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的感觉让她感觉有些可怕。
谭儿正好端着水盆进来,间沈澜醒了,苦腔道:“小姐你终于醒了…”
“我又不是第一次发烧。”沈澜侧眸,眼神柔和的望向她。
“小姐下次不能这样了。”谭儿伸手取下已经变得温热的汗巾,放在冰凉的水盆里搓了搓“明知道自己的身子骨弱,还去淋雨,还穿着湿衣服睡觉,小姐你怎么能这样对自己的身体。”
沈澜合上眸子,遮住眼底的黯然。
沉寂了一会,谭儿将冷毛巾又盖上沈澜的额头,犹豫着问道:“是不是姑爷欺负你了?”
“没有,别多想。”若是谭儿认定了他是坏人,以后相处便是难了。
“那他昨夜是一夜未归?”谭儿一脸怒色。
“嗯。”
比起说他来过了引谭儿怀疑,还是一夜未归好些吧…
“小姐!你就这么放着他不管?”
管不了的,凑合过了这辈子吧,她来此的目的本就只是想挣脱那个家罢了。
“别想这些了,什么时辰了?”沈澜用胳膊肘撑起身子。
谭儿眼睛闪躲:“好像是辰时吧。”
沈澜点头:“去帮我那身衣服来,我要出门了。”
“啊?”她惊呼“你平日不是午时才要去吗!”
“嗯,但我的掌柜心善,让我早些去,可以多拿些俸禄。”她笑得如初阳一般,敞开的门吹起她松散的碎发,有发丝路过她泛白又干裂的唇沿上,牢牢的粘住,竟比得上美人图中任何绝色。
此番身子确实确实不适,谭儿找到了理由,硬是要跟到客栈。
进门的时候,李高正在翻看着账本,见沈澜来了甚是高兴,吆喝着让她过来。
沈澜一动,她身后恰好掩住的谭儿也出现在了他视线里。
他洋溢着笑容的表情顿了顿转而慢慢收拢,眼神慢慢变得饶有深意。
“小鱼儿。”李高热情的搂过沈澜“等你许久了,今日来的晚了嗷,不像是你的作风。”
“有些杂事耽搁了,抱歉…”
谭儿撇了撇嘴,嫌弃的扯开李高搭着沈澜的手:“还请阁下保持些距离。”
“客官是来住店?”李高也没有不高兴,笑着看她“要住也没地方了,都听说咱们店来了个美男子,一大早客栈的房间便都被人抢光了。”
沈澜惊疑的看向李高,试图从他的眼神中判断他说的是平日里常说的无趣玩笑还是真实的。
谭儿的表情瞬间变得骄傲起来,看着李高说话都抬高着下巴:“那当然,你不看看小…不看看他长的多么玉树临风、气宇轩昂。”
“嗯,确实,可惜他已经有娘子了。”他意有所指的看向沈澜身侧的谭儿,又故意岔开眸子,云淡风轻道:“我都跟她们说清楚了,但是她们啊,都说无所谓,我是不懂现在姑娘家在想什么了…”
谭儿最近变聪明了,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捏着拳头便打算报仇。
“哎哎哎,你这朋友听不得玩笑,下次别带来了。”李高撤了一步,便往沈澜身后躲,像是在等着沈澜护他。
她了然,朝谭儿摆了摆手:“开个玩笑,别当真。”
谭儿插着腰有些不服气,但也不好说什么。
“你手伤了?”他指了指沈澜绑着白色绑带的右手,那绑带覆盖的位置,像是里面掩着一个极大的伤口似的。
“嗯,不碍事,我一会揭掉就好。”
“不行。”
“不用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谭儿和李高互相看了一眼。
李高率先说道:“既然手受伤了,那便不要洗衣服了,伤口泡水不太好,今日我来洗便好了。”
“小姐!”谭儿捂着嘴,一脸不可置信:“这么说,你前几日洗衣服了?”
沈澜心惊,意识到谭儿说漏了嘴,抬眼有些歉意的打算和李高解释自己的身份,这么多天相处下来,她已知他的心性,应当不是个坏人便是了,告诉他也无妨。
“小姐?”李高挤弄着眼睛“这位姑娘,虽然他长得瘦小了一点,但堂堂七尺男儿,被你喊成一姑娘,多有不妥吧。”
他的话有些责怪的口气,另沈澜一惊。
谭儿才意识到说错了,即使听出了讽刺的口气,也难得甘心吃瘪:“所言极是,抱歉!”回应了李高后又侧过头看向沈澜,眼里带着点怨气:“公子,前几日偷偷洗衣服了?”
