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说是你嫉妒我小师叔长得漂亮,又招人喜爱,才故意下毒陷害她呢!”
“哈?我嫉妒她?”
“你就是嫉妒我小师叔!”
“你胡扯!”
“你才胡扯!”
……
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吵得昏天黑地。
白扶苏侧首支颐,微笑凝睇着渠月,眼底似有澄净温柔的神光:“阿月怎么看?”
“用眼睛看。”
被点到名字的渠月,停下手里不停抛接的杏子,像是看不见众人或是惊怒或是震怒环视厌恶或是防备的眼神,好脾气回答。
白扶苏失笑:“然后呢?他们现在可都觉得,是你下毒害我。”
渠月侧头看他,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点漆眸子噙着笑弯起:“这不是还没毒死你吗?”
接连被不轻不重怼了两次,哪怕是个傻子,也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白扶苏试探去摸她手背。
果不其然,被她无情打开。
“你生气了?”
点尘不惊的眸子凝睇着渠月的脸,白扶苏克制住内心激动情绪,试探问出声。
“有什么好生气的。”
说罢,渠月冲着守在一旁的赵白招招手,让他去观里请唐大夫,“没必要告诉我师兄,他若是问起,你就说我肚子疼。”
赵白看了白扶苏一眼,见他默许,便恭敬领命退下。
“你不怕吗?”
白扶苏凑到她身边。
“比起害怕,我更好奇,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好东西。”
渠月使唤着张守心,让他把所有的糖霜杏子都捡回来。
张守心不明所以,却也没有违背她的要求,不再跟白贞叽叽喳喳争吵,乖乖捡东西去了。
“小师叔,被踩烂的还要吗?”
地上有一颗已经被踩入泥里,应该是下人慌张的时候,不小心踩到的。
“要。”
渠月笑着回答。
“可是已经不能吃了……”
“没关系,反正又不需要我们吃。”
渠月手托下巴,不疾不徐,自带一股从容不迫。
闻言,白贞发出冷冷的、不屑的嘲讽:“不吃?呵,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一旦确定是她下毒,到时候,自己就会把毒果子一个个塞进她嘴里!
白贞忿忿不平的想着。
很快,唐大夫过来。
而最终的检查结果,却让众人惊出一身冷汗。
“忘忧散?!”
“这不是前朝皇宫里最阴毒的毒药吗?”
“没错。这种毒药一旦服用,就会一点点变得痴愚呆傻,直到最后,变成没有任何反应的活死人。”
唐大夫也吓了一跳,“而且,它气味偏甘,只是略带一丝涩,放入甜味浓烈的梅子里,如果不是刘辖司大人嗅觉灵敏,恐怕……”
剩下的话,他不敢再说。
“你好歹毒的心肠!”
白贞气急败坏,指着安坐一旁的渠月,出离了愤怒,“快快快,把她拖下去!我现在不要她死,我要把她送给嫂嫂,让嫂嫂好好处置她!”
“你确定?”
白扶苏看向唐大夫,“可我听说,前朝最后一任太子,在临死前,曾将这药,连同药方,都毁了的。你确定这就是忘忧散?”
第32章
唐大夫深深叩首,不敢隐瞒:“回殿下,老臣很确定。前朝怀太子便是中了此毒,老臣的师父是最后给他诊治的御医,而老臣,作为学生,参与了毒方和毒药的销毁。”
“既然如此,时隔三十余年,这个东西怎么会再次出现?”
唐大夫心中隐隐有种猜测,但他不敢说,额上渐渐渗出冷汗。
“这还用说吗?”
白贞心念电转,很快想通。
她瞪着渠月,带着恨不得食其肉其皮的戾气,“她就是赵氏余孽!跟那个人尽可夫的贱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那个贱人秽乱前朝宫闱,拿到前朝秘药,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事!”
“扶苏哥哥,快把她杀了!”
“我已经再也无法忍受了,只要看见她的脸,我就忍不住想起嫂嫂!如果不是不是因为那个贱人,姑姑根本不会死,玿哥哥……也根本不会出事!”
