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会有这样的好友吗?”大皇子看着问。
“会有的。”殿下抬手轻轻挨了两下大皇子的头发。
何小姐是在次日进宫。
递来消息时殿下倒没有紧张了,等待着何小姐来。
大约午时四刻,有宫人进来通传:“启禀殿下,人来了。”
“快让她进来。”殿下道。
“是。”宫人应声退下。
很快,何小姐便被宫人引进来。
“妾身参见皇后殿下,皇后殿下万安。”何小姐按规矩行礼道。
何小姐变化颇大,外表看起来很是不一样了,只依稀瞧出从前的模样,也不知是不是多年未见,我已忘记了她的相貌。到底是多年,从前也小,总是长大了许多,外貌变化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不过何小姐气质变化了许多,从前的书香气退了几分,增加了几分病气和温婉。
“快起身。”殿下起身走到何小姐身旁扶起何小姐。
“殿下,许久不见,见殿下安好,妾身亦是高兴。”何小姐轻声道。
何小姐这般和殿下站在一起,我便能瞧出何小姐比殿下矮上一点。
“我们坐下说话。”殿下拉着何小姐一边走一边道。
如云如雨上着糕点蜜水,殿下不喜用茶,考虑何小姐身子不好,也备的蜜水。
“再过些日子,我们便是整整十四年未见了。”殿下道。
“妾身想念着殿下,得了空便早些来拜见殿下。”
“我亦想着你,多年不见你比幼时还瘦些了。”殿下轻抚着何小姐耳上的青丝。
“妾身还好,见着殿下这下才发觉殿下长大了。”何小姐双眼湿润。
“今日见面是好事,你可不能落泪珠子。”
“妾身这是高兴,是高兴。”何小姐用手帕点点双眼,洇去眼眶中蓄上的泪水。“妾身不落泪。”
殿下等着何小姐缓缓,轻轻安抚着。
“你身上有药味,可是身子又不舒服了?”殿下问。
何小姐抬起手闻了闻衣袖上的气味,道:“妾身什么也未闻到,但妾身看望了妾身的外祖母,许是那时沾染上的吧。”
只是看望便能沾染上药味?我不相信,大约是何小姐是用过不少药,自己是习惯了药味闻不到自己身上的,但旁人是闻得出。殿下虽说是容易病着,但多数是养着,用药都是少的,而殿下对于这些气味倒是敏感些。
“近来身子真的还好?路途遥远,日子也长,你的身子现在弱些,让人很难不担忧。”殿下再三问着。殿下知道何小姐身子不好,上一封信中何小姐说自己身子好些了,但这最近是路途中,舟车劳顿的容易伤着身子,殿下想好好确定。
“妾身无事的,殿下放心。”何小姐笑着道。
“若是有什么不适,可是要说出来,明日我让御医给你瞧瞧。”
“妾身当真无事。”
“瞧一瞧也无妨,让他们瞧瞧可是有什么隐着的,早些发现总归是好的,要是真的无事那自然是最好的。”殿下坚持着。
“好,多谢殿下。”何小姐不再拒绝殿下的好意。
“孩子呢?”殿下问。
“在家,泠城,妾身并未带他来,让方郎照顾着。”何小姐道。
“我还以为你会带他来,还想着能见一见他。”殿下觉得有些可惜。“不过礼物我是备好了,只能让你带回去了。”
“好,妾身替孩子谢过殿下。”
“你与我之间不必这般客气。”殿下笑着道。
“大皇子呢?”何小姐问。“怎的也未见着他?”