沈澜眸子闪躲,微微勾起的笑容夹杂着一些歉意。
谭儿性子执拗,以往即使是她手上有一道小划口,谭儿都不会让她沾上水,何况是洗衣服这种事儿。
于此她真的有些觉得多此一举,她只是个普通人罢了,一道小伤口也不妨碍生活,也不算疼,定多她比寻常人恢复的慢些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用不上把她想的那么柔弱。
她曾多次想与谭儿言明,但一见着谭儿那个严肃又紧张的眼睛,好似自己说的话会坏了谭儿的善意,一时间也觉得自己有些不识好歹,也就随着去了。
“是啊,姑娘勿怪,是在下让他洗的。”李高走一步上前,挡在沈澜面前“不过,姑娘喊他公子,敢问姑娘同他是什么关系?”
“自然是主仆关系。”
李高闻言瞪大眼睛,呆滞的瞳仁出现了瞬见的震颤,但他很快调整过来,假意咳嗽一声试探道:“没记错的话,你二人前几日还是重逢的故友…”
沈澜了然,这人又在浮想联翩了。
“确实,我们前几日还是故友,我见她在京城还没寻到差事,便先将她安置在我那儿了。”这样解释应该行得通,也符合常理。
“原来如此,所以…”他一直没有怀疑过这个一直在他客栈洗衣服的人是否家境殷实,光是那白净儿的脸就足以让他相信,他背后的女人一定家境殷实!
他眨巴了两下眼睛,本是书生皮囊,却是个活泼的性子,只要他那柳叶眼睁大,便是要像那巷子里爱谈论闲话的妇人那般开始八卦了:“你那美娇娘倒是同意塞个女人进家里?”
谭儿嘴角下滑,侧头怨恨的看着沈澜,看样子是想让沈澜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阿…这个啊。”
如若按照俗世常理来讲,若是一个有妇之夫带了一个女人回到家里,那么家里的女人多半是不会高兴,她确实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来解释。
不过好在,李高也没想让她继续解释,像是刚刚的犹豫已经给了他答案似的。
他打量了一番沈澜身侧的谭儿,一身素色交领齐腰儒裙料子定然不菲,脸上一股子高傲不听管教的劲儿,哪儿像甘心只在别人家干活儿的。
狐疑的眼光在谭儿的身上打量着,这让谭儿想无视都无视不了,她扭曲着面庞,气的脸都涨红了。
这一切在李高的眼里,倒是成了她在撒娇的感觉。
李高不禁起了鸡皮疙瘩,刚想说什么,就被楼上下来的客人打断。
“掌柜,可是你们鱼儿来了?”说话的人穿着一身艳色齐襦裙,缀满花色的裙摆半拖沓在地上,她轻掩着嘴,眼角微微眯起,像是含羞的花一般,目光从下楼开始就紧紧的盯着沈澜,眼中的惊艳感似乎能炸出花来。
李高背着身,努力调整了一番表情,才回过身对着如天仙下凡般走路的那个女子挤出笑意:“这不,刚打算通知各位妹妹们呢,他也是个刚来,我还在给他安排差事呢。”
沈澜一怔,看样子,掌柜刚刚说的是真的,真的有人为他而来住店吗?
那女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娇羞,放在她的脸上竟带着一丝妩媚,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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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李高:果然脸能当饭吃
第24章
她绕开一脸殷勤朝她走来的李高,带着一丝刻意的站在沈澜与谭儿的之间,垂下眼帘微微屈身露出她白暂的脖颈:“贤弟昨日躲雨来此住店,回来后对这客栈大加盛赞,说是十分贴心,奴家今日恰好要来西市买新琴,就想来见识一番,没想到进来时一杯热茶也没有,还以为是他唬我呢。”
沈澜带着歉意的笑了笑,不知是不是那女人会错了意,脸色涨红像发了高烧,那红意还涌上了耳朵,让她的耳朵渐渐有些白里透红的可爱模样。
让沈澜有些不知所措,她迷茫的看向李高。
李高正带着一丝轻蔑的眼神看向那个女人,触及到沈澜望过来求助的眼神,摆摆手,像是示意他随意说。
“那我来…”谭儿也不恼那女人的敌意,反而为她家小姐有如此高的魅力而高兴。
看出谭儿想要干什么,沈澜忙打断她:“是我怠慢了,秋日天冷,姑娘定然在外吹了风,我马上去为姑娘煮杯茶来。”
许是楼下的说话声嘈杂了些,楼上的一些客官有些张头往下望,那些个第一次来的女客官都是听了传言而来的。
触及楼下那个眉目清秀的男人后都移不开眼,在听到那个小郎君要为底下的那个女人泡茶后,皆是各出奇招让沈澜为她们泡茶,并借机与这小郎君谈谈笑。
更有胜者想让沈澜进屋子里谈话,沈澜的表情越是惊慌,她们就越是觉得可爱,搞得一下午沈澜都没什么空闲时候。
待沈澜闲下来已经隔了三四个时辰了,她端着喝完的茶杯往后厨走,正好见着李高在后厨门口,他望着远处,双手不断的搓着,像是在取暖。
“掌柜?”
