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想到幺女和霍家的这门亲事已经是板上钉钉,脸上露出了笑意。
长宜回到东偏院,想到傅老夫人同她说的,此次要带她回大兴,她在保定府住了这样久,还真没想过这件事。
薛姨娘和傅长宛都被送到了庄子上,这里只有父亲一人,自然是有许多不便,何况她如今年纪又大了,没了这门亲事,祖母肯定还要替她张罗人家,的确是不好再在这里住下去了。
长宜坐在罗汉床上想了想,让小丫头把王升家的叫了过来,吩咐她:“把瑞安堂的东西都收拾收拾,装到箱子里,祖母最多在这里住两日,一定要整理好了。”
王升家的应声去了。
木槿问道:“姑娘当真要跟着老夫人回大兴吗,老爷一个人在这里,姑娘可放得下心?”
自打傅仲儒升到保定府,长宜已经在清苑县住了四五年了,这里的一草一木她都十分熟悉,大兴虽是祖宅,但她在那里真没有住上这样久,况且瑞安堂是沈氏生前住的地方,总归是个念想。
但人生在世,总得往前看,不能总是念着过往。老夫人既下定了决心,那她就一定要回去的,能在祖母身边,好歹也有个能庇护她的地方。
“这些都不用担心,父亲是祖母亲生的儿子,她走之前定会安排好的。”长宜抬头扫了一眼屋子道:“你也带着小丫头们归拢一下咱们院子的物件吧,此次带回去的东西只怕还不少呢。”
长宜在窗下坐着看了一会书,青竺从外面进来道:“老夫人门前有刘嬷嬷守着,谁也进不去,不过程太太从正堂出来时脸色十分难看。”
傅老夫人身边的人嘴都严,长宜是知道的,她只是有些担心,怕老夫人再听程太太说了什么,临时又变了心思。
她笑了笑道:“难看就对了,出了这样的事,谁还会笑嘻嘻的不成。”
青竺点头道:“姑娘说的是,不过……徐大人好像来了咱们府上,在花厅正和老爷说话呢。”
长宜闻言一愣,她前些日子在观音寺才刚见过徐衍,这才过去没多久,徐衍怎的又来了保定,难不成又有什么公事,不过上次她还没谢过徐衍的救命之恩。
长宜放下书道:“咱们去前院看看。”
傅仲儒也没有想到徐衍突然来府上拜访,连忙把人请到了花厅,又吩咐小丫头去后院请傅老夫人,小厮上了茶,徐衍坐在下首的圈椅上道:“……我来保定办些事,正好路过这里,想着来府上讨口茶吃,倒是叨扰了傅大人。”
家中出了败坏门风的事,傅仲儒这两日也没有歇息好,不过强撑着精神,刚才他在书房听说徐衍来了府上,还是新换了一件直裰,洗了脸才过来见人。
傅仲儒连忙笑着道:“哪里算得上叨扰,我正盼着你能来府上呢。”
徐衍‘哦’了一声,微微笑道:“我瞧着傅大人精神不济,可是近日府上出了什么事?”他随手端起高几上的茶盏,拨了拨上面的浮叶。
外面的流言传的这样凶猛,徐衍在京城不可能没有听说,但到底是家中丑事,不好外传,傅仲儒也只得赔笑道:“家中一些琐事,实在不值得一提。”
徐衍看傅仲儒不愿意说,也不勉强,低下头喝了一口茶水,说道:“说来我倒是有件事。”
他抬头看向傅仲儒,明明脸上带着笑意,傅仲儒却觉得这个目光落在他身上,仿佛带了些寒气,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傅仲儒后背汗津津的,颇有些局促的问道:“不知是什么事?”他想到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难不成是他犯了什么错。
徐衍靠着椅扶,有一下没一下的轻叩。
一下下的敲在傅仲儒的心上,让他更觉心惊胆战的,过了一会,他才听徐衍道:“说来我一个外人,此事原不该我插手的,但说起来我和傅三姑娘也打过几次照面,傅三姑娘年幼失恃,傅大人也该对她好些才是。”
傅仲儒听得出徐衍话语中对长女的维护,心中一惊,却见徐衍脸色淡淡的,似乎并没有什么,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想多了,叹道:“到底是我这个做父亲的不好,让女儿受苦了。”
长女好好的亲事没了,他如今是越发的愧疚,刚才在厢房母亲把他狠狠责骂了一顿,他心中方才好受了些。
不过徐衍似乎还没说到底是什么事。还有……徐衍怎的突然提起了他的长女,他觉得怪怪的。
徐衍自然不是来吓唬傅仲儒的,何况他以后还有事有求于他,不好太端着架子压人,笑道:“傅大人不必紧张,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是受人之托,来给大人传句话的。”
他顿了顿道:“我这次从京城过来,在沈府小坐了会,傅大人应该也知道行之和沈祭酒同出一门,程家和傅家定亲的事我也有所耳闻,但这次在鹿鸣宴上程公子当着众人的面失礼,沈祭酒听说后十分恼怒,让傅大人好自为之。”
傅仲儒知道徐衍和沈褚同拜在梅大学士的门下,两人有来往也是正常的,他没想到沈褚会让徐衍给他带话,他愣了片刻,红着脸道:“让行之兄看笑话了,傅某虽不才,也断然不会把女儿往火坑里推。”
他这个大舅子可是对他不满已久,如今听说了这事只怕是怒急了,怪不得这回沈家没有派人过来数落他,原来是让徐衍传话,徐衍是什么身份,这可比让那些管事嬷嬷数落一顿还要丢脸。
傅仲儒觉得十分难堪,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
徐衍早就把这位傅三爷看得明白了,才学是有,为官也算清明,但在内宅里却是个糊涂的,虽说此事并不是偶然发生……但若不是他一次次纵容,又怎会惹出今日这样的祸事来。
徐衍心生不满,但也不会真去数落傅仲儒的不是。
他笑了笑,淡淡的道:“那就好。”
阳光穿过庑廊照进来,院子里种了一棵垂丝海棠,海棠的红果累累垂在枝干上。他下午还要回京,不能多做停留,徐衍放下手中的茶盏道:“傅大人,行之还有公事在身,就不多叨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