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要吃很多的甜食,最好让自己的血跟风承熙的一样甜。
风承熙不知是不是被她的话骗到了,没有再挣扎。
帕子盖住了他的上半张脸,只剩半截挺拔的鼻峰,以及微红的薄唇,锋利的下颔线。
风承熙,对不起,我又要骗你了。
你真的好好骗啊,一骗一个准。
也许,他比她更想要这生生死死永远在一起吧?
绑住他的眼睛真好。
叶汝真心想。
这样无论她怎么看他,他都发现不了。
她逼着阿偌用龙神起誓,不许在风承熙面前提起此法。
这样一来,在他的心里,她永远也不可能替他解蛊。
忽地,风承熙开口:“你怎么不说话?”
“我……想亲你。”
风承熙微微一笑,“何时这么客气起来?”
他一低头便准备地吻住她的唇。
叶汝真另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襟,吻得微微颤栗。
风承熙忽然僵了一下,然后猛地松开她的唇,剧烈地挣扎起来。
贴合在一起的手腕因而分开。
“风承熙你干什么?!”
叶汝真一开口就发现不对,若只是个游戏,她的语气不该如此急迫。
可已经是晚了,风承熙在吻她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叶汝真,你是不是背着我去找了阿偌?他跟你说什么了?我告诉你,蛊虫之事,玄乎其玄,不管你想做什么,每一步都在赌命!”
“你别乱动行不行?”叶汝真道,“你听我说,这个法子能行就行,不能行也无所谓。噬心蛊在人身上要发生好多次才会要人命,现在姜凤声的母蛊离我们远远的,我只要天天吃喝玩乐,心情舒泰,根本就不会发作,子蛊会好好待在我身上,搞不好还能陪我长命百岁——”
“叶汝真!”
“好好好,一百岁是有点夸张了,但你从被种下蛊到此时可是有十多年呢,我好端端地活个十多年,万一觉得不舒服了,你养好了身体再帮我把蛊虫引过去不就好了吗?”
叶汝真真道,“咱们就当是养孩子,你养几年,我养几年,大家都能活得好好的。”
“你不懂……”风承熙不顾一切地挣扎,绳子磨破了皮也不停止,“你根本不是知道那是什么滋味,真真,我不要你受那种罪,永远也不要——”
“别动!”
叶汝真蓦地大喊一声。
风承熙挣扎得越厉害,手腕的血便流得越多,叶汝真的手一直没有松开他,此时只觉得满手沾腻。
然后,她看见了伤口里多了一个东西。
像是一条透明的丝线,因为浸在血里,才有了形状。
蛊虫!
她刹那间明白了,蛊虫更喜欢安稳的情绪,所以只有在受到刺激时才狂乱,而此时风承熙越是挣扎,它便越是感受到新血肉的吸引。
风承熙看不见,但风承熙大概猜到了。
他抬起被捆在一起的双腿,想将叶汝真踹开。
但吃了目不能视的亏,被叶汝真先发制人,先他一步骑到了他身上,将他死死压制住,将手腕凑近。
“叶汝真!”风承熙嘶声道,“别逼我恨你!”
“恨就恨吧。”叶汝真的心情有点微茫,有点辛酸,她不知道蛊虫入体到底会怎样,但如果能救风承熙,那就值了。
手腕伤口感觉到一丝蠕动。
她的心里本能地一紧。
蠕动立即停止了,蛊虫甚至开始往回缩。
叶汝真立即深呼吸,让自己尽量放松,她闭上眼睛,努力去回想所有让她愉快的东西。
比如那家香汤铺子里的甜汤。
比如那盒胭脂。
比如偏殿里高高的书架,光柱里的细尘。
比如风承熙微笑的样子。
叶汝真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手腕上那诡异的蠕动感再一次开始了,她遵照阿偌的教导,一点一点将手腕拉开。
蛊虫会做出选择,离开被放弃的旧主。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耳边嘹亮的一声,“嘎!”
叶汝真吓了一跳,正后悔这一下会不会把蛊虫吓回去,手腕上便一阵剧痛,大鹅郎将竟然狠狠啄在她的伤口上。
叶汝真因为爱吃鹅脯,所以院房有鹅便要去玩一玩,自小练出一身手擒鹅颈的绝活。
鹅们在她面前手到擒来,还从来没有被啄过。
一直听人说鹅啄人很疼很疼,此时她才明白,真他妈疼!
身体的反应根本无法控制,她抱着手腕惨叫出声,全身的汗都炸了出来。
但眼角余光,隐约瞥见那郎将嘴角好像有什么东西微微一晃,然后就消失在那长而硬的嘴巴里。
叶汝真:“……”
“叶汝真!”
风承熙扑过来抓住他,他挣脱了绳子,绳子上血迹斑斑,一半是伤口的血染的,一半是挣扎的时候磨破了皮蹭的。
此时他两眼通红,但单纯是因为痛楚和愤怒,不再是因为心疾,眼角也没有了之前异样的红晕,他死死抓着她的肩膀,恨不能将她掐死,“我要杀了你!你不要逼我杀了你!”
叶汝真轻笑了一下。
怎么蛊虫没了,这人发火的词儿还是老样子啊?
