到了她,他吮着若梨越发红润诱人的唇,开始安抚,修长的大手揉着她的后脑勺。
许久许久,裴屿舟才彻底放过呼吸急促,有些晕眩,早已无力动弹的若梨。
他托着她的小脸,粗粝的指腹抹去了她唇角那缕银线,嗓音低哑而惑人:“梨梨,明天我就能下床走动,敢不敢继续躲?”
这话一落,瑟缩在他怀里,如水般绵软无力的人儿哆嗦了一下,又发出两声委屈的呜咽。
“听点话。”
见不得她这副楚楚可怜,偏偏最招人欺负的模样,裴屿舟索性将人又摁回胸口,有一下没一下地拍她纤柔的背,语气不明。
缓过来些的若梨心口堵,气不过,便抬头照着他胸口一块完好的地方啃了下去。
只是这肉和她的完全不同,咬不动,还牙疼,隐约又听到头顶传来了让人头皮发麻的吸气声。
松开口,若梨本能地觉得危险,开始挣扎,而裴屿舟这回竟也直接放手。
毫不犹豫地从炕上站起来,她拢着凌乱的衣襟踉跄后退,直到后背抵着墙方才停下。
视线下移,扫过突兀鼓起的一块,裴屿舟的呼吸更沉了几分,在这静谧又流转着炙热的小屋内显得异常清晰。
要不是怕吓哭她,他非得让她自己动手收拾。
吸了吸鼻子,若梨不敢再待下去,摸索着墙在屋中慌乱地转了片刻,才终于找到门。
她飞快跑出去,来到李月儿的屋子,推门而入,脱了鞋爬上炕,将自己整个埋进被子里。
登徒子,登徒子……
不知在心里骂了多少遍,她才被倦意拉入沉沉的睡梦中。
至于隔壁的裴屿舟,却仍在咬紧牙关,狼狈地解决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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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上午,叶神医前来复诊,李月儿一家都聚集在屋中,紧张期盼,唯有若梨独自在院中喂鸡,心中忐忑。
当听到“可以下床走动”之后,她抱着篓子的手软了片刻,险些将谷粒撒到地上。
虽然是好事,可对若梨来说多少有点“不幸”。
以前还能用哭来逼退他,如今为了自己的眼睛,她是无论如何都要忍住的。
但很快,叶神医意味深长的声音响起:“少年人血气方刚乃是常事,但养伤期间要克己守礼,莫要耽于一时之欢,毕竟来日方长。”
昨晚的种种猛然浮上脑海,少女的小脑袋立刻低垂下来,白皙的面颊涨得通红,双手紧紧抱着篓子,背过了身。
她虽是被逼的,可叶神医并不知晓,如此直言不讳,她怕是也被误会了。
接着老人又叮嘱了些该注意的事。
他离开房间,穿过小院时,侧眸看了小脸尤有绯红的若梨一眼,未免有几分感慨。
现在的这些少年人啊……
“阿梨,你哥哥可以下床了,你怎么还是不开心呀?”
从屋中出来,李月儿凑到若梨身旁,将她手里的篓子拿过来,抓起一把就往鸡舍里撒,动作利落又娴熟。
而她的身子却贴向少女,用手肘轻轻拱了她一下。
若梨又软又香,声音温柔,笑起来更是好看,李月儿一有机会便跟她贴贴抱抱。
至于裴屿舟,除了张脸生得甚是英俊,勉强配当若梨的哥哥,其它的都不讨喜。
唇角微动,若梨笑得有几分牵强。
如今裴屿舟可是个能随时站起来抓人去欺负的无赖,她该怎么开心。
虽不知神医是如何诊出的,但她真的要没脸见人了。
“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忧心那一百两诊金对不对?”
“没事的,我爹说了,你哥哥身强体健,又会功夫,以后可以跟他上山打猎,或者采些药材去镇上卖,总能攒齐的。”
李月儿一边喂,一边笑眯眯地安慰她。
不想再让她忧心,若梨便将心底那些纷乱的情绪撇在脑后,笑了起来,她轻声道:“月儿,谢谢你。”
“不要跟我客气,我可喜欢你了,可惜我不是男子,不然一定娶你做媳妇。”
这话未落,刚走出屋的孙岚忍不住抬头望天,末了又走上前揪住女儿的耳朵,恨铁不成钢:“李月儿!一天天的说话没把门,你以后还要不要嫁人?”
