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若莫怕。”老皇帝笑着给她倒了杯热茶,才缓声开口解释:“当日父皇的确失了所有意识,直到棺椁入了皇陵, 朕却忽然又有了意识......”
“那父皇为何不说?又为何要隐居在此处?”温若急急问道。她不明白, 亦是难以理解。
闻言,老皇帝沉思半刻, 眸色微凝, “因为朕得到谢屿意欲谋逆的密报。”
谋逆?
温若指尖微蜷,脊背亦是僵直。
“若若不懂前朝政事, 自然不知近几年谢氏与神嵬军蠢蠢欲动, 谋反之心渐甚。”
“不可能!”温若坚定摇头,蹙着眉一字一顿:“女儿可以以性命担保,谢屹辞绝不可能有反心。”
以前娇养在深宫的温若,或许不知政事人心。可她与谢屹辞相处的这些时日, 加上边关的那场战争,这些都是她亲眼所见的。要说谢屹辞会带着神嵬军谋反,她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父皇自然知道屹辞不会。”老皇帝脸色微沉,疲倦的神情中透着些许愧意,“朕这一生从未愧对过任何人。对谢炎与谢屿,从来都是以兄弟之礼相待,奈何他们野心渐大,不管不顾地想要侵吞大昭江山......”
顿了顿,他才低声继续说:“只有屹辞,是朕对不住他。”
关于谢屹辞及冠宴当日的事,原是最困扰温若的事。她本以为再没有人能告知她事实真相了,可父皇还活着,父皇是最知晓当日之事的人。可他却这样说......温若反复在心底为父皇找的那些借口在一瞬间荡然无存,酸涩的泪溢出眼眶,她咬着唇颤声问:“所以、所以他身上的噬情蛊是您......”
“是朕。”
屋内传来茶杯落地的声响时,祁芳心口微颤,她攥了攥拳想推门进去,终是生生忍住了。而温若挥手将茶杯拂落地面后,双手撑着桌面站起身,她的眼前一片模糊。记忆中和善的父皇和面前这张看不真切的脸难以重合,她嗡声质问:“为什么?”
思绪渐乱,她的脑海里浮现出在边关作战时的谢屹辞。所以,他身上的一道道伤痕换回的又是什么?
百姓的误解谩骂?君主的蓄意加害?
可笑。
极其可笑。
望着女儿沾满泪的苍白小脸,老皇帝面露沉痛,眉眼间的纠结尤甚,他低声说:“若若,父皇别无他法。屹辞的父亲不过是听了弟弟谢屿的挑唆,才心生反意,在朕与他长谈后便将谋逆之心收起。可谢屿狼子野心,才有了后来的遂夷之战,谢炎将军才会战死沙场......”
温若呆怔在地。父皇的话和谢屿的话好似都有他们的道理,可她清楚他们之中必定有人是在说谎的。
“那让贤书呢?”
老皇帝呵笑一声,轻嗤:“不过是谢屿的说辞罢了。若没有他口中的让贤书,他何来正大光明的借口谋反?当日他的计划便是在屹辞的及冠宴上逼朕退位让贤......若若,朕别无他法,才不得不催动屹辞体内的噬情蛊。”
温若心口发寒——
既是催动,说明噬情蛊早已进了谢屹辞的体内。人人皆为自己打算,又把他当成什么?
她面无表情地抬手拭去眼尾的泪,冷声问:“那今日父皇引我来此的目的是什么?”
老皇帝略微愣神,随即从衣袖中拿出一瓶药递给她,“这是解开噬情蛊的药,让屹辞服下便可无事。谢屿蠢蠢欲动,不日便会发动谋逆。此事交由朕来处理,朕会护住你和屹辞的。”
殷红的小瓷瓶异常扎眼,温若凝了好一会儿,才将药瓶小心翼翼地收进怀里。
*
从禅房里出来,温若仿佛失了所有力气,祁芳扶着她,却没有多问一句。主仆俩缓步朝前走去,经过祈愿树时,一名年轻的小僧上前,双手合十道:“贵人可需要给人求平安符?”
祁芳望着温若呆愣的神情,正想开口拒绝时,却听见温若低声开口:“好。”
两人跟着小僧来到树下,小僧将一枚平安符递给温若,“贵人将平安符置于掌心,站于此福树之下双手合十,将心底的愿望默念三遍即可。”
温若闭上微肿的双眼,于一片暖阳之下,诚心祈愿——
往后余生,愿他无病无痛,一世顺遂。
当她睁开眼时,阳光将眼眸刺痛,让她不由地红了眼。
*
回去的路上,温若坐在马车里,始终静默不言。直到快到谢府时,她才好似回过神一般,同祁芳说:“唤方大夫过来一趟。”
诸多事情交杂在一起,让温若不可能再像从前那般轻信旁人。哪怕那个人是她最亲的父皇。这瓶解药,必须让方大夫验看后才能用。
她如游魂一般走回寝屋,未料到推开门,谢屹辞正静坐着,似乎在等她。四目相对,温若的心口发酸,好似有千言万语想同他说,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回来了,”谢屹辞脸色较昨日好了不少,“累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