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脸望着李符卿头上的伤口:“您这伤是?”
“无碍。”他淡淡道“不小心磕到了。”
“您这…”刀疤脸欲言又止。
李符卿蹙眉:“有事快说。”
刀疤脸点头,正色道:“果不其然,安王那边有动作了,那些人无法大批量进去京城,都散在京城外的各个小地方,估计是觉得无法倚靠您,所以打算自己动手。”
“不。”李符卿望着地面“他从来就打算自己动手,这个计划,他甚至已经筹划了很多年,只是没想到他这么沉不住气,还以为他很有耐心。”
“那殿下让我们观察这么久,是早就知道安王的打算?”刀疤脸恍然大悟。
李符卿仰头,望着天际:“是,也不是。我还没想好。”
“只要此事一过,夫人知情后就不会怨您了,你这一切也都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刀疤脸感叹了一声。
“恨,她会恨我一辈子。”李符卿望着天际“但恨的不冤,我确实动过那心思。”
“这步棋,到这里,该最后阶段了。”李符卿歪头,仰望天际,伸手将刺眼的目光微微遮住一些,岔开指缝,隐约沐得暖意。
房内
饭菜留下来的味道已经被安神香盖了个完全,她躺回床上,双眼圆滚滚的睁着望着前方。
“这门怎么开着。”姚伯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沈澜淡淡道:“姚伯,您帮我把那个药香拿走吧。”这个药香同李符卿的安神香大体相同,都会让她原本焦虑的心变得平静,却又会将她拖入一种不知名的病态中。
“大夫说这药香对你身体好。”姚伯仍然规劝。
“不好。”她合上睁了半会儿的眼睛“闻的有些不舒服。”
“药嘛闻得不舒服很正常。”虽说姚伯这么说,但是她仍然听到了姚伯掀开香炉盖子的声音,嘴边也仍在絮叨“就是不知道你这身子什么时候能好,要不送你去别的地方,换个好山好水的地方也许更能调养身子。”
这句话虽然说得不是那么刻意,但她仍然听出了奇怪之处。
“出什么事了?”
姚伯正往窗口那儿倒香灰,闻言手一顿,打着哈哈道:“这能有什么事,你这几日呢好生休息,最忌讳的就是多想,费脑。”
“姚伯,同我说实话吧。”
屋子里安静下来,半点儿声音都没有。
“姚伯。”她又重复喊了一遍他的名字。
姚伯轻叹一口气,坐到椅子上,右手扶着膝盖略显沧桑。
“收到消息,李符卿近两日就打算行动,但我们在京城外的人连夜赶回也需要整整三日时间,恐怕,这回不一定保得住高儿,高儿托人传话回来,说是让我们不要轻举妄动,情势好像有些不对,他也搞不清。”顿了顿,他接着道“不同你说这些,是怕你担心,但你既然想要知道,我也没必要瞒着你,让你多想。”
果然没错,这几日姚伯如此奔波,肯定与这件事情脱不了干系。
两日时间。
太紧了。
她该如何在两日内将李高救回来,单去吐蕃也不止两日时间,难道这个计划要落空不成。
姚伯的声音接着传来:“你爹也不知道走了什么失心疯,天天派人在外面晃,因为魏明杨的失踪,魏家也是帮着你爹找你的踪迹,你万万是不能出门的。”
姚伯的声音仍在耳边絮叨,她却有些听不进去了。
她爹如此心急的找她,定然是知道了她的踪迹,到底要什么呢?
她只想到了一种可能,那便是娘早就告诉过她,名下有吐蕃的兵,但是却未曾告诉过他地方,早年间,爹富甲一方却得不到官员尊重,一直想要自立门户,也就是自立为王。
先前一直有怀疑过爹说的话到底是不是随口说说,即使是以姚伯他们那么些人,一个村中人的数量即使如传闻中各个绝顶高手,也不一定能够将如此庞大数量的御林军全部屠杀殆尽。
他虽脾气暴躁,但城府却极深,不应当会直接敢用一个村中人的数量,去实现他的想法。
但是若是知道有吐蕃的兵可以用那就不一样了。
吐蕃若是借兵,他确实可以自立为王,或是找一个边境小国,攻打进去也是可行之法。
原来如此,所以他才会如此心急。
娘将一切告知于他,换来的却是这么个后果吗?
