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婆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急急忙忙的道:“珊瑚姑娘,不好了,薛姨娘死了。”
珊瑚闻言一愣,小声的道:“这事先别声张,等我回过了老夫人再说。”
傅老夫人听后皱了皱眉,往里看了一眼,傅长宜正坐在临窗的炕上和傅长容说话。
长宜没一会就听说了,她怔忪的望向窗外,庑廊下挂着红嘴的鹦哥,正在抖着羽毛啄食。薛细蕊竟然死了,长宜觉得有些意外,叫了庄婆子进来问话。
庄婆子望了一眼坐在炕上的三姑娘,如今已经是徐家的四太太了。她惶恐的跪下道:“年前薛姨娘就病了,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老奴还给她抓了药吃,一直都不曾见好,前几日薛姨娘说她身上懒怠的很,今儿一早我过来送饭,喊了半天没听到人回应。”
她当时还以为薛姨娘是在她跟前装,谁知走过去一摸,薛姨娘的身子都冰凉了。
长宜蹙了蹙眉。薛姨娘有了儿子,肯定还想着有一日能出去,就算憋着一口气也得长长久久的活着。
等傅长守长大了,若执意要把薛姨娘接出来,到时候还有的棘手,没想到薛姨娘就这样死了。
傍晚宾客散尽,傅老夫人留了长宜在寿宁堂说话,薛姨娘病死了,傅长宛身为她的女儿,也得知会她一声。
送信的婆子去了白云观,庵主带她见了在观里带发修行的傅长宛,傅长宛听后愣了半晌,她在观里修行了这么多时日,如同行尸走肉般。
她死死的攥着手心,跪下给婆子磕头:“求妈妈让我见见姨娘。”磕的头都破了皮,沁出血来。
没有主家发话,婆子哪敢放人,她瞧着四姑娘也实在可怜,给傅老夫人回话的时候说了此事,傅老夫人很是厌烦,挥了挥手让婆子退下了。
长宜坐在一旁也没有说什么,回去的路上有些沉默,薛姨娘死了,不知道父亲会怎么想。
周氏忙了一天,这才从丫头嘴中听说,脸色当即垮了下来,薛姨娘早不死晚不死,竟然死在了她窈姐儿出嫁的当日,当真是晦气极了。
傅二爷回来,周氏不满的和他说:“当初宜姐儿成亲,我可是拿了一对翡翠镯子给她添箱,这回窈姐儿大婚,宜姐儿就送过来一套头面,他们徐家随便赏个人也有二十两银子,可是看不起咱们,这就罢了,薛姨娘净挑了这个日子说死就死了!”
傅二爷应酬了一天,疲累极了,看了周氏一眼说:“宜姐儿虽嫁到了徐家,徐家官中的东西她也不好拿到娘家来,手底下只怕也不宽裕,你就不要多计较了。”至于三弟的妾室病死的事,他虽觉得晦气,但也说不了什么。
周氏接过傅二爷摘下来的官帽,说道:“我瞧着宜姐儿在徐家倒是挺好的,你瞧瞧她吃的穿的,哪一样不是银子堆起来的,难不成官中的东西都动不得了,一年下来也得分个上千两银子吧。”
周氏还是觉得傅长宜出手太小气了,她嫁的可是徐家,徐家底蕴深厚,别说屋里的摆设,就是库房里堆的也都是有些年头的,这些物什最值钱。
她上次去随安堂,就看到暖阁里摆设的梅瓶就是前朝的物件。
傅二爷却不想听这些内宅之事,周氏虽读过书,但眼界未免狭窄了些,总是计较眼前的得失,等他一步步爬上去,这些还不是说有就有。他换了衣服去了书房。
赵妈妈给周氏端了一碗燕窝粥,说道:“三姑娘看着风光,内里未必就如此。”
周氏端了燕窝吃,瞟了一眼赵妈妈。
赵妈妈继续说:“徐家的人情往来多,花销大,官中分下来的银两只怕也不够,想来三姑娘还得从她私房里往外拿钱,不然回娘家这么风光的事,她怎么会不想尽了法子拿好东西呢。
周氏虽觉得赵妈妈这话说的有几分道理,可她瞧着傅长宜在徐家过得也挺好的,会是硬撑着吗?不过这样一想,她倒是好受了些。
傅老夫人写了信给傅仲儒,没过几日保定那边就寄了信过来,长宜也收到了芳荷写给她的信。信上说父亲听说薛姨娘病逝的事,把自己关在书房一整天,出来后却也没说什么,和往日一样吃饭办公,还叮嘱她要好生带着守哥儿。
长宜松了口气,心想这件事也就算过去了。
青竺把暖阁的隔扇打开,外面的白玉兰层层簇簇开了一树的花,青光耀眼。
这阵子徐管事带着木匠把猗园前面的院落修缮了一番,随安堂住的都是女眷,外面的人要见徐衍,自然是不方便进入内院的,徐衍就把书房搬到了他从前住的熙春堂。
耳房腾挪了出来,东侧的明间还是留作书房用,西侧则用隔扇隔开,搭了个花房。长宜把傅家闲月堂的兰草都搬了过来,在花房忙了一天,把满盆的兰草都分了株。
春兰长势喜人,已经开花了,长宜让丫头搬了两盆送到熙春堂,她去了徐太夫人那里请安,留下用了晚饭。
回到随安堂徐衍还没有从内阁回来,长宜拥着被子做了会针线就回内室睡下了。
徐衍从外面回来,就看到长宜躺在床上已经睡着了,她睡觉很老实,喜欢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一头细软的青丝凌乱的压在枕头上面,手边还放了一本《左传》。
徐衍把书收到了柜子上,替长宜拢了拢头发,捧着她的脸望了许久,目光幽深,过了一会徐衍才俯下身亲了亲她的眉心,拿了衣物去净房沐浴。
乍暖还寒的季节,屋子里又没有烧火盆了,长宜睡觉的时候觉得有些冷,不自觉的就往热的地方靠,她身上还有淡淡的兰花的香气,徐衍苦笑了一下,把她抱在怀中,长宜才不动了,慢慢的深睡过去。
长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睡在徐衍的怀中,手脚缠在他身上,两人贴的很近。她刚睡醒的时候脑子有些混沌,愣了愣才抬起头,看到徐衍正低头望着她,嘴角含着笑意,他原来已经醒了。
也不知醒了多久,长宜这会子才想起来,问道:“四爷,你怎么还没去内阁?”外面天都快亮了,以往徐衍这个时候都出发去京城了。
徐衍抱着她一夜都没有睡好,嗓音有些暗哑:“皇上去了西苑,内阁不用值班,晚会再过去也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