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良应声:“殿下将女眷留在宫中陛下迟早会发现的,到那时,殿下有什么打算。”
李符卿仰头望着天空:“没想好。”
裴良了然,像是在意料之中:“既然如此,不妨早日动身做收尾工作,谋取大业。”
李符卿眼神略显飘忽,沉默了半响才道:“还差一点,就可以收尾了,只要那些人愿意归顺本王,一切准备才算结束。”布局多年,怎可忍受多年的苦心谋划毁于一旦,得有十足的把握才可以动身。
裴良自然知道李符卿心中想的是什么,点头接着道:“人放进去了后他们大闹了一番,此时应该安静下来了,殿下可要去交谈一二?”
李符卿斜眼望了望那间紧关着的屋门:“不去,明日再做打算。”
“李将军此时知道了圣女在此不久,正是心思混乱,容易答应我们条件的时候,殿下若是错过这时间,等到李将军冷静下来,得到的结果也许便不一定了。”
李符卿黑目上蒙上一层冷意,望向他的目光散发着寒意:“需要你教本王做事?”
裴良恳切道:“不敢。”
“就是得在他们清楚时下决定,若是让他们在糊涂时下决定,放出来后突然醒悟,那是临时变卦?岂非更是无益。”他淡淡的向其解释。
裴良拱手:“殿下英明。”
“本王自有本王的打算,你只需做好分内事。”他揉了揉眉心。
裴良将两手放在身后:“既如此,臣还是想嘱咐一句殿下您别忘了主次。”
知天易,逆天难,果然还是逃不开二人命术。无论如何,二人仍旧会相遇,至于结果…
裴良曲身告退,转身后眼神中划过一丝无力。
命术如此,天命难违。
半透的纱窗露出斜阳的印记,床上的女人面色平静。
李符卿轻推开门,抬眼望向正中间的小桌,饭菜整整齐齐的摆着,与进来时无差。
一点都没吃。
真是…不听话的很。
他只是轻瞥了一眼床上熟睡着的女人,不发任何声音的将菜碗端起,来来回回端了三次才将桌上理干净。
他复又回到她床边,用一种几乎温柔如水的目光望着她。
“刘二…”梦中的她微微蹙眉,像是做了噩梦一般呢喃出声。
语气像是挽留。
李符卿拳心慢慢握紧,眼中戾气横生,凝视着那张平静又无辜的睡颜半晌,转身离开。
门被合上的声音响起,沈澜缓缓抬眼,眼神清明无比。
她半撑起身子时才发觉身体的酸痛已经好了大半,许是安神香给她的暗示,又或者是身子恢复的更快了。
掀开被子时,脚上缠绕的白色绷带让她想起李符卿带着大夫看她褪下鞋上床时,看到脚底血肉模糊时的表情。
那大夫执拗,偏生让她入水洗个澡才可上药…
反正不管如何,现在已经可以恢复正常的行动能力了。
后背以往感受到的痛意现在的少许疼痛也可以忽略不计。
她起身将木架上的衣服取下,这衣服是李符卿送来的,一件红褐色衣裙。
她望着攥在手中的裙衫有一刻愣神,这颜色,几时开始,她看着已然不喜了,甚至看了生厌。
抬手刚欲往身上套,举手间锁链的声音唤回了她的神智,她穿不了衣服。原来锁链不仅是为了局限她的行动,甚至海想到了她出去时得穿衣。
如此谁来,他倒是想的仔细,步步都是为了制约她而步棋,想到这里,她不禁自嘲一笑。
身上换上的白色寝衣虽说裹了个彻底,但从规矩上说,这衣服是不能穿到外边儿去的。
但那又何妨呢?