“在完成课业,等等便能来了。”
“还未六岁吧,这般用功将来定是有为的。”何小姐笑着道。
“后头可就越发难了。”
“这个年岁能自己这般有耐心待在书桌前便是上乘了,这难也是后头的事,殿下这般聪明,那教出来的孩子亦是。”
“我该替曦儿谢你这般夸他。”殿下笑着道。
“孩子也是可爱……”
多年未见,殿下与何小姐并不生疏,细细聊着从前的事,一点不冷着。
白修仪带着两位公主来了。
“何姐姐,好久不见。”白修仪行完礼坐在何小姐身旁道。
“好久不见,你是半点未变。”何小姐笑着道。白修仪从小到大变化是最小的,相貌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这是你的两个女儿?生得很好,也这般大了。”何小姐看着两位公主道。
大公主对何小姐还比较感兴趣,仰着脸看着何小姐;二公主则有些躲着,怕生。
接着大皇子完成殿下布置的任务也来了。
“儿臣见过母后。”
“快过来。”殿下笑着道。
大皇子坐在殿下身旁听着殿下她们闲聊,安安静静地,大公主陪着二公主在一旁玩耍。
大皇子听得很认真,因为何小姐和白修仪说了不少殿下幼时的事,那都是大皇子没有见过的。
“会在京城待多久?”白修仪问。
“我也不知道,可能一两月,也可能就这一月。”何小姐摇头道。
“若是能待久些就好了。”白修仪道。
“我也希望,但确实是不确定。”大概是看前吏部尚书夫人吧。不过何小姐也不可能待太久,孩子还在泠城,又是出嫁之人,如今来京城都是为了这浓厚的亲情,实在是前吏部尚书夫人到了要紧关头,定是要来看看。
何小姐待到时间最后的点才起身离开。
“妾身该离宫了。”
“时间过得真快,总觉得才说了一会儿话。”殿下有些不尽兴,但时间不早了,何小姐不能宿在宫中,殿下又道:“回去路上小心些。”
“妾身明白,妾身未离开京城这段时间会时常来陪殿下。”何小姐道。
“好,我等着你,随时都行。”殿下笑着道。
“妾身告退。”何小姐行礼后跟在宫人后边离开。
等着白修仪也告辞了,陛下便来了。
“今日可开心?”陛下问。
“自是高兴。”殿下笑着道。殿下难得高兴成这样。
“高兴便好。”陛下笑着看着殿下,
“今日多谢宇哥哥了。”
“自是不必客气。”
陛下是特意等着何小姐离开才来的凤栖宫,不然今日应当会比较早来,而不是何小姐她们刚走陛下便来了。
第六十章
何小姐隔些日子便会来凤栖宫陪殿下。
殿下让御医为何小姐诊脉。
看着御医诊完脉,殿下问御医:“如何?”
“还好。”御医放下手道。
“殿下您听,妾身自是好的。”何小姐笑着道。
“先下去吧。”殿下道。
“是。”御医应声退下。
何小姐第二次来时带了礼物:“在泠城准备的东西,上次初次进宫总怕不太方便,便是这次带来了。”
有好多东西,几个大箱子。
“这么多?”殿下有些惊讶。
“从前便想送你的,可惜有些不便寄出,自己带着安心些,便都带来了。”何小姐道。
何小姐将箱子打开,一件一件给殿下说着。箱子里的东西放得很整齐,所有东西都完好无缺,进宫前何小姐估计是又确认过的,何小姐应当是精心准备了许久,每一件都说得出是什么时候准备的东西,又为什么想送给殿下。
其中有不少画卷。
何小姐拿起其中一卷道:“我就不给你说这画的是什么了,等我离开京城你再看,你得答应我一定要等我离开再看,不然我就拿回去了。”
“好,我答应你。”殿下笑着答应了。
“那说好了,到时候可不能嫌弃,若是不喜欢,你得给我寄回去,我留着。”何小姐抱着手中的画卷道。
“你送的东西我怎会嫌弃,喜欢还来不及呢。”殿下道。
“你送的我亦喜欢。”何小姐道。
何小姐放下画卷又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大盒子,估摸着有些重,何小姐小心将它放好再打开,是贝壳铃,非常非常多贝壳的贝壳铃。“这是我和阿烨一起做的,收集了许久的贝壳,这些就算模样差不多的贝壳时间可是不一样的,是送给你二十岁生辰的贺礼。本来还想着该如何送与你,贝壳太多路途之中变数太大,要是坏了便不好了,好在在你生辰前我来了,便先送你了。”
“我很喜欢。”殿下伸手去触碰贝壳。
“可要挂上看看?”何小姐问。
“好。”
何小姐看看周围,寻着能挂的地方,何小姐没有满意的地方,道:“可有高些的,这不好挂啊……”