姚伯端了药来,她没再拖沓,一饮而尽。
许是对她的反常给吓到了,姚伯接过碗,蹙眉道:“可是心情不好,早知我便不告诉你了。”
“无碍。”沈澜摇头。
事隔一日,她一副男儿装扮上了街。
姚伯为李高奔波,对她这边暂且放心了下来。
她已经书信一封,将玉佩放到了桌上,姚伯只要回去便可以看到。
虽说,玉佩是换兵力,但是足以保村中人平安,无论任何人再忌惮他们的存在,他们也可以远去吐蕃,用玉佩换取别的承诺,就算是在吐蕃生存也无大碍,她了解过,老可汗一身正直被百姓称颂,只要他们去了,老可汗会护着他们。
至于,他们若想另作他用,也无所谓。
“抱歉。”
一人与她擦肩而过,不小心撞到了她的肩膀,匆匆道歉后,扬长而去,身后陆续有几人也与他同一个方向走去。
虽是平常人的打扮,但听那中厚的声音和语气却和普通人相违背。
可以确定的是。
这些人应该不是她爹的人,不然不可能匆匆而去。
怪异极了。
她戴上围着半透明纱巾的帽子,继续往前走。
一道熟悉的声音正迎面她走来。
她淡淡一撇那人,肚子已经微微有些隆起,孕相了。
“夫人,还是少买些吧,万一对孩子不好…”旁边那侍女慌张的说道。
“都是些吃的能有什么不好!你若敢再多说,回去领罚。”沈黎杨着下巴,已然一副跋扈的贵门夫人姿态。
本就没打算招惹那人,没想到就在二人即将擦肩而过之时,突然就被叫住。
“慢着。”沈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就是你,那个戴帽子的。”
她本就不想在这儿久留,若是和沈黎交流,暴露了声音,沈黎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周围随时都有可能是她爹的人,她若是暴露,肯定走不了。
“你可知道我是谁!这么喊你,你竟敢不应!”那步子从身后沉重的跑来。
“小姐,你慢着点!”
“姑娘何事?”她故意压低声音转过头。
沈黎堪堪收回手,差点就能拽掉前面那人的帽子:“没事。”
虽是这么说,但是她的话却没丝毫道歉的意思。
她身边的婢女道歉道:“抱歉!公子气质卓然,我家夫人定然是将您认成老爷了。”
“胡言乱语。” 沈黎突然伸手,扇了那婢女一耳光“谁准你胡乱说话。”
周围路过的人丝毫不惊讶于这个场面,她眸色渐暗,在魏府待久了,竟然连平常的乔装都不乔装了吗,往常她可是个风吹就能倒的人。
那婢女捂着半边通红的脸:“夫人!是奴婢错了!”
她望着沈黎即将再次落下的手,歪了歪头,抬手间抓住了她抓住了她的手腕。
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秒,沈黎脸色难看起来:“你干什么!”
她甩开沈黎的手,将两手用白色帕巾擦了擦。
“看不惯罢了。”她低沉着嗓音说道。
沈黎气急,扬手上前几步就打算将她帽子打掉。
她只觉得好笑,平时不敢在家对着众人做的事情,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竟然打算做吗?
但她…可是一直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呢。
她伸出手,在沈黎够到她帽子之前,伸出手将她往后一推,她踉跄了几步仍是往后摔去,稳稳摔在了那婢女怀里。
婢女搀扶住她稳定身子:“大胆!何人敢伤魏府之人!”
她歪头轻笑,笑声在此时,显得邪魅鬼祟。
沈黎捧着肚子,满脸心有余悸,气急的指着她的脸:“你!别让我再碰到你!”
“小姐,就这么算了吗?”那婢女紧跟着沈黎急匆匆离开的背影。
竟然就这么算了吗?
还以为就她那性子,要将她告到皇上面前呢。
她望着那道体态丰盈的背影,嘴上笑意渐收。
遇到了她这个硬茬子,沈黎只带了一个婢女,心里肯定是想到了抗衡不了,还有可能会伤及她肚子里的孩子,所以才急匆匆的走掉了。
毕竟。
这个孩子,可是她把住魏府最重要的东西呢。
第122章
一大早,王府内杂役便开始讨论今天的奇闻,王爷身边最为得宠的裴良被关起来了。
“此话当真?裴先生可是殿下身边最受宠的人。”
“千真万确!”
“就在今日早上,裴先生脸色十分不好的进了殿下书房,到现在都没出来过,十之八九便是在密室里了。”
神华从远处走来,撇了一眼他们:“嘴别碎,小心被殿下知道了。”
“哎?你回来了?”众人打量了一番他,眼神定睛在他的食盒上,仿佛找到了新的乐子“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和你喜欢那姑娘多待会?”
