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慎在若梨心中便如亲生父亲一般慈爱而伟岸,她一直敬爱。
牌位前的两盏烛火跳了一下,而这阵风也温柔地拂过若梨的鬓角,将那缕碎发轻轻吹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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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芳馆二楼雅室,裴屿舟与年过不惑的秦岭相对而坐,你来我往地逢场客套,喝着口感不甚好的烈酒。
“英国公当真不要寻两位美人作伴?苦守一个女人岂不寂寞,更何况小夫人哪有这些个姑娘懂得多,她们定能将你伺候得舒服。”
左拥右抱的秦岭醉眯着眼,仰头喝尽身旁美人递来的酒,又轻拍另一位美人的手背。
对方立刻会意,端着酒盏妖娆地来到裴屿舟身旁,就要挨着他坐下,却被男人的内力震跌在地。
不过这里的女子身经百战,又岂会因为这一下不疼不痒的警告退缩。
红着眼眶的美人儿抬手整理衣襟,却不过是将它又往下拉了几分,露出那波澜壮阔的曲线,而后故作委屈地看向裴屿舟,嗓音嗲得让人发腻。
“国公爷,奴家只是想给您斟酒,又何故这样疏远人家。”
“更何况奴家听闻小夫人自幼身子娇弱,您身强体健,精力充沛,她怕是不能让您尽兴,不如奴家——”
后面的女人说不下去了。
裴屿舟此刻宛若阎罗,周身的戾气连秦岭都招架不住,更别提她们。
在众人紧闭着嘴巴,惊恐各异的目光下,男人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最先回过神的是秦岭,他咽了咽喉咙,压下心底几分不明缘由的忐忑和恐惧,假模假样地怒斥:“混账!小夫人是你们这些贱婢可以说的?还不快滚下去!”
雅室里的姑娘纷纷离开,包括原本伺候在他身旁的美人。
论官职,裴屿舟是从一品的大将军,论爵位,那也是仅次于郡王的英国公,再论血缘身份,更是姜武帝的嫡亲外甥,是京中数一数二的显赫人物。
就算他效忠的那位大人与他敌对,明面上也不敢得罪半分。
漫不经心地晃着酒盏,裴屿舟眼底的戾气少了几分,他沉声道:“三品大员,父亲昔日的副将,秦大人,你如今倒是不讲究。”
他这是在骂秦岭饥不择食,德不配位。
一身酒气,还有劣质脂粉香的中年男人喘着粗气,却不敢上脸,只笑着打马虎眼:“哪里哪里,不过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的玩意,既然国公爷不喜,下次我们换个地方。”
“请。”
说着,秦岭亲自给裴屿舟满酒。
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话也甚少说,最后裴屿舟甚至不需要他斟酒,直接举起酒壶大口大口地灌,模样看着是彻底醉了,情绪似乎很是低沉。
最后秦岭架着他出了醉芳馆。
只是两人还不曾到门口,便听到靠在他身上的高大男人低声呢喃:“父亲,我会从秦岭查起……”
原本也有七八分醉,但不至于没了神智的秦岭一个激灵,脚步停下,目光死死地盯着旁边耷拉着眼帘,神色痛苦的男人。
“我定为你,报仇。”
……
后来,直到国公府华贵的马车在视线中消失,晚风中凌乱,六神无主的秦岭甚至不需要小厮搀扶便快步走进马车,报了个地方。
殊不知,原本醉得不省人事,一身黑衣的男人此刻正立于屋檐之上,袍角在风中翻飞,而他的视线紧跟着那辆马车,凤眸微微眯起,杀意迭起。
裴屿舟一路跟着,马车停的地方和他猜的一模一样。
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攥了起来,他望着那座像是在黑夜中缓缓张开血盆大口的宅邸,杀气险些失控。
三年前,若是援兵和粮草早来半日,父亲都不至于丧命。
而负责掩护百姓撤离出城,并沿路接应的正是秦岭。
他们有意拖延,间接害死了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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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屿舟回到府上时,全身都湿了透。
而若梨披着一件月白色的斗篷,怀里抱着一柄纸伞,正站在灯火柔暖的回廊下,安静地等着他。
当滂沱的雨幕中出现那一道高大的漆黑身影时,她忙不迭地撑起伞,迎了出去。
脚上的绣鞋没一会儿便湿了,轻盈柔软的裙摆也溅上了泥水,污痕一块一块的。
看到她,裴屿舟先是愣了片刻,而后便如风一般来到若梨跟前,拿过她手中的伞,将她带到身旁。
却没有让她挨着自己。
将伞都倾到她头顶,裴屿舟牵起若梨的手,加快了步子,却未曾言语。
这条路其实有点长,但对时不时看他一眼,欲言又止的若梨来说,很是短暂。
没一会他们就回到了竹园。
若梨吩咐丹颜和丹青准备热水,想让裴屿舟先去沐浴。
而他却直接将屋门关上,当着她的面将湿衣脱干净,最后只剩一条亵裤。
坐在床畔,红着脸,视线有些无处安放的若梨看着他这般往自己走,下意识要往床里躲,却被男人攥住脚踝,脱去了潮湿的鞋袜。
他将她冰凉的双脚抱在怀里捂,内力游走,没一会儿若梨就暖和起来。
粗粝的指腹或轻或重地挠着她的脚板底,惹得若梨全身紧绷,痒得直笑,眼角最后都沁出了泪珠。
在她招架不住,像是要哭时,恶劣的男人及时收手。
“想我了?”