“有多高?”殿下很是疑惑。
“能挂的地方都不方便,这怎么办?”何小姐道。
“顺子!”殿下道。
“奴在。”顺子很快过来。
“他可以吗?”殿下问。
“可以试试。”
何小姐让顺子拿着。“小心点,慢慢抬起来。”
“是。”顺子小心将贝壳铃从盒子中取出来。
何小姐一边理好有些交缠的地方,一边让顺子继续举高。
等着贝壳铃露出全貌,殿下有些震撼地看着。
“如何?”何小姐笑着看着殿下。
“这耗了不少时间吧……”殿下看着眼前的贝壳铃道。
“只要你喜欢就好。”何小姐知道殿下喜欢。
贝壳铃宽近两尺,长五尺有余,贝壳的颜色五颜六色,有些更是色彩斑斓,形状也有不同。
“试试?”何小姐笑着道。
殿下抬手轻轻拨动,贝壳相互碰撞发出悦耳的声音,动起来更美了。
“很漂亮,我很喜欢。”殿下转身看着何小姐道。
“喜欢便是它的价值。”何小姐道。
后来殿下让人做了个更结实、更高的架子,专门用来挂这个贝壳铃,和从前那个一起摆着。
等着何小姐离开,殿下召来御医。
“微臣参见皇后殿下,皇后殿下万安。”御医行礼道。
“到底如何?”殿下问。
“禀皇后殿下,这位夫人如今就像臣刚才所说,身子还好。可身子里已是空了,若是再折腾个一两回便差不多了……”御医小心翼翼地道。
“可有什么法子能解决?”殿下赶忙问。
“这……”御医有些难以开口。
“你说便是,孤不是蛮不讲理之人。”殿下道。
“这位夫人身子不仅是空了,还有裂缝,裂的还不是上头,是下头,这寻常人还能补补,这位就算是用药用进去了,都会流失,这没用啊……”御医道。
“真没法子?”殿下再问。
“这只能先养着,也只能养着。这裂缝可是补不上,只能让它维持不变。”
“这岂不是没多少日子了?”殿下皱着眉道。
“那也不是,这只要不病,不让这裂缝更多、更宽,这日子便能更长些。”
“也就是说只要多加注意,便不是时日无多?”殿下问。
“正是,就微臣所见这位夫人若是保持现状,再过几年、十来年是没问题的,所以微臣才说还好。”御医道。
“孤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微臣告退。”御医行礼退下。
御医离开后,殿下坐着发呆,最后叹着气。
“殿下。”我轻声道。
“我知道的,秋容。”殿下知道我想说什么。
“殿下明白就好,但也要真的想开,您的身子要紧。何小姐吉人自有天相。”我提醒着殿下。
“希望吧。”殿下道。
何小姐时常来,殿下高高兴兴地和何小姐相处,闲谈、闲逛、练字、下棋……都可以。白修仪也会来,都带着两位公主,魏贵妃和霜御女也来过几回。
何小姐在,陛下想着殿下便总是在何小姐离开后再来,有时和殿下说话既是觉得殿下开心便好,有时又觉得自己似是局外人,殿下有时会笑着开玩笑说陛下是在吃味吗?
陛下道:“可能?不过你开心便好,你们难得见面。”
殿下只是笑着。
陛下和殿下提了立太子之事。
“只是提议,我暂时还未决定。”
“宇哥哥决定便好。”
庆元四年六月初十
何小姐的外祖母病逝了。
殿下差人去了。
“这一日还是来了,不过已是长寿了。”殿下轻声道。
“这病痛也是折磨人,又是年长了,每过一日都是熬过去的,这般也算是解脱了。”白修仪道。
何小姐的外祖母虽说在永和年间病过,但那却是因为想念何小姐的母亲,为了见何小姐的母亲装病的,这些年来身子一直都健朗,去年着一病便是重病,看望的人回来给殿下汇报都说药味极重,病得厉害。
丧礼结束,何小姐在京城又留了些时候,却并未停留太久,在七月初离京了。
“妾身此去恐怕今生都不会再来京城,此见便是再也不见,请殿下万般注意,妾身注意身子,殿下亦是。”何小姐最后一次见殿下在离开前这般说到。
“路途遥远,万事小心,不可为了赶时间伤了身子,慢慢回都好,时间久些也无妨,你的身子可是禁不起折腾了,我不可想等来的不是你平安到达的消息而是你的坏消息。”殿下叮嘱着。
“妾身明白。”何小姐行礼道:“祝殿下千般无忧,万般无病,余生喜悦。”
“明日一切小心,我等着你的平安信。”殿下扶起何小姐。
“是。”
殿下看着何小姐离开。何小姐眼角有泪,也是在转身后落下的,没让殿下瞧见,我却是瞧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