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衍微微颔首,听到傅仲儒说:“明日还要到衙门应卯,走的早些,傍晚就能到保定,晚上还能歇一宿。”
“倒也是。”徐衍温和的笑了笑,和傅仲儒又说了两句客套话,就坐上马车离开了。
长宜望着慢慢驶出柏树胡同的青帷马车,不知为何,她竟然觉得徐衍刚才看她的目光有些淡漠,不由暗想她哪里得罪了他。
长宜扶着木槿上了马车,靠在车厢上想了半天却也没想出来,她这几天都没见过徐衍,哪里又能惹到他,何况就算她真做了什么不好的,得罪了徐衍,以徐衍的心性和修养也不会太过于苛责她的吧。
长宜觉得自己有些多想了。
等出了胡同,万春才偷偷看向端坐着的徐衍,见他闭着眼睛,面上没什么表情。昨日傍晚他们从贡院回来,四爷还特地叫马夫调转车头去了一趟重泽酒楼,买了两包点心,说是送人的。
明明回来的时候还挺高兴的,从清心堂吃了一顿晚饭出来脸色就十分的不好看了,点心也没有送出去,现在还摆在车厢里。
他想到徐衍早上出来还没有用早饭,小声的叫了一声:“四爷。”
徐衍睁开眼睛看向他,万春抱着食盒道:“路上还要走半个时辰,四爷吃两块酥饼先垫垫肚子吧,这是太夫人吩咐小厨房做的,还热着呢。”
徐衍看了一眼笼屉里还冒着热气的酥饼,却没有接过来,伸手拿了昨儿在重泽酒楼买的两包点心,拆开油纸拿出一块白玉糕道:“先吃这个吧。”
万春很想问这不是送给傅三姑娘的吗,想了想,还是把话吞了下去。
徐衍平静的吃完两块白玉糕,打开车窗,静静地望着窗外。马车进了外城,在棋盘街停了下来,再往前就是大明门了,徐衍召了方严过来,吩咐道:“你现在去一趟保定,探探程家是怎么和傅家定的亲。”
他顿了顿,又道:“这事要做的隐秘些。”
方严是从卫所出来的练家子,办事一向牢靠,他拱手道:“大人放心。”
薛姨娘算准了傅仲儒今日要回来,一早起来就叫了人在门口候着,午后用过饭在庑廊下晒了一会太阳,大夫说她肚子里头是个男孩,已经大差不差了,她如今一行一动都是小心翼翼的。
到了傍晚,小丫头从前院跑过来道:“老爷回来了,马车已经到胡同了。”薛姨娘正在灯下做五毒的肚兜,听到这话连忙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扶着肚子去了前院。
傅仲儒的马车在前面,他下了马车,就看到站在台阶上的薛姨娘,穿了一件莲青色织花纹褙子。
薛姨娘盈盈行了一礼,傅仲儒扶起她道:“你有身子,就不必多礼了。”
长宜踩着脚凳下来,就看到这一幕,她垂了垂眼眸,就当没有看到,薛姨娘却走上前恭谨的行礼道:“姑娘安好。”
几日不见,薛姨娘的肚子倒像是大了些,长宜默默算了算,薛细蕊这一胎也有六个月了,的确到了该显怀的时候。
六个月……母亲小产的时候肚子里的孩子也是这个月份。
长宜望着她隆起的肚子,越发觉得刺眼。
她坐了一天的马车,已经有些疲惫,懒得再与薛姨娘虚与委蛇,辞了父亲后就回了东偏院,梳洗了一番,召了王升家的进来。
王升家的这些天一直在盯着西偏院的动静,跟长宜回禀:“姑娘走后,薛姨娘请了三回大夫,都是午后过来把脉的,说是薛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有点大,让她多走动些,吃食上也要忌口。”
长宜正在翻看厨房这几日的开支,看到上面写着七月十四日从善仁堂购入两斤白燕窝,两斤鱼翅,还有虫草、枸杞等十几样补品,不由皱了下眉,她记得上个月月底才买了两斤燕窝,这半个月竟就吃完了……
这也难怪大夫说孩子会大了,照这个吃法还能不大的。长宜不由摇了摇头。
王升家的就说:“这薛姨娘也是生下二姑娘的人,竟这样不节制,补品流水一样的往西偏院里搬,不过姑娘说在吃食衣料上不能短了她,我也就没有管。”
就是长宜也知道孩子大了不好生,薛细蕊又怎会不知,不过是看着肚子里的孩子娇贵,生怕半点苛刻了。
长宜冷笑了一声道:“由着她去吧。”
反正父亲这些年置办了不少田地和铺面,倒也不会穷到吃不起燕窝,何况薛细蕊这一胎极有可能是男孩,生下来那就是傅家三房的长子,多花费些也是理所应当的。
“还有一件事。”王升家的想了想,说道:“昨天傍晚,薛姨娘收到了一封信,好像是薛家的人寄过来的,薛姨娘看了信很是高兴,赏了她身边的丫头婆子一人八百钱。”
长宜记得母亲说过,薛细蕊是受不了继母冯氏的虐待才偷偷逃出来的,后来冯氏得知她入了傅家的门,还上门闹过几次,傅家补给了薛家不少银两,薛家这才作罢,但每年还会来傅家要银子,都是父亲拿钱打发了。
薛家有什么事能让薛细蕊这样高兴了,长宜蹙了蹙眉,王升家的就把打听到的事一股脑儿跟长宜说了:“听说薛姨娘有个一母同胞的兄长,如今在赵王帐下做幕僚。”
王升家的这样一提,长宜倒是想了起来,薛细蕊的确有个长兄,名叫薛坤,在读书上是个半拉料子,下场多年,如今还只是个秀才,听说在哪个县城充当典史,他何时投奔了赵王?
长宜觉得有些头痛,和王升家的说:“你继续盯紧些,让你男人再打听打听,这个薛坤是不是真的能在赵王跟前递上话。”
这位赵王军功显著,早年十分得皇上赞赏,一直野心勃勃想夺太子之位,谋逆乃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他们傅家可不能与这有所牵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