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姝梨——佛欢
时间:2022-06-22 07:06:25

  芙园是离竹园最远的院子。
  上午若梨走得急,下人们也不敢劝,在丹颜和丹青的安排下忙碌着,裴屿舟进来的时候,他们仍在打扫,搬东西。
  见了他,众人几乎同时停下,面面相觑,低下头问好。
  只是声音异常的低,忐忑惧怕的神色也出奇一致,深怕裴屿舟迁怒他们。
  恪守着不能惹若梨不快的原则,丹颜与丹青对视一眼,在他走到门口时异口同声地道:“国公爷。”
  嗓音比平日洪亮许多。
  冷冷地睨了二人一眼,裴屿舟跨过门槛,径直走到窗口软榻上卧着的女子面前。
  若梨眼也不抬,若无其事地翻了一页书,樱唇微启,平静地道:“丹颜,屋里进了条狗。”
 
 
第63章 回京城
  门口站着的丹颜冷不防地被叫到, 再一听她的话,整个人都麻了。
  对上丹青同情的目光,她扶着廊柱, 头重脚轻地想要不还是直接倒下吧?
  今天热,上午忙那半天也确实累了。
  于是她眼一闭, 就这么躺倒在地。
  丹青惊呼,赶忙上前扶她, 偷瞄屋内,放大声音道:“夫人,丹颜许是中了暑,我先扶她下去休息。”
  说完,还不忘将屋门给关上……
  裴屿舟也不在意若梨骂他狗, 抖了抖锦袍下摆,甚是从容地在榻边坐下,“打疼了?”
  他的语气十分平和, 但那话无异于重燃战火。
  勾起唇角,若梨露出个和他有几分相似的冷笑,也不开口。
  当他是空气。
  “我看看。”
  男人也不在意, 大手掐上她细软的腰肢, 指腹划动, 微微用力作出要将她翻过身的暗示。
  而若梨很不客气地抬腿,狠狠踹向他精瘦的窄腰。
  只是姿势的缘故,再加上她本身力气不大,这一下不仅没有丝毫痛意,反倒是让他眯了眯眼, 眼中墨色浓得熟悉起来。
  别过脸, 若梨索性坐起身挪到另一侧, 瞧着沁凉的地面半刻,便要将脚放下。
  原本还在一旁的男人蹲在她面前,将她白嫩的小脚托在掌心,给她穿鞋。
  知道挣扎不开,若梨懒得动,抬眼望空气,不过此番大抵是知道她在气头上,裴屿舟没有过分的举动,帮她穿好鞋便收了手。
  起身来到外间的椅子前坐下,若梨素着张多了艳色的小脸,没什么情绪地道:“想要时是一副面孔,下床后又是另一副,裴屿舟,你在唱戏吗?”
  “滚。”
  没有像先前那样声嘶力竭,也没有置之不理,但裴屿舟知道这次若梨确实气狠了。
  他自然是不可能滚出去。
  来到若梨跟前,男人弯腰托住她的小脸,迫使她面对着自己,漆深的瞳孔中紧紧倒映着她,温热的气息吹拂起她鬓边的发丝,“你还没想明白?”
  这话一落,若梨的眼眶红了起来,她哽咽着朝他吼:“你打我!”
  罕见的有些无奈的裴屿舟抬手摁了摁眉角,“我没用力。”
  那顶多算拍,他怎么舍得真弄疼她,只是吃避子药这件事该给她个教训。
  既然都决定接受他,那还有什么事不能商量?
  怎可躲着藏着去吃伤身的药?
  身体是她自己的,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该赌气作践。
  “那也不行……”
  “我的腰还酸,腿也疼,你凭什么翻脸不认人?”
  “你比狗还不是人。”
  眼泪不争气地落了下来,堆积在心里的委屈一瞬间爆发,若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不忘倔强地,断断续续地骂他。
  她原本想着昨晚那般温存,就算他知道了药的事也不至于太过。
  可他打过她之后还臭着张脸,最后竟头也不回地走了。
  裴屿舟实在看不得她这样哭。
  指腹划动着,给她抹泪,无果,他索性将人从椅子上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靠进怀里。
  “要再不听话我还打。”
  低沉的声音尚未落下,若梨便张口狠狠咬住他的脖颈,泪水却也落了下来,从此处蜿蜒,走过锁骨,最后被心脏处的衣物完全吸纳。
  但也留下了足够的湿凉疼意。
  裴屿舟温柔地抚摸着她抽搐的背脊,由着她咬。
  “我不允许你作践自己的身体。”
  气呼呼的若梨移开牙齿坐直身瞪着他吼:“那你就别碰我!”