从衣柜里取出套寝衣,裴屿舟低笑着打趣,大手探向若梨细软的腰,要给她换衣裳。
第64章 回京城
“没有, 就是有点担心……”
“我自己来。”
说完,若梨便试着拽出他手里干净的衣裳,但它纹丝不动……
最后她被他带到腿上坐着, 红着脸蜷缩在他温热结实的怀里。
眼见着他的大手开始不安分,若梨的小脸羞得通红, 耳朵根像是要挤出血来。
“你怎么总是想着那事呀……”
她的嗓音软糯,那一点恼意听着格外娇气, 若梨见他还是不罢手,便鼓了鼓腮帮,当真有些恼了,“你回来都还不曾沐浴,不许碰我。”
那手果真顿了顿, 吻着她的脸颊,在往她喋喋不休的小嘴靠近的男人终于舍得离开几分,“淋雨不算沐浴?”
若梨被他这无赖话气笑了。
“你要不要脸啊?”
他的大手突然捏了一下, 毫无防备的若梨下意识发出声娇婉的嘤咛,继而又将脸埋进他怀里,索性用双臂抱住他的胳膊, 抵死不从。
低笑一声, 裴屿舟舔着她通红的耳垂, 漫不经心地道:“有脸。”
愣了愣,又好气又好笑的若梨刚想回他一句“那干嘛不要?”结果男人又悠然地道:“但在你面前,不想要。”
……
喉头一哽,若梨突然觉得自己在对牛弹琴,干脆破罐子破摔算了。
但很快她又暗自摇头。
他今晚刚回来的时候情绪明显是不对的, 就算用最简单直接的温存来摆脱, 也无济于事。
“太多伤身, 今晚就安心休息吧。”
抬起头,小脸通红,美目温柔至极的少女望着他,瞳孔里的坚定之意倒是让裴屿舟有些哑然。
“真的不行?”半晌,他轻启薄唇,语气平淡,但莫名有一丝不甘。
“不给。”若梨坚定摇头。
“行。”
裴屿舟将人放到床上,临走前还不忘给她将衣服穿好,把人塞进被子里,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一双明亮漂亮的大眼睛在外面。
望着他挺拔的背影,若梨还是有些脸热。
她不知道其他男人的身材是怎样的,但裴屿舟真的很完美。
宽肩,窄腰,长腿笔直,肌肉不算夸张,却也均匀有力,让人格外有安全感。
而那些纵横的伤疤,她心疼,但从不介意,因为那也是旁人无可比拟的帅气。
听到他微不可察的脚步声时,靠在里侧已有些许困意的若梨下意识翻过身,看向他。
对上那双清澈眼眸,明明里面只是单纯的温柔,裴屿舟的喉结还是动了动,他将屋中的灯都熄灭。
在她身边躺下,他一如既往地伸出手臂,将人捞进怀里。
“夫君。”轻咬着唇瓣,若梨犹豫片刻,还是软软地唤了他一声。
眸光有过极短暂的凝滞,而后裴屿舟环抱着她的胳膊紧了紧。
喉结有所震动,他的声音低沉,温和:“嗯”
“父亲他很爱你。”
话音落下许久,若梨都不曾得到只言片语的回复,耳畔只有他的呼吸声,沉重而绵长。
“不管真相究竟是怎样的,但我相信,父亲只是做了一个主将该有的抉择。”
即使这个抉择最后的结果是死亡。
裴行慎也没有后退半步,将边境最重要的一道防线拱手相让。
哪怕知道是有人在背后使诈,拖延援军和粮草,要他性命。
二人的发丝在枕上缠绕,裴屿舟轻轻抚摸着她头顶柔软的发,动作很轻,黑暗中,他的神色也不甚清楚。
“若日后我也做了这个抉择,你又该如何?”