说到最后,白贞已然恨到极致。
红着眼眶,不停流泪。
张守心被她凄厉样子吓到,忍不住靠在渠月身边,从她身上汲取暖意。
渠月没说话,抬手摸摸他脑袋。
婢女们拼命含胸驼背,恨不得把脑袋埋入土里。
随侍一旁的侍卫们也敛目沉声,下意识绷紧身体,等着殿下的命令。
刘辖司给白贞顺着气儿,生怕她气出个好歹。
白扶苏看向身侧的渠月,苦恼道:“怎么办,阿月有辩解的话吗?你要是无法证明自己清白的话,那我……就只好把你们都杀了。”
他的声音并不如白贞激烈,然而,落在张守心耳里,却直接把他吓哭。
“没有。”
渠月看也没看他一眼,从袖中掏出一枚白瓷瓶,睇给唐大夫,“劳烦您帮我瞧瞧,这个东西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忘忧散’。”
唐大夫身体一颤。
白扶苏莞尔:“她既然让你看看,你就看看好了。”
唐大夫这才小心翼翼接过白瓷瓶,打开瓶口,经过认真细致的判定后,脸色越来越难看。
最后,他深吸一口气,恭敬地匍匐地上,克制住发抖的声音,哑声回禀:“这确实是忘忧散无疑。”
“果然是你!”
白贞当时就要上去把她杀了。
可扶苏哥哥的那两个侍卫却总是挡在她跟前,推又推不开,即使让他们让开,他们也不听。
白贞气得眼前阵阵发黑,没办法,她尖叫着扯下头上的发钗,狠狠砸向渠月的脑袋!
那是一支做工精良的嵌玉花形发钗,乃是用金玉所制,重量不凡。
渠月关注重点不在她身上,反应不及,只得匆匆偏过头,嵌着玉的花苞擦着她的额头而过,留下红肿的痕迹,之后才重重砸在地面,玉石顿时碎裂飞溅开来。
“你竟然还敢躲!”
白贞气急败坏,再次扯下头上的发钗,准备重新砸她一脸,却被刘辖司拦住。
不等她生气地质问刘辖司为什么也要帮那个赵氏余孽,视线余光却震惊地发现,她的扶苏哥哥,竟在忧心忡忡地看向渠月!
“……扶苏哥哥!你怎么可以这个样子?!”
白贞气得一边流泪,一边直跺脚。
“小师叔!”
张守心紧张地望向她额头。
“没事。”
渠月用手背擦了下,上面并没有留下血迹,很显然,只是有些疼,并没有破皮。
渠月了然,拍拍张守心后背,示意他起来。
张守心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从她怀里离开。
见渠月目光在桌子上逡巡,白扶苏顿感不妙,出手如电。
可他再怎么也只有两只手,摁住了装满茶水的茶壶,就摁不住那些空掉的茶杯。
渠月抄起茶杯,甩手就冲白贞掷过去。
白贞惊恐地瞪大眼。
完全没想到,竟然有人敢还手!
而且,还是当着她扶苏哥哥的面!
面对迎面飞来的东西,白贞想要躲开,然而身体却反应不过来,她愤怒的表情呆呆僵在脸上,根本做不出反应。
恍惚间,她似乎想起了章屠将军说过的话。
“渠月道长并不是好性的女子。”
“她手很稳。”
所以。
这就是她真实的模样吗?
白贞茫然想着,大脑一片空白。
“碰——”
瓷制的杯子狠狠砸在身上,伴随着沉重的撞击声,茶杯不堪重力,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啊!!”
白贞闭着眼尖叫。
渠月看着护在白贞跟前,替她当下一击的刘辖司,没有丝毫意外,点漆的眸子噙着清浅的笑,柔和目光似乎透过刘辖司,直直看入惊恐的白贞的眼底。
“我觉得呢,你最好还是不要做让我不高兴的事。”
渠月振了振衣袖,好脾气道,“不然,为了报复你,我可是非常乐意做做你嫂嫂。到时候,我说不定就会蛊惑着善士,把你头发剃光,让你做个小尼姑。”
“我是轻浮放荡的道士,而你就是只能被关在庙里的尼姑,我们姑嫂可是绝配了哦。”
白贞直接被她可怕的话吓哭,崩溃大喊:“不要不要!我不要你做我嫂嫂!我也不要做尼姑!!”