  闭了闭眼,裴屿舟抬手包住她的面颊,将她闹心的小脑袋重新按进胸口。
  “为何不想要?”他将若梨鬓边的碎发都拨到一旁,沉声问。
  心间一痛,在他怀里的若梨没有抬头,带着哭腔的声音也有点发闷,“孩子要唤她祖母。”
  摸了摸她的发,裴屿舟的凤眸却也因为这句话沉了下来。
  看来这根心结指望她自己想明白,解开是不可能了。
  只是在那之前,他更想要另一个答案。
  “撇开母亲,你愿不愿意为我生儿育女。”
  “说实话。”
  缩在他怀里抽泣的若梨眸光短暂地凝滞,显然他的问题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裴屿舟这是想让她坦言自己的心意。
  若是没有长公主,没有那些痛苦的经历,他们此时该是如胶似漆,幸福美满的。
  她又怎会不愿意。
  但这些都已经发生过,又怎么可能完全撇开。
  所以若梨做了第三种选择,沉默。
  殊不知,这亦是裴屿舟觉得最真实的答复。
  尽管他最想听的是“愿意”,哪怕是假话。
  “若母亲得到惩罚,孩子不会有唤她‘祖母’的时候,你是否愿意?”
  将怀中人儿的小脸捧起来,裴屿舟拿出帕子给她擦拭泪水,直到那双蒙满水雾的大眼睛清晰起来,他方才问,声音比刚刚多了丝柔意,但目光也更为炙热紧迫。
  他刚刚问的是过去,如今问的这个问题却是将来。
  若梨仍在抽噎,但她那阵委屈劲已经因为他的问题淡了许多,她静静地与眼前这个强大而赤诚的男子对视,突然想到了许多事情。
  曾经,她也问过他,“当真一点都不愿吗?”他斩钉截铁,丝毫不拖泥带水地答:“谁会愿意娶一个屋檐下的妹妹。”
  那一晚她哭了很久很久。
  而沉浸在谎言里的他大约是很高兴的。
  后来她如他所愿,死了心。
  所以国公爷回京后,在马车里问她是否愿意与他成亲,若梨也几乎不曾犹豫地说了“不愿”。
  其实那时的自己不仅觉得解脱,还有着几分刻意。
  若梨算不上真正乖顺,在国公府的那些年,为了活下去一直压抑着。
  失明之后,她深知他心里的愧疚,也因为他对自己好,便将对长公主的怨恨通通发泄在他身上。
  这些年若梨也想过,自己这样对吗?
  尽管答案了然于心,可她不承认,也不改变。
  她始终蒙蔽自己,他是长公主的儿子,是仇人的儿子。
  若梨很少想他们的过去,更没有盼过将来,只想与他过一天算一天。
  可如今裴屿舟逼着她想了。
  “你,给我一点时间吧。”
  最终,若梨缓缓开口,嗓音湿哑,隐有丝苦涩。
  虽然想要她再往前一点,再坦诚一点,可裴屿舟舍不得再步步紧逼,看她痛苦。
  他扣住她的后脑勺,欺上她柔软的唇,却没有深入地攻城略地,只是浅尝辄止地与她厮磨。
  离开后,裴屿舟又将她放到椅子上坐着,而他则是在她面前蹲下身,宽厚温暖的大手将她柔软沁凉的小手紧紧包在掌心。
  他仰头望着她,磁性的声音温柔而炙热:“梨梨,我就一个想法。”
  若梨眨了眨眼睛,垂眸看着裴屿舟。
  那道疤痕提醒着她,臣服在自己面前的,是历经刀光剑雨,曾杀人不眨眼的大将军。
  可此刻,她却觉得他是她原本最熟悉,也是最初心动的模样。
  是那个骄傲又热枕,桀骜不驯,却爱憎分明的少年。
  “我要你。”
  从前,现在,将来,都只有你一个女子,在我身边,入我心上。
  所以我也只要你。
  哪怕此生至尽,都得不到你的答案,等到你回心转意。
  这一瞬,若梨脑中一直紧绷的那根线,突然就断了。
  而她的心也失了控,一下一下,强烈又急促。
  唇角不由自主地扬起,眼泪却再次落下。
  “好。”
  “我给你。”
  用了三年才勉强筑起的墙已经生了裂纹,又被他这狠狠一下,彻底撞碎。
  温暖的午后,屋内的他们紧密相拥。
  -
  傍晚时分,浑身酸乏的若梨裹着裴屿舟的外袍,蜷缩在他怀里,被他抱回竹园。
  用过晚膳,男人强行带她沐浴,若梨又被他如狼似虎地折腾了一回。
  终于回到床上,昏昏欲睡的人儿趴伏在裴屿舟结实的胸膛,软软地呢喃着:“明日要给丹颜他们发些赏钱,忙了那大半天。”
  想着,若梨心里又有些羞愧,小脑袋拱了拱他。
  “随你。那些东西别搬回来了,给你买更好的。”
  此刻的裴屿舟对若梨才是真的百依百顺,他轻轻抚摸着她的背脊,刚说完又忍不住去亲她。
  累得快昏厥的若梨又羞又怕,费力地扭动小脑袋,躲着他,还不忘用拳头轻飘飘地捶他:“我都累死了,你就不能消停些……?”