“嗯?”他望过来“忙完了?辛苦了。”
沈澜点点头算作回应,从后厨有沏了一杯热茶递给李高。
李高有些迟疑的接过,感受到手心里的暖意,有些感慨:“天冷了,洗衣果然是冻手了些,感谢。”
“不必言谢,洗衣本是我要干的活儿,今日的俸禄我可以不收。”
“那不行,那你的那些小女人们可要把你包走了。”他捧着茶杯,笑容倾泻出暖意“不过话说,你这样倒是给我们客栈增多了不少营收,功不可没,该赏。”
他的口气怎么跟给将士发赏钱似的,沈澜听着他的形容方式有些无奈。
“应该做的,何谈功劳。”
见李高还想继续说的样子,沈澜赶紧岔开话题:“掌柜可有见着谭儿去哪了?我找了一圈没见着她。”
“我见着她无事,便让她去买茶叶了,就以现在这个天气来看,多半是天天要为他们煮茶了。”
沈澜意识到是自己的擅作主张,才增加了额外的开支,不禁起了一丝愧意:“对不起…”
“没必要道歉,之前是我想的不周到。”他抿了口茶,哈出一口热气:“多亏了你的出现,客栈有些不一样了。”
不一样了?
沈澜撇过头去看他,露出一丝困惑的模样。
李高斜倪了他一眼,又赶紧望向远处:“可能是上天垂怜你吧,天生带了点福气,你来了此处便给此处带来了福气。”
又是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何来福气一词。
如若她真的有福气一说,那她经历的种种皆应为幻梦,可惜幻梦本是人心起,经历种种也皆为事实。
谭儿一趟来回很快,不知是想坑李高一笔还是怎的,买的茶叶价不便宜,好在李高没怎么在意。
今儿个天好,只歇息了一会,李高便催促众人外出散散步,说什么也不让她们留在客栈。
除去一些本就有事不在的要在晚上才回来的客官,其他没事的只是来看客栈小郎君的人就等于被赶出来锻炼了,一时间无处可去,跟着小郎君也有些太过于瞩目,索性都去逛市集了。
沈澜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番事情,有些诧异,问了常客才知道,掌柜不定时会让住客出去散散步,不让他们在客栈里待着,脾气古怪的很,但在京城唯有这家客栈的住房价格一直低廉,所以他们也就没多做计较,反正也就在外头多溜几圈罢了。
有时是上午有时是下午,几乎每天都会这样,偶尔下雨天会破例不让他们到外处锻炼。
难怪她呆了几天从未知道这个惯例,应当都是与她工作的时间岔开了。
但她想不通的是,为何他自己不出来走走路,自己一个人看店?说到底自己也是客栈做差事的,出去散步多有些不合适…
一双手在她眼前摆了摆,她望过去,谭儿右手拿着一根木钗,有些惊奇的说:“公子,这个好看!”
刚想拒绝,就见那摊主笑着迎上来:“这是老朽自己做的拙作,公子可要来一支?”
沈澜望向那老者,她一身布衣还带着几个补丁,应当是缝缝补补了好几次,即使如此,她那布满皱纹的脸上显现出的笑容依旧不沾世俗的清澈,让人看了很舒服。
她对着老者笑了笑,抬手接过谭儿手中的木钗仔细打量,惊艳道:“您口中拙作乃是我眼中佳作,想必您是相当厉害的手艺人,不知您出什么价才肯卖给我。”
“三两吧。”摊主笑容绽开,像是被夸的不好意思了。
谭儿变了脸色,欲借口不买,沈澜阻止她。
“好,多谢。”她从衣袖中掏出荷包,从少的可怜的碎银中挑出三两递给老者“下次还会来的,多谢您把它卖给我。”
待离摊位远了,谭儿才开口问道:“小姐,她卖的贵了,你怎么还买。”
“手艺人做的东西值这些钱。”她从袖中掏出木钗看了看“她本值三两,只是我们现在没有很多银两,所以才觉得她卖贵了,但若是我们有很多银两,便不会这么觉得了,她只是按照东西该有的价格卖给我们了而已。”
“可是,小姐…”可是,小姐现在每月的俸禄唯有五两,何苦再去救济她人疾苦。
“好了。”沈澜沐着阳光,被暖意围绕,侧头柔声道:“你先回去准备吃食吧,我再去看看客栈里是否还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没有的话,我马上便回了。”
“是,小姐。”
她不想多逛市集,西市过于繁华热闹,随便走几个地方都有红楼,那些在门口揽客的女人们见了她多半是要拉进去的。
即使她男装的衣着穿的破旧寒酸,也像珍宝般,想拱着她进门。
但之前去的红香楼给她的印象太深,这回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去那样的地方了。
进客栈的时候,客栈寂静无声,想必是大家都还未回来,有些个客官像是一直跟着她似的,在她进门后不久,便也跟着进门了,但好在都是些害羞的姑娘,进了门之后也没有麻烦她的意思,自顾自的上楼歇息去了,偶尔有几个会趴在楼上的木栏上往下望她,倒是好生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