她侧头望了望周围如同牢笼般的禁锢,最后定睛在正对面右边的木窗,她观察了半日的屋子中,除了门口外面有道门拴,如果外面有疏漏没有放下门拴,她有离开这屋子之机外,还有一个漏洞的便是…
右边的那个木窗钉着的木头是有裂缝的。
她上前两步走到木窗边,指尖触碰到那道裂痕,在裂缝处反复摩揣。
它旧了,旧到好像她也可以折断一般。
也许突破口便在这儿。
她不能在这受制于人,她得找到他们,带着他们一起走,那帮人没看到他定然不会自己走,她必须出去。
李符卿会害死剩下的人,那些事他做得出来,在她看来,他已经几乎疯了。
她眼神淡然,双手紧紧的握住那根含有裂缝的木头,使劲的往后拽,却未将木头变成两半,反而上手多了几道痛感。
她仔细观察那根木头的凹陷处,换了个位置又是用力一掰,伴随着一声木头的断裂声,那裂缝更大了,她不顾手上的痛感,几乎用了全力的拽着木板往后靠。
木板从中间裂开,沈澜脱力,身体的惯性使得她仍然踉跄的退后了两步,险些摔倒在地,好在旁边有一张桌子,她勉强扶住才得以稳下身子。
她不知觉的捂住肚子,在捂住肚子的瞬间,又忽而自嘲似的一笑。
这不自觉的动作,若是被李符卿看着了,应该会多想吧。
她心中有两个念头,第一个是将孩子带回去,交给姚伯他们抚养长大再如何姚伯都会照料孩子衣食无忧,第二个…
她未想好。
若是留给李符卿,他万一将孩子害死呢。
现如今,她只得想个法子,如若孩子的事情被李符卿知晓了,她得想办法糊弄过去。
她凝神于眼前原来画叉的窗子前,现在已然只剩一个木头挡着了,斜着的一个大缺口恰好可以容她钻出去。
她轻轻打开窗,探头左右望了望,果不其然,外头空无一人。
她钻了半个身子出去,抬手间锁链的声音清脆的响起,在这个寂静的院子里显得十分突兀。
她犹豫了半会儿,没有任何人赶来,心下了然,这周围定然没有看守的侍卫。
如此这般,她的动作便没了顾及,手脚绑了锁链本就不容易钻出窗户,使得她只能后腰抵着木窗,往后躺下去,重重落在地上。
她半撑起身子,愣神间捂住肚子,好在肚子没有任何痛意,大致是没事。
锁链的拖沓声过大,她行动定然多有不便。
她坐在轿子中的时候就感觉到轿子在王府内走了一段路,这应该是后院的某一处偏殿,锁链的钥匙她亲眼看见放进了李府卿的袖中,但她也记得李府卿将另一个钥匙给了身边的一个侍卫。
若是能找到时间让那个侍卫将钥匙给她,那一切就简单的多了。
只是…又该用什么法子,让侍卫把钥匙给出来。
正在她苦思冥想之际,耳边一个极轻的脚步声出现在右方向。
还没等到她找到一个隐蔽的地方,那人已经出现在门口。
那人,她见过,是李符卿的朋友,她想起从前种种,想去眼前这人说的找姓李的朋友,原来如此,原来就是李符卿啊。
那人穿着一身青色圆领长衫,与之前的气质陡然不同,他往后猛的退了一步,许是没猜到刚过来就会碰到人。
两人就这么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无人出声打破这平静。
沈澜像是一种沉寂,等待命运的审判,顶多便是这次逃脱失败,换来的更困难的封闭环境。
正想着,那人突然朝他走来,右手背在身后款款而来,左手摆在身前似乎握着什么东西。
还没等她思想,那人已经站到了自己眼前。
她搜索着之前的记忆,勉强记起了与这个人记忆相等的名字:“裴良?”
裴良了然,屈身朝其鞠躬:“夫人还记得在下是在下荣幸,眼时间不多,你我二人只能长话短说。”
沈澜不解,眼神却是坦然:“请讲。”
裴良将手摊开,一个钥匙正躺在他手心中,只见他严肃的说道:“相信夫人也想离开这里,这是锁链的钥匙,夫人可自行打开,还请夫人离开之后便不要出现了。”
沈澜伸手将他手中的钥匙接过:“此为何意?”
“为了殿下。”他言简意赅的解释道。
虽不知眼前此人到底想说什么,她甚至懒得去听。眼下拿到了钥匙,便省了她很多力气,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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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后是二合一的内容了,今晚无二更莫等空。
第106章
沈澜顺利将两副手链取下,扔致一旁的草丛,面前那人的眼神让她感觉很不舒服。
不像是怜悯,而像是一种,厌恶?即使他们只匆匆见了几面,这种厌恶感从何而来都无迹可寻。
“别走前面那个门。”他指着他走进来时的门,反手朝某个地方指过去“走那个。”
“出口?”她望着他手指着的方向深思。
那个地方确实有一个木门,破破烂烂的,连表面都缺了几块表皮。木门下面堆积了很多杂草,像是许久没人打理,也许久没人从此路过。
大致是个废弃的后门,她这么想。
不出所料,裴良的目光肯定,没有反驳的意思,但也没有搭理她这句话,像是在说,不然呢?