  “除了累就没别的?”
  他俯首在她耳畔,灼热的呼吸吹拂起她鬓边细软的发,惹得若梨又红了小脸,开始后悔自己脑子一糊涂说的话。
  “刚刚是谁求我——”剩下的话被她伸来的手堵得严实。
  裴屿舟眉眼间带着几分慵懒笑意,他的手微微用力,将若梨紧紧锁在怀里,把她的退路都截了,迫使她面对着自己。
  与那双因着羞臊雾蒙蒙的大眼睛对视,男人又有点热。
  若梨的困意被他闹去几分,她继续捂着他的嘴,羞恼地道:“那明明是你欺负我,逼我说的。”
  以前裴屿舟都甚少说话,只会留心她的神态,哄着她,让她舒服。
  而今日他的话多了,体贴她之外,还会蹦出些让人羞恼的荤词,诱得她主动求,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刻意收敛,时刻温柔。
  “我累,明日要睡懒觉,你去发赏钱,日后若再欺负我,那你就搬去芙园住。”
  尽管嘴被堵住,裴屿舟还不忘发挥本性,时不时地占她白嫩香软的小手的便宜,气得若梨说完就松了手,要离开他的怀抱,到旁边睡。
  奈何男人仍搂着她的腰不放。
  “书房行不行?”裴屿舟深邃的凤眸中带着几分戏谑笑意。
  鼓了鼓腮帮,若梨坚定地摇头,“不行。”
  说完她又想到什么,气呼呼地揪住他肩头乌黑的发,“你还敢跟我商量!你就不能保证以后不欺负我吗?”
  “还是说你还有事瞒着我?”
  这话一落,裴屿舟的眸光暗了暗,但只在刹那,待到若梨细看时一点痕迹都没有,仿佛是她的错觉。
  “是有件事。”
  揪着他的头发,若梨愣愣地看着他,下意识问了句:“什么事?”
  大抵是怕自己的头发遭殃,裴屿舟先慢悠悠地将它从她手中救出来,“明日我要去醉芳馆。”
  “裴屿舟!”
  一声怒吼之后,男人被赶下了床。
  一块软枕紧跟着砸在他背上。
  转过身,裴屿舟似笑非笑地盯着紧闭的帐子里曼妙纤细的背影,双臂环胸,无赖地道:“夫人最美,夫人身段最好,夫人哭起来也是我见犹怜——”
  “滚!”
  “能娶到梨梨,实是哥哥三生有幸。”
  “求梨梨早些给我裴家开枝散叶,绵延香火。”
  床上的若梨却不再要他滚了。
  四年前裴屿舟从醉芳馆回来,说了好些让她心死的话,他都记得,也在用这种方式,诉说着歉意。
  若梨突然有些想哭。
  若是没有长公主的那一纸婚约,他们大抵还是会修成正果,可过程会截然不同。
  他们可以顺其自然,慢慢意识到彼此的心意,最后欢喜地成亲。
  后来裴屿舟到底是没有去书房,他抱着若梨,天南海北,不着边际地说着闲话,偶尔还会蹦出两句荤词,竭尽所能地逗她哄她,直到她入梦。
  看了她恬静乖巧的睡颜许久,裴屿舟终是俯首轻吻她的眉心。
  梨梨,别再离开了。
  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了。
  -
  第二日傍晚,去醉芳馆见父亲曾经的副将,如今已是三品大员的秦岭将军前,裴屿舟再三向若梨保证自己绝不拈花惹草。
  他走后,丹青忍不住打趣,“若是夫人再不高兴,只怕国公爷真要给你跪下啦。”
  抿了抿唇,若梨仍是对他谈事的地方不满意,但也知道若非必要,他不会应下邀请。
  父亲曾经的副将,难道父亲的死另有隐情?
  因着这一份莫名的猜测和忧虑,若梨晚膳时也没什么胃口,不曾吃多少便在丹颜的陪同下去往祠堂。
  那里只供奉着裴屿舟父亲的牌位。
  点上香,又跪下磕了三个头后,若梨没有起身,就这样静静地跪坐在蒲团上,看着烛火之下,那尊刻着烫金色字,压抑而肃沉的黑色牌子。
  即使与先国公爷的接触不多,但他待她的好至今历历在目。
  许是今晚风大,且凉,若梨忍不住抬手摁了摁酸胀的眼角,将那抹泪拭去。
  “父亲。”
  半晌,她轻启薄唇,唤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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