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明显也被这一请搞的不明所以,只是外客在场,不好失礼,“说。”
“北燕使团此番来朝,情挚意浓,我大卫和北燕和睦可期,眼下边境真是用人之际,驻防将领肩担要则,不仅对我大卫责任重大,也和北燕息息相关,此番正值轮值,恰逢我朝和北燕来使欢聚一堂,皇上不防也听听北燕使臣对将领的期待,以显我朝善待又邦,共修睦善。”
此话一出,本来热闹的席间立时寂静,众官员暗中穿递着眼色,眼色流转见,各怀心思。
皇上的脸色却不算太好看,可是这种事不提便罢,有人提了他却不答应,就显得待友邦不诚,皇上沉默片刻,终于道:“那便如卿所奏。”
席间小小骚动了一下。大卫给北燕提出驻边将领期待的机会,厚待之心昭然,但此时可大可小,至于这期待能合上几分也全看皇上定夺。哪个帝王都不会像让外人对自己的边防指手画脚,这么一说,也就是虚与委蛇的谦让,与邻修仁的表面文章。算是卖北燕一个面子,以视我朝宽和友好。
如果北燕使团识相,此番就该不痛不痒地说上几句,什么“温善宽厚”、什么“友好共促”,总之敷衍一句,也就你好我好大家好。
可达尔偏偏是个不长眼色的一根筋。
这位北燕使臣从席间站起,恭敬回礼,脸上甚至还有那么点儿受宠若惊。
这么看来,一切按部就班,和谐友好。
可这位达尔一开口却是:“谢大卫陛下厚恩,某看郭呈贺将军就十分不错。”
石破天惊,举座哗然。
我和赵谌面面相觑,各自心情都很复杂。
呈敬,是郭贽的字。郭贽,当朝年轻一辈的翘楚,从二品的大将。
作者有话要说:
点外卖挑的太沉迷忘记把章节发上来定时了,回过神来已经过了六点了,晚了半个小时赶不上整点了,不好意思orzps:感谢点收藏的小可爱们
第25章 算计
毫无疑问,皇上绝不会派郭贽去。先不提一个本就只派四品官前往的职位达尔提了一个从二品的大将,但就郭贽能被达尔如此指名道姓地提出,就能在皇帝心里留下疑窦。
一个本朝武将,和外邦来使的关系好到对方可以毫不犹豫地提出,这种情况之下哪个皇帝还能放心派他去戍边?睦邻友好也不是这么个睦法儿,更别说他前些时候还纳了北燕使团的侍女做小妾。
空气有些凝滞,皇上没有做声,若雪作为今晚的主角精心准备了献舞,就排宴会节目演完之后,此时还有一场表演未上,若雪的献舞自然也还没展示。有大臣借此出来打圆场,说先赏歌舞,皇上应允下来,也说容后再议。
歌姬舞女款款而入,我却没有心思欣赏,我一直盯着刚刚出言请达尔提出建议的大臣,果不其然捕捉到了他和郭贽交换眼神。
今日这一出绝不是偶然,郭贽刻意和达尔交好,甚至连接近月儿很可能都是为了今日这般局面。故意让达尔推荐起他,又故意让皇帝对他不放心。
郭贽不想戍边不奇怪,因而刻意让皇帝对他警惕从而逃脱派遣也可以理解。但他既然不想,为什么要故意算计这一出?
场上表演很快结束,到了若雪进场,若雪一袭洁白舞服,裙摆袖口和腰身都精心点缀着剔透的水晶,她一袭长发简单地束了一下,头上带着浅色宝石缀成的圈状发饰。
宴上传来此起彼伏的低语和抽气声,显然都被若雪惊为天人的容貌所惊。
若雪表现的还算淡然,落落大方地向皇上行过礼后,开始献舞,就像曾经在月下跳了无数遍的那样,身姿轻盈、舞姿翩跹。
宴会上的人被舞姿吸引,一边欣赏一边夸赞,也有人由若雪扯到了北燕,压着声音小声低语,对刚刚的事发表意见。
比如坐在我们不远处的丞相他们。
我模模糊糊听见了几个字眼,思绪重新被拉了回来,只好强迫自己冷静,当务之急还要要弄明白郭贽想干什么。
可是现在无从调查也不便走动,难道只能静观其变?
我一边心下忍不住地焦急,一边迫使自己一点点理着当下的情况。
如果皇上因为提防郭贽不派他去,为了两方邦交,一定会给北燕合理的解释,这就一定要找个借口。比如郭贽有什么不便前往的理由,或者另有要任。难道……郭贽是为了逼迫皇上给他实际的职务,获得实权?毕竟他和他父亲一样隶属我父亲帐下,战事不起,他哪怕官阶再高,也没有实职,更没实权。
这倒也合理。只是为了这点儿职和权,值得他明目张胆地在皇上心里埋下不安的种子吗?
郭贽此人年少出众,又有手腕,野心必然不小,只是不知道他的野心究竟到什么地方,又想争什么权?在皇上一心想收武官的权的当下,他究竟是想顺着皇上的心,鼎护皇权,只做这被限制的权力之下的顶峰,还是……想从皇上手里争权,目的是现在在我父亲手中的兵权呢?
