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陆白羽贴在苏缜缜耳旁问她:“厉不厉害?”
苏缜缜一样没回过神来,震惊不已。她哪里见过这么强的陆白羽,她印象中陆白羽就是个吊儿郎当的样子,是个除了赌技好些,没什么真本事的浪荡子,可他竟然会徒手弄断绳子。
“你那什么表情?”陆白羽挑起苏缜缜的下巴,往上一推,让她把嘴巴闭上。继而又恢复了纨绔模样,笑道:“我就会这一招,专门用来对付他的规矩。”
生员们窃窃私语起来:“定国公不是出了名的纨绔吗?怎么这么厉害?”
“也许是家境好,肉吃的多了,力气大些?”
“这说的是什么话,严贵不比他吃得多?给严贵绑上去他能挣断绳子吗?”
武子傲不同旁人闲言碎语,直接问到总教头脸上:“靠自己解开了,你说话可算话?”
众人都以为总教头要恼,纷纷看了过来,但见总教头脸上兴奋之情多于愤怒,将鞭子盘在腰上,喊道:“算话,所有人免罚!”
副院士来到操练场时,看到所有生员都围在西侧的木桩跟前,便问道:“里面在做什么?”
外层的生员听到有人说话,一回头竟是那个长胡须的副院士,吓得一个哆嗦:“副院士来了——”
总教头带人把队伍整理好,大步走到副院士跟前:“所有生员集合完毕,请训话!”
说完,不自觉“嘿嘿”笑了两声。
副院士难得见这黑脸笑,不禁好奇,上台前低声问道:“遇到啥好事了?”
总教头被这么一问,更乐了:“我发现了个奇才。”
他不傻,绳子是被完整解开的,还是被暴力挣断的,他分得清,可当他见到陆白羽徒手挣断绳子的时候,激动之情无以言表,便不追究他们擅自解绳的事了。
副院士见他傻乐,接了一句:“能被你看上,那是不容易。”
“就是纨绔了些,不走正道。”总教头朝陆白羽看了一眼,叹道,“小树不修不直溜,早晚把他修理过来。”
副院士上台作了一番中规中矩的训话,无非是让他们珍惜光阴,专心学习,忠君爱国之类的。
然后生员们分班上课,分为天地玄黄四个班,苏缜缜被分到了玄班,陆白羽不由分说,从天班扛起桌子去了玄班,贴着苏缜缜的桌子放了下来。
从操练场到学堂,傻如严贵也能看得出来,陆白羽黏上了这个小矮子,玄班的生员不免对那小矮子多看了几眼。
同在玄班的严贵凑到武子傲身旁嘀咕道:“你说……这个苏幕影不显山不露水的,陆兄为何偏偏高看他一眼?”
武子傲斜躺在椅子上,一条腿放到了桌上,回头看了一眼坐在最后排的两人:“大概是因为这小子年纪尚小,长得雌雄莫辨吧。”
严贵恍然大悟,把苏幕影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巴掌大的小脸,窄肩细腰,着实有点女人相。
“怪不得,怪不得……”严贵喃喃着,想起了往日去青楼,定国公只爱酒,鲜少去搂抱那些美人儿,就算老鸨把花魁叫过来,他也照样眼皮不抬一下。
严贵拍了一把脑门,感叹道:“原来是好这口啊!”
武子傲把他的脑袋转了回来:“心里知道就行了,别说出来。”
严贵总算看清了形势,想到自己刚才在操练场找苏幕影麻烦的事,心底发虚,拉住武子傲的手,哭求道:“你得救救我,我刚才可把他的心上人儿给得罪了。”
“滚一边儿去!”武子傲嫌恶地抽出自己的手,“我可没这个嗜好。”
苏缜缜正专心翻看着新发下来的书,一旁的陆白羽趴在桌上睡觉,一整个上午,他都这么一动不动地睡了过去。
宣武院的授课以兵法为主,苏缜缜听得津津有味,一面学的认真,一面又感叹自己这些年全部荒废掉了,若是能早些学到这些就好了,转头看到陆白羽,又担心他没听到这些是一种损失,于是详细地记了满满两张纸的笔记,预备等陆白羽醒了给他补补。
到了午时,门口有人来唤:“苏幕影,你家里来人了!”