长睫颤动,从不曾想过的若梨心口闷疼起来,连着呼吸也变得艰难,当眼泪不听话地涌出来时,她拼命地瞪大双眼,将它约束。
双手捧住他温热的脸颊,若梨在黑暗中捕捉到他深沉的眼眸,即使有泪光闪烁,但她的眼神温柔而坚定。
“我不想,你有做这个抉择的时候。”
吸了吸鼻子,若梨努力压住喉间的哽咽,尽量平静地道:“但若是真的来临,你要尽可能,活下去。”
“你也不要担心我,我会好好生活的。”
只是话到最后,她便将小脸埋进他臂弯之间,哭了起来。
大义若梨都懂,可她根本不想。
俯首轻吻若梨不停涌出泪水的眼尾,将那些咸涩都卷进口中,裴屿舟的心像被什么捏住,狠狠撕扯着,但他仍是低笑着打趣:“让我不担心,结果这就哭上了?”
他给自己选择的所有前路,尽头都只有一个。
要是死了,把她托付给别人照顾,他怎么可能不担心。
怕是真能变成鬼绕着她转。
“我是认真的。”
也正是因此,才会这么痛苦。
裴屿舟与她一样,都是卷在上一辈恩怨里的可怜人。
而且他要面对和承受的比她更多。
若梨一直在他的庇护下。
这些直到现在她才全部想明白。
离开她的眼角,裴屿舟俯首吻她柔软的唇,大手扣着她的后脑勺,探出舌,温柔地卷着她,与她深深纠缠。
这个吻虽绵长,却只有真挚与深情。
“梨梨,谢谢你。”
明白我的痛苦,也明白我的顾虑,能这样抱住我,便足够了。
其他的,都交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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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搬回国公府前一天,用过晚膳后,裴屿舟带着若梨去了京郊的别院。
屋子建在半山腰,树林深处,并不大,但五脏俱全。
主屋布置得也雅致温馨。
裴屿舟迫不及待地要直奔主题,所以他带着若梨简单参观过前院后,便拉着她去往后边修葺得十分好看的温泉池。
池中氤氲着袅袅白雾,在这温度适宜,凉风习习的晚上泡的确合适。
只是……
被裴屿舟揽在怀里,腰间系带正被他解着的若梨忍不住环顾四周。
露天的,一眼望去全是漆黑的树林,耳畔也只有树木被风吹动发出的“沙沙”声,静得让人有些心慌。
外裙落在了地上,若梨身子一凉,下意识抱住他的腰,羞怯又担忧,“一定要在外面吗……?”
托起她的小脸,重重啄了一下她柔软的唇,裴屿舟灼热的气息依旧在她面颊,又流连而下,情意在纠缠中汹涌,熏红了若梨的面颊,也夺走了力气。
“没人,不怕。”
轻声安抚着她的情绪,裴屿舟偶尔又会说两句浑话,直到衣衫落尽,他方才抱起若梨进入温暖的池中。
月色正好,池中雾气腾腾,朦胧了二人的轮廓,小树袋熊般紧紧抱着他的若梨抑制着喉间软软的嘤咛,声音中带着丝许呜咽:“你怎会,想到来这里?”
俊脸埋在她香软的肩头,正轻咬她脖颈的男人移开唇瓣,将她浓密的长发拢到身后,沙哑着道:“给你摘月亮。”
“什么?”
茫然的若梨无意识地动了动,指尖收紧,她呜咽一声,羞得将脸埋在他肩头。
裴屿舟本就炙热的瞳孔越发汹涌,而他的大手却轻抚她的后脑勺,为她顺着湿漉的发,缓解她的紧绷与羞怯。
“你要的百依百顺。”
“如今月亮就在底下。”
醉酒的事若梨都记不清了,闻言已经瘫软,意识游离的她垂首看了看环绕在二人身周,被水波晃得起伏的月亮,下意识问了句:“那星星呢?”
将人抱高,让她可以俯视着自己,裴屿舟又轻捏住若梨湿漉漉的下颚,逼得她看向自己的眼眸。
“这里。”
迷蒙的视线中,她只觉得眼前这双凤眸十分灼亮,里面满是她的身影,二人之间氤氲的白雾,也无法模糊半分。
“嗯,我喜欢。”
若梨忍不住扬起唇角,主动俯首吻住他的眼睛。
月上中天,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却成了最温柔的伴奏,池中白雾袅袅起舞,为二人拢上了一层动人的轻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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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若梨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揉着眼睛,忍着酸乏挪到床畔,拨开帐幔,便看到一室的温暖阳光。
片刻后,她嗅到了饭菜的香味。
“裴屿舟。”
尽管应该叫他夫君,可若梨总觉得不如唤名字自在。
大抵是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