等等……兵权?
我心下一个激灵,觉得自己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关窍。
兵权……如果郭贽盯着的是我父亲手中的兵权呢?
皇上想收权,就一定会想方设法把兵权从我父亲手中拿回来,兵权交接的过程肯定不会太平,少不了一番不安稳。而这不安稳中,必然大有可为,若被有心人接过去,没能顺着皇上的意落到他手里也未可知。
如果郭贽的目的是这个,除了盯着帅府和皇上的交锋,也免不了要提防其他盯着兵权的人,如果他想自己拿,那就得防着对手抢。
对手……我大哥,是不是也算他的对手?
虽然我大哥心思单纯,比郭贽年长不少至今却仍在三品,但和同辈子弟比,绝对也算翘楚,又是我爹的独子……如果郭贽要提防对手,同辈之中,确定不会放过我大哥。
今天这场闹剧,如果郭贽去不了,能去的还有谁呢?达尔提出了一个从二品的大将,若还按原来的派遣方式,随便挑一个四品武将,皇上回复达尔时如何说?难道我朝是因为看不起北燕,所以才不允许从二品的官员前往?两国交好,边防戍守在无战乱时派个四品武将虽是已经足够,可是在这种场面之下,是否显得大卫眼高于顶、看不起相交小邦?
“不好。”我按住赵谌要去拿果子的手,他果不其然向我看来,我神色凝重,压低了声音对他道,“恐怕我大哥此次在劫难逃。”
“怎么说?”赵谌凑过来,也压低了声音。
“如果你皇兄拒绝达尔,你觉得他会派谁去?”我问。
赵谌面露沉思,我沉声道:“郭呈敬官居从二品,达尔提出想让他去,皇上就算拒绝,再派出的人也不能比官阶低太多。这满朝文武,有官无职,又和郭贽一样都是年轻武将,还要和他官阶相仿的,可不就只有一个了?”
“你是说大哥?”赵谌明白过来。
我点了点头,心中越发烦闷,“怕是他就打的这个主意。想借此让我大哥出京,边防轮换一任三年,这样这三年之内,京中武将的任职和升迁,大哥就对他没了妨碍。”
“可是事到临头,现下也没什么好办法。”我心间焦躁,“总不能把达尔拖出去打他一顿,让他拒绝我大哥任职。”
赵谌笑了,“他拒绝倒还好呢。他拒绝了皇兄可不就有台阶下了,想派谁还不是皇兄说了算?可是你怎么把他拖出去?”
“所以才只是说说,现在我们都在席间,哪能在你皇兄眼皮子底下揍人。”我忍不住泄气,“达尔那一根筋的性子,除非直接让他生厌,打心底里拒绝,否则什么迂回的他估计也不会配合。”
“别急。”赵谌反握住我的手,手下加了点儿力道,“还有办法。”
“还有办法?”
“这位达尔大人不是看不惯他们金尊玉贵的公主跳舞时有人欣赏,觉得别人赏舞就是掉了公主的身份吗?”赵谌望了一眼已到尾声,正欲收尾的若雪,“那我们做点儿让他高兴的。”
“可是若雪自己喜欢跳舞,今天的舞也跳完了啊。你准备怎么做?”
“像皇兄建议,让场下官员的家眷献艺,找人陪陪若雪公主,让达尔心里平衡一下。”赵谌朝达尔扫了一眼,示意我去看,“你看达尔的脸色,现在必然正不满着。”
“这法子倒是能让他心里舒服点儿,但是对我们有什么帮助?”
“夫人……”赵谌无奈地看我,“你这是关心则乱。我要是这么说了,你觉得达尔会什么都不做吗?”
我心头一动。
“你说……他会不会立刻站起来凑热闹,比如说……”赵谌故作夸张地感叹:“某附议,某早闻平王妃盛名,不若……”
“倒是。达尔不满我看若雪跳舞已经很久了,我竟忘了这个。”我心间稍松,看向赵谌时也多了几分打趣的心思,“不过估计达尔也懒得虚以委蛇,更不会夸我,我倒觉得,他很可能会说……”
“不如请平王妃先来。”
作者有话要说:
ps:
感谢凨未尘末小可爱的营养液~
感谢最近点收藏的小可爱们
第26章 舞剑
“某觉得甚好,既然平王提议,不如就请平王妃先来。”
达尔话音刚落,就像这边看来,眼中甚至带了一丝挑衅,恰好落入我眼中。
我向刚刚坐下的赵谌,挑了挑眉,无声地向他表示着我说中了的得意:怎么样,看我说的多对。
赵谌无语地看了我一眼,在下面悄悄推了我一把,笑道:“那你还不去接招?”