苏缜缜一个激灵坐直了身体,该来的总是要来,只求爹娘能让她留在这里。
一旁陆白羽还没醒,她硬着头皮起身往门口去了。
宣武院的规矩,外来人员不得入内,父母探视亦是如此,只能在门口摆放的拒马外面等候。
苏缜缜一步一挪到了门口,远远地看到父母互相搀扶着站在拒马外,苏缜缜还未走近,就堆了满脸的笑容。
“爹,娘,你们来了。”
苏居贤收到女儿写的信时,初看觉得好似做梦,出去找了盆凉水洗了把脸,回来又看了一遍,一直到他带着妻子来到宣武院门前都不敢相信,那封信是女儿写的。
及至真真切切地看到女儿从宣武院门内,一步一步地走到他们面前,苏居贤胸口闷得发疼:“你,你,你们……”
杜氏帮他顺着气,看着女儿站在自己面前,不知如何是好,碍于门口还有守卫在,什么也不好说出口,只能一声连一声地叹息。
苏居贤毕竟是混迹官场的,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心知肚明,他看了一眼门口的四个守卫,艰难开口道:“你可知,你姐……你姐她、她……”
对着苏缜缜的脸,这句话竟是说不下去。
苏缜缜接道:“我姐怎么了?是成亲的事情出了什么岔子吗?”
按道理来说,她昨日一早就被送到了宣武院内,外面抢亲的事情,她应该是不知道的。
杜氏从来不知道女儿说胡话能脸不红心不跳的,苏居贤拍着杜氏的手背:“你的好女儿,你的好女儿!”
杜氏生怕被人听出来,低头抹了两滴泪:“咱们女儿,命怎么这么苦,好好的一桩婚事没成,现在下落不明。”
苏居贤第一次发现杜氏演起戏来,也能这般自然,气道:“女儿倒随了你。”
这么没来由的话,只有苏家人能听懂。
杜氏暗自在他手臂上掐了一把,苏居贤才不情不愿地摆出了一脸苦相,对着女儿说道:“你莫担心,已经在查了,只是人还没找到。”
苏缜缜一双眼眸焦急难过夹杂,拉住爹爹的手道:“姐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的。”
苏居贤反握住女儿的手:“爹娘就你一个儿子,你若是待不下去,就早点回来。”
苏缜缜明白了爹爹的意思,虽然现在情况已成定局,但若有机会,爹娘还是想让她回去。
宣武院门内突然冲出来一个人,苏家夫妇越过女儿向门口看去,认出来此人正是那日他们路过宣武院时,与同伴商量着去逛青楼的纨绔,杜氏起先还夸他气宇轩昂来着,没想到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杜氏将女儿的手紧紧握住,若不是有拒马在,她想把女儿拉到身后。
苏缜缜跟着回头,看到陆白羽站在不远处。
陆白羽被他们一家三口看得不自在,人家父女相聚,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冲动就跑了出来,他在担心什么。
陆白羽琢磨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跑过来的理由:“那个……膳房……对,膳房!该用午饭了。”
苏缜缜应道:“我一会儿就回,不必等我了,你先去吧。”
杜氏听他们聊得亲密,看向陆白羽的眼神,愈发警惕。
陆白羽被盯得发毛:“那我……先回去。”
杜氏用目光送着陆白羽进了门,直到走远了看不见,她才拉着女儿低声道:“你可莫同他说话,那种浪荡公子,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苏居贤也很忧心:“还是早点离开这里的好。”
一想到宣武院里面不知有多少这种纨绔,杜氏就揪心不已:“你们夜里怎么休息。”
“我凑巧分了个单间。”
“那就好,那就好。”杜氏抚了抚胸口,“夜里一定要记得把门闩好。”
苏居贤也安抚着女儿:“你莫怕,爹爹一定会把你救出来的。”
苏缜缜知道爹娘又想偏了,忙解释道:“这里挺好的,讲得兵法可有意思了。”
“学那个做什么。”在宣武院门外,杜氏不方便给女儿讲女子为人的大道理,事已至此,只能早点想出法子,带女儿回家。
苏居贤同杜氏是一样的心思,看了看女儿,什么也没说出口,长叹一声,摆摆手,叫女儿回了。
苏缜缜有许多话想说,也同样说不出口,只能拜别父母,回了宣武院。
进了门,身后的大门缓缓关上了,苏缜缜低着头,想着父母的话,估摸着自己在宣武院的日子不会长久,心底一阵悲凉。
“怎么见了爹娘,反倒不开心了?”
苏缜缜回头,见陆白羽正靠在门后的柱子上,那般悠然自在,活得随意所欲,什么东西都能唾手可得,同他一比,自己活得实在憋屈。
苏缜缜垂眸,回头径自走了。
陆白羽追了上去,方才那副委委屈屈的表情,他看得清清楚楚,怎么一见到他就想掉眼泪了呢?
陆白羽还是习惯她发脾气,不太适应她这种一言不发,委屈抑郁的样子,有心想哄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要不,你打我一下?”
“我打你干嘛?”
“撒撒气。”
“我没生气。”苏缜缜紧走几步,拐出长廊甩开了他。
陆白羽绕过柱子追了上去:“想不想打严贵?”