小姑娘吃痛,单手抱着篓子,另一只手不停摇晃母亲掐着自己耳朵的手,颇有些委屈和不服:“那便不嫁人了嘛,娘你快松开,疼死了。”
一旁的若梨被她逗得忍俊不禁,笑声似夜莺鸣般清脆悦耳,她轻轻捏住李月儿的衣袖,语气轻快:“孙姨,若月儿当真是男子,我也一定嫁的。”
松开手,孙岚长叹口气,却笑得慈爱,无声纵容。
虽然身份天差地别,但两个孩子能这般亲密,想来也是缘分。
只是终有一日会散的。
侧过身,孙岚看了眼被丈夫搀扶着出来的裴屿舟,有些伤感和无力。
叶神医说二人来历不凡,想来日后定会飞出这片穷乡僻壤,回到他们应该生活的地方。
没在意孙岚看他的眼神,此刻裴屿舟的全部注意都在两个亲密腻歪的小姑娘身上。
脸黑的跟锅底似的。
一个太子还不够,如今又多了小丫头。
程若梨,你还真是男女通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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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屿舟的伤彻底痊愈已是一个月之后。
十月,秋意已深,早晚寒气甚重,若梨身子弱,向来畏冷,好在睡觉有李月儿抱着取暖,也就早晨起身时犯难了些。
阿七找来时,裴屿舟刚卖光猎物从镇上回来,胸前的衣襟揣得鼓鼓囊囊的,偶尔还会动两下,像是藏了个活物。
“世子,杀手之事已照你和国公爷的计划解决,不过丞相把庶出的兄长推出去替死了。”
摸了摸怀里不大安分的小东西,将它探出一半的小脑袋推回去,裴屿舟背着巨大的,尽管冲洗过但仍有刺鼻血腥味的篓子,望着即将落下的夕阳,以及被它染红的瑰丽天空,懒懒地勾起唇角。
这也在他的意料中。
侯庭泉如果这么容易倒,当年的首辅楚严成岂不冤枉。
“冰山一角罢了,和江湖有牵扯的不止他一个。”
“只要不涉朝堂之事,圣上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若过了,他也不会听之任之。”
轻轻抛着腰间挂的荷包,裴屿舟像在镇集上和人闲谈肉价一般,神色悠闲。
虽不常见面,但圣上毕竟是他亲舅舅,侯庭泉拿不出证据,闹不上明面,私下里对他穷追不舍,要打要杀,和挑战皇权没多大区别。
而且侯湘城先前做的那些欺男霸女的恶事圣上早已有所耳闻,此番也是借机敲打惩治侯家。
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阿七又忍不住扫了眼裴屿舟穿着的粗布麻衣,还有脚上那双裂了口的布靴,咽了咽喉咙,几次欲言又止。
虽说入乡随俗,可世子这身打扮也太,简朴了些……
若非容貌气质依旧,他真要认不出了。
斜睨了阿七一眼,裴屿舟将他的心思看得明明白白,他勾起唇角,笑得危险:“还有事?”
拼命摇头,阿七转身离开,只是没走出两步他又想起桩事,便回头问:“世子,再过十几日程姑娘便及笄了,您可要给她备些礼物?”
踏着夕阳光,悠懒地走在乡间小路,裴屿舟头也没回,丢下两个字:“废话。”
压下惧意,阿七硬着头皮,拔高了嗓门:“您可需要银钱?”
回他的是个迎面而来的橘子。
下意识伸手接住,阿七郁闷地揉着剧痛的脑门,心道:我这不是想让您和程姑娘过得稍微体面些。
虽然神医要您自己挣诊金,但也没说不让你们用家里的钱改善生活。
好歹在国公府都是锦衣玉食的,如今落魄成这副模样,怎么还像是很享受一般……
推开院门,裴屿舟一眼便看到了正坐在炕头,笑着和李月儿一起啃红薯的若梨。
虽然她的眼睛不再明亮,但如此单纯喜悦的笑容依旧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