“怎么引出来?你告诉我怎么引出来!”风承熙的脸色铁青,极其吓人,“快告诉我!”
“不用了……”
“你说!”即使已经没有蛊虫,风承熙还是状若疯狂,“再不说,我就诛你九族!你喜欢的人一个人也休想跑!”
“我喜欢你啊,”叶汝真看着他认真道,“最最喜欢你了。”
她身上沾着血,发髻将就挣得纷乱,衣裳也乱七八糟,一只大鹅在她身边昂首阔步,这景象实在跟美好沾不上边。
可在风承熙眼里,世间所有的美好加在在一块儿,也比不上她的一根头发。
“真真……”风承熙的眼眶通红,泪水难以自控。
“咳,我知道你很感动。”叶汝真道,“但你最好别哭,因为……蛊虫可能没了。”
风承熙:“!!!”
“可能被郎将吃了。”
这话叶汝真说得有点恍惚,因为实在是没想到的。
所以,蛊虫……也是虫?
是虫,就能被吃??
*
风承熙起先根本不信。
叶汝真知道自己前科太多了,赶紧让阿偌找人来。
阿偌的使团里就带了蛊师,蛊师拿出两碗乌漆抹黑的浓稠药浆,让两人喝下去。
那玩意儿又浓又稠口感十分恶心,叶汝真才喝了一口就作呕。
风承熙倒是喝得快,喝完只盯着叶汝真,大有叶汝真少喝一口他就要撬开她嘴巴往里灌的架势。
叶汝真痛苦地把药喝完了。
甚至觉得引蛊都没这么苦的。
蛊师掏出了一只玉盒,里面有一只碧绿小虫,一动不动,似在沉眠。
蛊师将小虫凑近两人。
小虫团成一团,毫无反应。
“恭喜二位。”蛊师道,“二位身上未中蛊毒,一切正常。”
风承熙一把抱住了叶汝真。
抱得极紧,紧得叶汝真喘不过气来。
叶汝真亦是高兴得不得了,但很快她有了另一种感觉。
“等等……你松松……”叶汝真道,“我想……呜!”
在这个大喜之刻,叶汝真吐在了风承熙怀里。
风承熙向来最爱干净,叶汝真起身就要站起来,第二口又汹涌而来,宫人根本来不及反应,盆刚端来时,又吐在了风承熙身上。
“对不——”叶汝真一句话没说完,肚子里再度翻山倒海,停不下来。
“没事,不急,吐出来就好了,”风承熙轻轻替她拍着背,语气缓和,但面向宫人却急迫的得很,“传御医!快!”
宫人急步而去,风承熙只觉得每一瞬都无比漫长,猛地将视线对准了正欲告退的蛊师,“你们会诊脉吗?”
蛊师摇头。
“你们怎么看妇人有没有身孕?”
“有喜蛊。”蛊师掏出另一只小盒。
“……”叶汝真忍不住想他身上到底有多少只盒子。
这次盒出来的是一只淡粉色的小虫。
蛊师先用针尖在叶汝真指腹上扎了一下,挤出一滴血,将小虫放上去。
风承熙一生受蛊虫折磨,见不得这种景象,身体立时绷紧,想要蛊师住手。
但叶汝真握住了他的手。
叶汝真的手温暖而柔软,声音也是。
“我发现了,蛊虫有很多种,并非都是拿来害人的。”叶汝真轻声道,“说起来,真正害人的,不是虫,而是人。”
风承熙眼睁睁看着那只粉色小虫吸饱了鲜血,然后慢慢变成通红。
“恭喜陛下和娘娘,”蛊师道,“喜虫变色,娘娘有喜上身。”
叶汝真呆住了。
和风承熙在一处这么久了,肚子始终没有动静,她还以为是风承熙的身体不能要小孩,便就不再想这回事。
风承熙此时倒是镇定,即刻命人颁赏。
蛊师赏的是头一份,甚至给他留了一份御医的官职,只要他愿意,便可以留在大央皇宫。
再是叶汝真身边服侍的宫人,每人都连升三阶,俸禄再翻双倍。
叶家上下自然也有重赏,百官亦皆有赐物。
叶汝真在旁边听着,心想在皇家怀个孕要这么大阵仗吗?当初姜凤书好像没有吧?
然后就听到风承熙在说“大赦天下”,她终于意识到不对了。
不管风承熙神情再怎么端庄,措词再怎么古奥,都掩盖不了一个事实——他高兴疯了。
“陛下,”叶汝真扯了扯他的袖角,决定在宫人面前保住他的面子,“要不,咱们先去洗洗,再行颁赏?”
“好好好。”
风承熙眉眼一片喜气,笑得明亮灿烂,让叶汝真怀疑哪怕她现在说“我们先去死死”他也会说“好好好”。
风承熙的意思是要帮叶汝真洗,或者像平时那样两个人一处洗。
这个要求被康福拒绝了。
康福经验丰富:“嫔妃有孕之后是不能侍寝的,亦不能近身服侍。这规矩不是为了陛下,而是为了嫔妃。陛下若是真心疼娘娘,这种时候就千万要离娘娘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