--------------------
作者有话要说:
严贵:???
第19章
抢亲之事,于苏家而言,虽然事情不尽如意,起码儿女平安,没出什么大问题。
而于宁远伯府来说,事情还没落定,还未入门的新妇被抢,接连几天都没有消息,宁远伯夫妇叫了儿子周玦过来,俩人推搡半天,最终还是由宁远伯夫人先开口。
周夫人还未开口,泪就先流了出来:“我们玦儿命怎么这么苦,好好的一桩亲事,闹成了这个样子。”
周玦来时,心里已有猜测,听着母亲哭诉,淡淡问道:“母亲想要作何打算?”
周夫人止住泪,同丈夫对视一眼:“苏家女失踪这么多天了,怕是凶多吉少,即使回来了,恐怕、恐怕……”
周夫人说不出口,顿了半响,方道:“所以我同你爹商议过了,择个日子与苏家退亲。”
周玦点头应道:“好。”
周夫人看了一眼丈夫,宁远伯也诧异,问道:“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一切但凭父母作主。”周玦起身行礼,“若无旁的事,儿先告退了。”
周玦出了屋门,行至廊下,一人出现在他身后,单膝跪地:“公子,那辆马车的动向查到了,去了石子巷一处院落。”
周玦微微侧首:“苏家那边什么动向?”
“苏家把出去寻人的家仆,全部叫回去了。”
“哦?他们倒是心安。”周玦拨弄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石子巷那处院落是谁的?”
“是定国公的。”
“近日可有什么异动?”
“查过了,那日马车进去后,没有再出来过,也没有可疑人员进出。”
周玦手上动作定住,转身道:“速去拿人,不可耽搁。”
石子巷别院门口,迅速聚集了一队人马,为首的持的是东宫的腰牌,守门的不敢造次,忙向内禀告。
丁筵带着管家从门内走了出来,国公爷交待他守在这里,等的就是这一天。
不待门口那群官兵开口,丁筵便按照国公爷教给他的话术,开口便问道:“宁远伯府周公子可来了?”
周玦正在最后面的马车里,他料到想查定国公的院子不大容易,便随着一同来了,本不欲出面,却没想到一个家奴就敢直接叫他出来。
小厮打了帘子瞧他的意思,周玦摆摆手,示意按兵不动。
丁筵见周玦不露面,接着嚷嚷道:“我们爷说了,查屋搜人也得有王法,这院子不是不能查,若要查也得有凭有据,到圣上那求一道旨意,我们爷必定亲自过来开门,恭迎你们进去。”
为首的官兵恼道:“定国公这意思,是不把我们东宫放在眼里了?”
丁筵笑道:“您这说的是哪里话,往大了论,太子是君,我们爷是臣,往小了论,太子也是我们爷的亲表哥,不是些小杂碎一两句就能挑拨了的。”
为首的官兵当着部下的面被骂“小杂碎”,气得脖子干红,一只手按到了腰间的刀把上:“你有胆子再说一句!”
“嘿!我说我们爷同太子的关系,你还要砍我不成?”丁筵来了劲,将脖子一伸,“来呀,你若砍了我,就是对我刚刚说的君君臣臣的话不满意,你砍啊!”
周玦在马车里听得清楚,这定国公的家仆说起话来颇有定国公那无赖样子,东宫这些养尊处优的府兵不是对手。
若再被他激上两句,只怕要言多有失了。
周玦下了马车,府兵自觉让出一条道来,周玦行至最前,为首的官兵让到一侧。
周玦缓缓行礼道:“周某未婚妻被劫走,至今下落不明,若非打探到些许消息,周某也不敢在此叨扰。”
丁筵回了一礼:“不必这么客气,我们爷说了,周公子人品他是信得过的,周公子若要搜人,叫我们不要阻拦。”
周玦面上笑着,却并不动身。
丁筵想起那夜国公爷交待的话——“周玦此人思虑多,疑心重,你若敞开了门让他搜,他反倒不搜了,你若故意刁难他,他十有八九会进来搜上一搜,到时搜不到人,少不得吃瘪。”
思及此,丁筵转了口风:“不过,我们爷也说了,此来我们府上搜人,是对他的污蔑,周公子若搜到了人,这抢亲的罪我们爷认了,若是搜不到……”
丁筵故意顿住,看周玦的脸色,周玦果然接过话来:“搜不到,则如何?”
“若是没搜到人,周公子得在这里磕三个响头,给我们爷赔个不是!”
一旁官兵沉不住气,嚷嚷道:“岂有此理!”
周玦抬手示意他退下,问向丁筵:“那你们爷的意思,是想让我搜呢,还是不想让我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