沈澜也没在意他轻率的态度,既然他能给她这份钥匙,那就代表了他有心放自己走,若是想算计自己也不会这样多此一举了。
果然,她打开那扇木门,便是一条昏暗的小道,那条小道狭窄,周围两道墙带着久未翻新的水渍,地上满是碎石和破碎的瓶瓶罐罐,像是被遗弃的杂物堆放处。
好在,这条路不是死胡同。
她关上门时候,缝隙中恰好看到那道离开的背影。
是个奇怪的人,他似乎料定了她会按照他给的路离开。
确实,他算对了,但却不是全对。
沈澜眸中某种神色渐深,寻着唯一的道路一直走去,走的慢且缓。
直至走到一处有人声的地方,她才停下脚步。
“正常,他们几人无处发泄,便想在吃食上挑刺。”那声音正是李符卿的声音没错,不过声音较远,不像是离得很近“他们若有什么新的需要,找那厨子过去便好。”
“是。”另一人应道。
“在门口候着。”随着这句话结束,脚步声,关门声。
耳边再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沈澜攥紧手,李符卿去的地方十有八九便是关住他们的地方,没想到如此轻而易举便找到了。
她仰头看了看墙壁,墙壁上端恰好是一棵茂密的树,因为长得茂盛,所以恰好掩盖住了半边墙面。
这墙面的高度不算特别高,她伸手够了够,还差一些,撇头凝视着地上的碎石碎瓦。
片刻间,她便已经将一些牢固的碎石轻轻放在地上了,为了不引人注意,她极力将动作放的很轻缓。
终于她搭好了垫脚的地方,不过因为踩脚的地方不大,只能踩住半只脚,她找准树枝隐蔽的位置,踩着地方一跃而上,左手紧紧扣住那个墙面,右手再一用力,便将身子翻了上午。
只是那站脚的地方有些不稳,还没等到她稳定下来,半只脚就落空,倾斜着重重摔下。
意料中的痛感并没有来到,反而是陷入了一个怀抱中。
她睁眼时,李符卿放大的面庞就这么出现在她眼前,她清楚的看到他瞳孔中的恼火。
“你为什么…”她下意识说出自己的疑惑。
“为什么走路没声音?”李符卿像是知道她想问什么似的,直接的打断她的话,右手则紧紧扣住她的腰身“你的耳朵能这么灵?”
她哑然。
她自喻为听力卓然,刚才听到那些声音,自然的就把自己听到的变成自己理解的了,李符卿刚刚确实进去了,不是吗?不让刚刚那些声音是?
李符卿大概是看懂了她眸中的不解,眼神带有怨念:“我自幼学武。”
自幼学武,当初在那个弄堂里,李符卿投飞到的速度和狠戾,确实是自幼学武不假,她竟然忘了这一点,既然如此,他的洞察力定然不俗,也能做到踩步无声。
他肯定发现了这边的异常,所以故意做的那些。
沈澜用力推了他一把,从他的怀中脱身而去,李符卿没反应过来,但却有些担忧的想要虚扶住她的腰身,她避开那双手,自己往后踉跄了好几步才站住身子。
“别碰我。”沈澜冰冷的语气散发着寒意。
李符卿是个偏执的人,他似乎不喜欢顺从,只见他脱下外袍便往上前一步套在她身上,牢牢的禁锢住她。
沈澜呆在衣服里,左右无法动弹,只能猩红的眼睛怒视眼前蛮横的人。
李符卿说:“谁给你开的锁。”
沈澜扭头,不去看他。
虽说她不喜欢这府中所有人,但是那人毕竟给了她点帮助,她也不能够将他暴露出来。
李符卿危险的凑近她耳边,温热的气息,随着他说出的话语,让她浑身冰冷无比,血液倒流。
他说:“你不说,我就把今日路过那边的人全部杀了。”
沈澜突然冷笑了一声:“真狠的心。”
就连对待自己的下属也是如此吗?即使他们无辜。
“在你心中我不就是如此。”他只是应道。
“好啊。”沈澜淡淡的开口,语气夹杂着像是在话家常“那便全杀了吧。”
这回轮到李符卿愣神了。
他嘴角渐渐收拢,面色有些差,用了十足的力气,将自己的衣服套到她身上,又仔细的扣好,就连她都有些不耐烦的时候,李符卿拽住她的手,朝外头喊了句:“来人!”
沈澜侧头,这才发现,这院子里空寂,此时一个人都没有。
随着他话语落地,门外立马就来了三四个男人。
“将人带去本王的屋子,严加看守,本王没回来之前,谁都不能见她。”
本王。
呵,沈澜嘴角轻扯,近乎嘲弄,戏虐的表情望着他。
原来他也可以如此熟练的对别人自喻为王,从前的一切,演的真是辛苦。
李符卿躲过她的眼神:“把她安全带过去,别伤了她。”
如果她还有说话的闲情雅致的话,她真的很想反驳一句,都这样了,你还做戏给谁看呢?难道还要我夸你一句演技精湛,你才肯堪堪收场结束自己的剧情吗。
她最后真的被关进了李符卿的屋子,李符卿的屋子里没有禁锢,更没有钉好的木窗,但四处却遍布了守卫,她只是轻轻开窗,都被他们派人专门守在窗前。
她走不掉,离不开。
这间屋子的安神香味道很浓,应该是点了许久,她依靠在门上,轻轻闭上眼睛,安神香像是某种依赖,心中的烦躁会让它慢慢安定下来,达到沉寂的地步。
但她知道,其实事实已经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