我迤迤然起身,故意摆出一副泰然自若地样子:“却之不恭。”
等到走到席中心表演的地方,我才朝着皇上一拜,故意道:“皇上恕罪,臣妇出身帅府,为家父家母溺宠,未曾勤习歌舞曲艺,不好贻笑大方。唯与家兄宋守清平日切磋还算勤勉,学得些皮毛。然今日各方齐聚,臣妇不忍扫人之兴,愿请舞剑,花拳绣腿,愿博一笑,望皇上准许。”
皇上当然不会不允,毕竟赵谌早在台下眼巴巴地盯着他皇兄看了。
舞剑用的是表演用的软剑,材料不是真铁,威胁较小,虽然一般也不被准许在殿前使用,但有了赵谌暗中求情,我还是如愿得了机会。
软剑被人松了上来,我屏息凝神,执剑而起,舞剑于宴前。
小的时候父亲教哥哥练剑,我在一旁跟着学,虽然没学到什么真功夫,但是一些使出来糊弄糊弄人的拳脚还是有的。
我并非没学过琴棋书画,但就算我曲艺娴熟,“勤习”这种模棱两可的话拿来搪塞一下,只要皇上不追究,也算不上欺君。反正我说这番话也不是为了炫耀自己幼时懒惰无状,我只是想求一个“舞剑”的机会,另外堂而皇之地把我兄长的名字,说给达尔听。
反正这场表演根本不是为了献艺,而是……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剑舞将毕,我眼芒顿利,掷剑而出,剑在空中几个旋转,我空手接刃,稳稳把剑刃捏在掌心,顺着脚下动作往右一埋,剑柄探出……
我捏着剑刃,用剑柄挑起了达尔的下巴。
软剑的剑刃不利,却也略有锋芒,我手中力度有些重,剑刃划破了手心,不深,却洇出了些许血珠。
达尔惊怒,按桌而起。
我佯装惊慌,面露尴尬之色,立刻旋身转了方向,用剑挑起了坐在对面的赵谌。
赵谌坦然受之,端坐其座,稳如泰山。
我和他双目相对,拼命迫使自己流露出了一番十分外露的情意绵绵。
毕竟是在宴上,达尔不好发作,只好眼睁睁盯着我,结束了表演,收剑停止。
等我准备行礼退下时,达尔这才出声,朝着皇上质疑:“大卫陛下,恕某直言,贵朝平王妃这番行径,是否太不把某放在眼里?”
皇上脸色略微不悦,但还算平静,朝我看来,“平王妃如何说。”
我向着皇上一礼,“皇上明鉴,臣妇此剑舞,绝无不敬之意。此剑舞名为《悦卿》,乃江湖剑客所创,为心上人所舞,末尾此举,以手握刃而递出剑柄,取‘手握险刃,而心向卿’之意,和以利刃向人大不相同,实无挑衅之意,唯有爱慕之心。臣妇此番选择此舞,本是平王殿下心属词曲,希望臣妇为其舞之,臣妇为人妻子,难却盛情,只好挟私,未料最后学艺不精,这才出了岔子,还望圣上恕罪。”
“望使臣勿怪。”我向着达尔一拜,看着他的表情却一脸无辜。
“也望夫君莫怪。”我最后朝着赵谌装模作样地一摆。
却被人牵着手扶住。
我抬头,看见赵谌匆匆忙忙跑了过来,站在了我身边,“本王未怪。”
“皇兄恕罪。是臣弟不好,猎奇心重,总缠着王妃提一些过分的要求,王妃不忍拒绝臣弟,今日这才失误至此,都是臣弟的过错,还请皇兄不要怪罪王妃。”赵谌言辞诚恳,说的煞有介事。
此言一出,本来翘首以盼准备看热闹的群臣明显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或许是赵谌太过“大名鼎鼎”,平王胡闹的名声和皇上偏宠的态度已经深入人心,此番都觉得已经没了期待。
皇上可能是真的很纵容他这个弟弟,赵谌这边装模作样地一请罪,之前他那不上不下的脸色立刻就转成了给人收拾烂摊子的无奈。
“是朕的皇弟行事不妥,让使臣受惊,朕备薄礼以偿,使臣意下如何?”
看脸色达尔明显意下不如何,但他再怎么一根筋,面对大卫皇上这番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态度也能看明白形势。毕竟邦交才是大事,就算有私人恩怨也不该在此时胡闹。
达尔忍气吞声地应下,坐下时还朝我狠狠瞪了一眼。
我却因为他这一眼狠狠松了口气。
我压下立刻就想上扬的唇角,和赵谌回座位坐下。
其他女眷有意的依次上前表演,我没什么观看的兴致,一坐下就拽着赵谌的袖子,高兴地对他道:“成了,真有你的,这下达尔对我不满到了极点,一会儿皇上应该不会再提我大哥,就算提了,按照达尔的性子,也一定不会答应。”
我说完半晌没人回应,我从紧张和喜悦中回过神来,疑惑地朝赵谌看去,就见他正低眉垂眼,我顺着他的视线往下望去,就看见他正拿一张帕子擦着我手心的血,擦完还准备包上。
见我看他,他或许是以为我没听见他回话心下不快,虽然脸色不太好,还是开口回道,“不是我的功劳,我只出了个主意,剑是夫人舞的,关于剑舞的托辞是夫人编的,出力的大头都是夫人。剑也舞了,理由合理,这才让达尔生气又不能发作。夫人做得好,有什么理由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