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太见长宜神色自若,目光微闪,她竟不知傅家的这个小丫头这般能沉得住气。昨日姚嬷嬷把人送到宁禧堂,她才知道下午的时候烫到徐四爷的丫头竟然是纨素。
纨素能被提为二等丫头,绝不是毛毛躁躁没有分寸的,偏又是她,送过来的时候二太太就知道这不过是个由头罢了。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傅长宜说动了徐衍来做这件事,男人们不都是一味好色的吗,徐衍看到纨素难道半点心思都没动。
既把人送了回去,长宜就不会再去想得不得罪二太太的事,况且这事是二太太挑的头,她和徐衍才是新婚,她就急慌慌的塞个人进来,搁谁那里能不闹心。
两人各怀心思的进了随安堂,长宜吩咐青竺沏一壶热茶送进来。暖阁里笼了炭火,炕几上还摆着笸筐,二太太看到绣了一半的护膝,拿起来仔细看了一番,笑着和长宜说:“以前母亲说你的绣活极好,如今看果然是如此,这竹叶纹绣的好。”
昨日夜里长宜想到有些日子没有做绣活了,让丫头把她的笸筐取了出来,她想着徐衍每日要早起上早朝,准备给他绣一副护膝,才刚裁了布,绣了片竹叶。
徐衍从书房回来,见她还在暖阁里做针线,不由分说把她抱到了床上,针线也没来得及收……
长宜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木槿,木槿上前把笸筐收了。长宜笑笑道:“那是母亲谬赞了。”
“四弟妹谦虚。”二太太坐在炕上,蹙了蹙眉,叹口气道:“姝姐儿那丫头眼瞧着就要及笄了,绣活却做的不怎么好,都怪我当初宠坏了她,现在才知道不能由着她的性子来,以后到了婆家可怎么好。”
长宜也不好说什么,只是道:“姝姐儿聪慧可爱,旁人喜欢还来不及呢,怎会对她不好,二嫂应是多虑了。”
二太太看了长宜一眼,她从前怎么就没发现傅长宜是个会打太极的人,说话滴水不漏,看来她当真是小觑了她。
她这才把话扯到纨素的身上:“……她若犯了错,四弟妹罚了她就是,这丫头行事这般不利落,也是我当初的疏忽,给四弟妹添了麻烦。”话音一转,面带愧色的道:“可烫着四叔哪里了,若真是烫伤了,那真是我的罪过了。”
青竺端了茶水进来,长宜抿了一小口道:“这也不是二嫂的过错,纨素那丫头到底没在四爷身边伺候过,茶温没把握好,倒也不是多烫的茶水。”
二太太拍了拍心口窝说:“没烫着我就放心了,不过我这还是头一次听说四叔发脾气……”
她是知道徐衍的修养的,向来待人温文儒雅,还从来没见过他对下面的人这般的苛刻过……让人在院子里跪了四个时辰。
长宜面露难色,叹道:“二嫂也是知道的,四爷这阵子又要在内阁值班,翰林院修书的事情也得他过目,忙得焦头烂额的,往常都是万春在身边伺候。”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道:“纨素也是行事不妥当,书房重地……本来就不该她进去的,不然我还能在四爷跟前替她遮掩一下。”
这就是说她逾矩了。二太太脸上的笑意微微一滞,丫头行事不知规矩,那就是大忌。纨素是从她院子里出来的丫头。
二太太‘啪’的一下重重放下茶盏,气愤的道:“四弟妹不说,我还不知道竟有此事,还亏的是从我手下□□出去的丫头,竟这般行事不规矩,我回去定处置了她。”
长宜垂了垂眸,没有说话。
二太太便拉住长宜的手,又赔笑道:“回头我再挑个懂话的丫头送过来给四弟妹赔礼道歉,还望四弟妹可不要因此怪罪了二嫂才是。”
长宜并不很喜欢二太太这般的做派,但两人是妯娌,也不好真撕破了脸,到时候为难的还是四爷和徐二爷,长宜还记得徐衍说过,他小的时候还是二爷带他开蒙的,两人亦兄亦父。
长宜淡淡的道:“二嫂这些日子要忙侄儿的事,丫头的事就先不劳烦二嫂了,四爷也说了,这猗园上上下下,总不能一直让二嫂操心,也该让我自个历练历练。”
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徐二太太自是不好再说什么,点头道:“我管家也有些年头了,虽说行事笨拙了些,吃过不少亏,好歹是长了点记性,你打理院子有哪里不懂的,回头问我就是。”
日头正高,长宜留二太太在猗园用过午饭再走,二太太以事多推辞了,长宜亲自送她出了月洞门,方才回了暖阁。
二太太回了宁禧堂,立刻叫底下的婆子把纨素绑了,打了二十大板,纨素那娇弱的身体板怎能撑住,听说打完人就吐了血,二太太让人扔到了后院的柴房,找了牙婆发卖了出去。
和纨素一块进来的朱纱听说后吓得脸都惨白了,在外面求见长宜。
长宜叫姚嬷嬷把她带到东次间,朱纱一见到长宜就跪了下去:“求太太放婢子一条生路。”
长宜觉得她比纨素聪明,还知道投诚,抬眸瞥了她一眼。“你这话又怎么说?”
她声音很柔和,朱纱听着身子却颤抖了起来,摇头道:“夫人,婢子从未想过做妾,婢子……婢子只想安安稳稳的到了年纪被放出去,绝没有非分之想。”
这些日子长宜让木槿盯着朱纱和纨素,知道朱纱这话也许没有掺假,纨素几番想接近徐衍,后来还盯着没人的空跑去书房献媚,朱纱却一直老老实实的……
但若这一切都是装作出来的,那这个人的心机之深沉……长宜不敢赌,派了王升家的出去打听,才知道朱纱也是良家出身,有父有母,若不是家中孩子多吃不上饭,也不会把她卖进府中伺候人的,在外头还有个等他的表兄。
长宜听说这些才算放下了心,她能赶走纨素,是因为纨素犯了错,却不能再轻易把朱纱送走,那不成了二房和四房打擂台了。况且二太太送来的人,她总不好个个都送回去,有些能用的她还是得留下来的。
傍晚徐衍才从翰林院回来,长宜上前帮他解了斗篷,把二太太处置纨素的事说了一遍,徐衍听完嗯了一声,握了握长宜的小手。
姚嬷嬷进来问传晚膳,长宜连忙缩回手,徐衍却没半点松开的意思,握着她的手神色坦然的吩咐:“把饭摆在东次间吧。”
长宜微微瞪了他一眼,徐衍却心情大好,拉着长宜进了内室,换了一件家常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