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承认想杀她!
他竟然承认了!
温若一直闭口不谈前两回之事,生怕引起他的怀疑,却不料他竟自己提起了。两次她都清楚地看见谢屹辞眼中的深浓杀意,可她发现是一回事,他承认又是另一回事。
一瞬间,她如坠冰窖,身体被刺骨的寒冷包裹。
她,竟与邪魔同桌用膳、同塌而眠。
谢屹辞望着眼前瑟缩的人,坦白道:“醒来之初,我的脑中的确混乱,而且不可抑制地渴望杀人。虽然最后控制住了,但还是吓到了你。”
“抱歉。”
如此坦荡的话,让温若为之一振。她不可思议地望向谢屹辞,试图去分辨他话中的真实性。理智告诉她不可以相信这个传闻中嗜血疯戾的邪魔,可他的漆眸恍若漩涡,将她的理智一点点裹缠、蛊惑。
谢屹辞已然站起身,因为那股熟悉的钝痛又渐渐袭来。他知道时间不多,必须快些将话说完。他抬手用指腹按了按眉心,“所以,不要与我呆在同一屋檐下。”
——离我越远越好。
巨大的疼痛如海浪般汹涌而至,谢屹辞的身体微微晃了晃,他转身朝小木床走去......没有支点,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
忽然,一只纤手穿过他的胳膊将他扶住。单薄娇小的身躯撑着他,缓慢地将搀着他前行。
“你听不懂吗?”谢屹辞的额头开始渗出冷汗,他颇为不解地盯着眼前的人,“我很危险。”
温若当然知道他有多危险,甚至比他还知道的还要多。
可不知怎的,温若忽然觉得他并没有那么可怕。她鬼使神差地扶他躺到榻上,甚至还拿出帕子想给他拭汗。可谢屹辞却将脑袋一偏,冷声:“蠢女人。”
他现在可以完全断定,如果眼前这个女人果真是他妻子的话,那么这桩婚事一定是他不情愿的——他绝无可能喜欢这样蠢笨憨傻的女子。
嘿!还敢骂她!
温若气极反笑,抬手用力将谢屹辞的脑袋扳正,却见他眼神涣散,似是又将昏迷的样子。她轻哼一声,用帕子擦去他额间的冷汗:“人都要昏了,还闹什么脾气!”
此时的谢屹辞浑身脱力,温若自然是不怕的,一想到他方才骂她蠢,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她大着胆子伸出指尖轻戳他的脸,嗡声嘀咕:“......狗男人!”
“还说不是在骂我......”谢屹辞睥她一眼,很快又失去意识。
温若安静地望着谢屹辞脸上苍白又痛苦的神色,第一次陷入沉思。
——两年前,在他的及冠宴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他会屠杀数十位朝臣?又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
她想了很久,却毫无头绪。
直到祁芳气喘吁吁地跑进来,眉飞色舞地笑着禀话:“公主,皇上、皇上来了!”
温若瞬时激动地红了眼圈——
皇兄......皇兄终于来救她了么?
她起身欲走,可似是想起什么,又收回步子,转身给榻上的人掖好棉被。然后提裙疾步往外跑去......
第9章 皇兄 继续骗下去。
寒风呼啸,呼呼刮着耳廓。
温若连棉氅都没穿,却丝毫不觉得冷。穿过内院后不久,眼帘便印出一群人影,而她的目光只牢牢盯住一个人,隔着雾蒙他的明黄龙袍依旧清晰,暖阳照拂着胸前那条金龙,显得愈发栩栩如生。温若倏地停下脚步。
少时温若就爱跟着温砚玩儿,父皇对皇兄素来严苛,皇兄的课业一向繁重,而她总能想出办法救皇兄于“水火”;哪怕被父皇发现,只要她撒撒娇,便也过去了。即使太后素来不喜她与母妃,但皇兄与她之间却是感情深厚。
父皇曾开玩笑地说,“朕的若若永远都有天子庇护,如今是朕,等朕百年之后,砚儿会护着你。若若一辈子都可以无法无天、任性妄为。”
可百年怎会一眨眼就过去了呢?不久前还答应要陪她过生辰的父皇怎么就不见了?
眼前的水雾渐浓,皇兄的身影亦是越来越清楚。温若多想扑进皇兄的怀里放肆大哭,可是她不能。
时移世易,如今皇兄已是天子。在兄妹之前,他们先是君臣。她不可以再肆无忌惮、无所顾忌。
温若抬手揉了揉眼睛,擦去一些泪,然后朝温砚欠身行礼,哽声:“参见陛下。”
温砚望着妹妹朝他飞奔而来,却渐渐缓了步伐,曾经的傲然肆意消失不见,徒留苍白脆弱——
短短十数日,她竟然瘦了那么多。
他的妹妹,不再娇娇地唤他皇兄,更不似从前在私下无人时叫他哥哥。如今她红着眼圈,眼眸湿润,小心翼翼地行礼称呼他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