“什…”他话猛地止住,这才想起来先前出门的理由是借了他的名头。想及此不自然的挠了挠头,右手将食盒往怀里抱了抱,吞吞吐吐解释道,“啊,对,我想着王府事务繁多,便早些回来了。”
“可别是姑娘们不喜欢你,给你赶出来了。”周围人调侃道。
神华愤慨的手指指向他们:“我长相那么英俊,哪能有姑娘不喜欢我?”
“哟哟哟。”周围人咂嘴。
神华被说的窘迫,正打算离开,却被身后之人拉住,周围众人也鬼祟的聚起来。
“你和殿下是一道出门的,殿下可有回来?”有人好奇道。
神华吸了一口气:“打听殿下的行踪,你不想活了?”
周围人互相看了一眼,皆是把头收了回来。
“没意思。”
“真没意思。”
神华观察着众人的反应,好奇道:“怎么?有什么新鲜事?”
有一体态敦厚者挑眉:“你难道不知?也是,你最近整天往东厨跑,今日前院的事情应当是不知道。”
“何事啊?不妨同我说道说道。”神华作势就打算附耳倾听。
周围人做戏,打算四散离开。
神华忙摆手:“哥哥们,告诉我吧。”
体态敦厚之人也是个率性子,见气氛到了,便也开始讲了:“就是跟在殿下身边那个裴先生,你记得吧?”
“记得啊,怎么了?”他自然是知道裴良的,来府里时间最短,但最得殿下喜欢。
“早上有人看到他进了殿下书房,应该是吵了一架。”他压低声音说道。
神华忙往周围看了一圈,也压低声音:“你疯啦,裴先生哪敢同殿下吵架,应该只是提些建议,建议懂吗?不是吵架。”
“对对对,建议!”那人接着道,“殿下出来了,裴先生没出来,你说裴先生去哪了?”
神华闪过诧异:“你说,到现在裴先生还没从殿下书房出来?”
“对,我亲眼所见。”他半八卦半严肃的说道。
“你们的意思是…”他压着眼睛看着身边人的眼神,眼睛一开一合,他们在肯定他的话。
“不一定吧。”他想了想“裴先生不是深受殿下喜爱来着,不至于关暗室吧,也许是在里面书写文章?”
“在殿下书房里面独自书写文章?”周围人调侃道。
也是,殿下应该不会如此草率的将书房借给别人,他放下食盒,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肩膀:“你们有没有人去书房看过?”
“那倒是没有。”
神华撇嘴:“那就是不一定,少说少错,多说多错,散了吧各位。”说罢,他伸手拿起食盒。
“谁知道呢殿下什么打算呢?”
“对啊,近日你们又不是没看到,殿下阴晴不定的,跟变了一个人似的,时好时坏。”
神华抱着食盒,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近日殿下的的变化大家都是有目共睹,他们连殿下的面都有些害怕见到:“算了吧,说不定哪天就放出来了,慎言慎言。”
周围人咂嘴:“别给我们整这么文绉绉的,听得别扭。”
“慎言慎言。”有一老者笑呵呵的从他们身边经过,右手还竖着举在胸口。
按着岁数,应该是方丈?肯定不是小沙弥反正。
众人下意识这么想道。
赶在众人还没做出反应之前,神华立马上前几步走到那身着平常服装,却一声佛气的人身边:“您是?”
“不必担心。”那方丈没侧头看他,语气倒是十分温和,让人听着心里会不自觉放松下来,只听他接着道“我与你们殿下相识,此番到访,也是他授意的。”
神华点头:“这位师傅,那我送您到前厅歇息歇息吧。”
方丈摇头:“阿弥陀佛,我自有我要去的地方,你们殿下若是来了,只管让他来书房找我就可。”
“哦哦。”神华突然反应过来,顿在原地,而后飞快的跟上去“师傅,殿下好像有说过,书房不让人随便进。”
方丈点头,边走边从袖子里掏出玉令。
他瞪着眼睛仔细辨认了一番,那是殿下才能给出去玉令没错,他停下脚步,望着那道远去的背影,耸了耸肩,望着拐在手上的食盒,他苦笑了一声“我带回来干嘛!早知道扔在外面了,我这脑子!”
书房的门被从外向里推开。
方丈环视了一圈屋内,将门合上。
“这里若不处理好,恐生变数呢。”方丈对着空无一人的屋子,感叹了一声。
方丈慢慢的走着,手准确无误的抓住了一个花瓶,眯着眼睛轻轻拧开。
移门缓缓侧开。
里头的人倚靠着书柜,眼睛缓缓挪向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