“扶苏哥哥,你快说,你不会娶她!”
然而,被她寄予厚望的白扶苏,此时却正在无奈扶额。
白贞顿时声嘶力竭嚎啕出声。
任凭刘辖司如何安抚,都无法缓和她的情绪,不得已,只得先跟白扶苏致歉行礼,半搀半扶着白贞去了侧厢。
渠月心满意足,重新做了椅子上,继续问出自己最关心的事:“这个药,确定是无解的吗?”
“是的。”
“确定会一点点致人痴愚呆傻?”
“是的。”
“有加快毒性蔓延的法子吗?”
“有,三钱吴茱萸和三碗水,煎成一碗服用。”
渠月抚掌笑出声:“这真的太妙了!”
说着,她扭头看向一旁的白扶苏,“说起来,我还从来没见过吃下这种药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善士,你见过吗?”
白扶苏摇摇头:“我也只是听说过,并未真正见过。”
“那我们来看看吧!”
渠月兴致勃勃提议,目光轻飘飘落入场中众人身上,“至于,试药的人选……”
赵白钱左之流的侍卫们还好,婢女之流已经失去站立的力量,瑟缩着跪在地上,却连求饶都不敢,唯恐激怒贵人。
作者有话要说:
最开始出现的药,终于出现了!
渠月倒要看看,本该给她用的药,究竟有多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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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就用我二师兄的狗吧。”
这样说着,渠月笑吟吟望向身侧的白扶苏,“这么简单的事情,善士一定能做到吧?”
白扶苏深深凝视着她,纵容地笑了:“自然。”
“狗?”
张守心不明所以,在等待的时辰里,忍不住偷偷跟她说悄悄话,“小师叔,二师叔偷偷给你留的狗,也是跟我一样,为了保护你吗?……二师叔对你可真好,竟然都没告诉我,我也喜欢狗……”
渠月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不,他们跟你不一样。”
张守心张了张嘴吧,还想要说什么,却被塞了一嘴荷花酥,香酥甜蜜的口感顿时让他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依偎在她怀里,瞅着她傻笑:“嘿嘿,小师叔,这个真好吃!你也吃个~”
虽然白扶苏的下属们很好用,但漫山遍野去抓两条行踪不定的狗,一时半刻也搞不定。
渠月坐在椅子上,无聊地打起哈欠来。
唔,有些困了。
而她从来不为难自己。
叮嘱过张守心,不要把这里事外传,就把借口天色不早,将他撵走。
之后,慢悠悠抻了个懒腰,无视庭中众人神情各异的脸色,丢下一句“找到了叫我”,施施然回房睡觉去。
白扶苏惊讶:“……晚膳不吃了?”
“不急。”
而这一个“不急”,时间就来到了后半夜。
院子里,由远及近传来聒噪尖利的吵闹咒骂。
渠月悠悠转醒,都不用婢女来请,她就知道抓到了。
随意挽了长发,推门而出。
果不其然,瞅见了被章屠擒住押送而来的两人。
白扶苏和白贞坐在吹灯的石桌上位处,身后随侍刘辖司、唐大夫,以及低眉顺眼的三位婢女。
昏暗灯笼照不到的角落里,藏着影影绰绰的利刃寒芒,想必不知道还有多少护卫隐没暗处。
这么大阵仗,看得渠月姣好的脸上笑意更深。
“你们是来带我去见二师兄的吗?”
渠月站在主屋门口,居高临下扫视一圈儿,才缓缓拾级而下,“可现在,我还没有成功毒杀善士呢,你们怎么就失败被擒了?”
“这么没用,我要怎么相信,事成之后,你们能救我逃出生天,与二师兄重逢?”
“我对你们很失望啊……”
“殿下!!”
“殿下,您快逃!!”
“眼前这些人,就是害死您母亲,使得您流落在外的罪魁祸首!可恨属下们无能,无法为您手刃仇敌!”
“求求您,一定要活下去……”
二人声泪俱下,言辞恳切。
如果不是情况不对,任谁看了都得赞一声“义士高洁”!
渠月愣了一下,旋即回过神。
觉得自己现在笑场的话,应该不太好。
于是,非常配合地顿时红了眼眶,仿佛被他们深深的忠诚之心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