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李符卿飞快的跑起来,连连转换位置,躲过不知哪里发过来的箭雨,也似乎没躲过,她看到李符卿身后隐约可见的箭尾,俯视衣衫上滴着李符卿嘴角滴落的血迹,身后的数支箭往这边发过来,原本是有三人做挡,却已经有两人倒下。
她撇头,眼神望着战场的方向,看到了那碰上的平衡线间已经重叠,不断有人倒在血泊之中。
第126章
她看到李符卿咯血,却什么都没说。
唯独在她动了动身子想要下去的时候,他才怒道:“你来干什么?你知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
说完后,他拴住她腰际的手捏的更是紧了。
不知哪里飞来的箭正冲着她的方向来,他看到李符卿动作迟疑了一瞬,转而背过身,迎上那箭。
她听到李符卿闷哼一声,紧接着握在她腰上的力气渐渐松了去。
趁此时机,她翻身滚落在地上。
“你…”李符卿十分低哑的声音响起,在这杀声滔天下显得安静极了。
她撑起身子,看着李符卿跪坐在地上,腰际都有些塌了,但样子仍是在强撑。
她听到有不少人冲着他来,嘴里喊着他的名号,风风火火的,不顾性命的跑来,只为了保住他的生命。
想到此,那漫天的杀声安静下来,她蹲下身,伸手拂过李符卿的脸,触及那粘稠的血液,用手帮其抹掉。
看到李符卿笑了,她也笑了。
千里奔赴,那便一起堕入地狱吧。
无法在阳间与你未曾谋面的孩子见上一面,那便再地狱中见吧。
到时候,记得给孩子磕头。
她起身,上前一步,抚过后背的三支长箭,替他拔去了两支,鲜血从背后渗出铠甲,她只是这么看着。
李符卿没有话说,只是这身影被风一吹却摇摇欲坠。
她摊开手望着手心,迟疑了一瞬。
脚步声渐近。
她眸色微冷,伸手将那最后一支箭缓缓的朝里面推去,她能感受到一股阻力,直至那阻力冲破皮肤。
李符卿才低喘出声,风一吹,他差点倒在地上,右手却强撑着身子,半跪在低上。
“殿下!”
“大胆!”
“你好大的胆子!”
几个士兵将其慢慢扶起,就这样,其余几人,则手握着长剑准备朝沈澜刺过去。
“别动她。”他眼睛只细开了一条缝,说话声音也几近无力。
沈澜看着他们收去了兵器,又看到李符卿在她面前将贯穿他胸口的长箭从身前拔了出来,甩在地上。
他脸色白的奄奄一息,唇色煞白间却有着血珠点缀。
就用着那样一张嘴,她听到他说:“打晕她,将她带回府里…切忌…不要让她受伤…”
话语在他越来越轻的话中渐渐消声。
她就站在哪里,看到朝着她走来,而后归于混沌。
圣上知道安王带兵闯入城中,杀死众多无辜百姓,并且意图谋反之后,龙颜震怒,而安王作为幕后主理人以谋反之罪问处被压入大牢,并对其所有罪名全数承认,判其择日行刑。
圣上为平民苦,开国库,放存粮,减轻赋税,为民众减轻负担。
就此一战,几位战功赫赫的新将、老将皆是葬送在这场战争中。二皇子护国有功,在知晓城门里面的兵并不多之后,与李高共同率领众兵前来支援。二人都得了世人的称赞,救世人于危难。
李将军为救国而死,二殿下为护国而伤。
当然这一切都是对外说的美誉,陛下心中所想的,可不止好的这些。
这日让京城元气大伤。
在这种极具意外的状况下,吐蕃人的出现,让圣上震怒,两国是因和亲而建立的盟友关系,但带兵趁着城门失守来攻打京城,可谓是小人行为。
“陛下!被关进牢里的那些吐蕃人声称要见您,我等众臣在这讨论,不如传一人来,让他亲自说?”有老臣上前拱手。
坐在皇位上的殿下,揉着眉心:“传。”
太监拱手,匆匆赶去。
有人上前拱手:“陛下,此番吐蕃人擅自带着这么一对人马来,就是在挑衅您的龙颜。”
又一人拱手复议:“陛下,老臣也认为,这群吐蕃人有些莽撞了,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听到的消息,安王要谋反,竟然直接过来偷袭,若非我朝官兵誓死全力护手城门,那城门就要失手啊,殿下!”
“不一定。”有人摇了摇头,站出来拱手道:“陛下,吐蕃与我们一向交好,如此贸然前来,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也许是安王做了什么手脚。”
场面静了一瞬,皆有些认可这个想法。
一位身披银色战甲的将军站了出来:“陛下,末将一直守在城墙上,如果末将没有看错,他们好像并没有攻进城门之心,只是在门口乱杀罢了,他们像是没有计划,只是在这混乱下,将除了他们之外的人全数杀了干净,而且最后其实是他们占了优势,却没有丝毫往里攻破的心思,反之像是要撤退。”
“哦?”圣上蹙眉,有些不解,“罢了,那便等他们的人亲口解释吧。”
“陛下,二殿下擅自调离众将士,也没有告知朝廷,二殿下的威信已经如此之大了吗?。”
“是啊,陛下,没有虎符,二皇子为何能够调动士兵。”
“陛下,二皇子此举侵犯了朝之根本,以后若是二殿下想做什么,岂不是对他们招招手就来?那是把陛下置于何地?”
“放肆!”圣上眸中划过冷意。
众朝臣伏地:“圣上息怒。”
“就此事,朕会亲自问他的。”圣上扶额,神情已然有些复杂。
众老臣相视一眼。
“不过陛下,若非二皇子护国,以我们再城门里面的兵力来说,也许不足以抵抗安王和吐蕃两拨人的进宫,二皇子有功。”
“是啊的,陛下。”
“是啊。”
提及那个名字,圣上眉心又紧了紧:“他武功倒是难得的好。”
众人屏息。
太子李承蹙眉:“父皇,儿臣记得,李符卿以前就会武功,而且很好。”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圣上有些嘲讽的说道,他只记得这个不省心的天天在外面花天酒地,什么都不会,“前几天还告诉我生着病呢,今天就穿着铠甲上马给我们展示了一番他高超的剑术。”
听出陛下话里的恼意,底下无人敢接话。
“他还没醒?”
“是,陛下。”
“听说,他还在战场上救了个女人?救到府里面去了?”
“是,陛下。”
“真是胆大包天。”圣上一掌拍在龙椅上,朝场上下无人敢抬头应声。
身边的老太监咽了口口水:“陛下,奴才去看过了,那个女子,还是上次那个女子。”
“哪个?”圣上蹙眉,望过去。
老太监应道:“就是上次,殿下养在府里面的女人,殿下还来为那个女人求饶,被您打了三十大板。”
“真是胆大妄为!”圣上拳心慢慢握紧,猛的朝龙椅上一拍。
众大臣心中了然,陛下既然不赞成二人的婚事,那女子必然不是适宜的婚配,甚至会损害朝廷的威严。
而殿下既然如此愤怒,这女子也决不可能留在二皇子身边,至于后果,也许在某天,这个姑娘就会消失不见。
李承想到了什么,抬眸往上看去:“父皇,如果儿臣没有记错的话,李符卿从前有过一桩娃娃亲吧。”
众朝臣互相对视一眼,皆有些哗然。
圣上眼神闪过一抹犀利,却没出声。
身边的太监也是眉头微蹙,一介民女,他压根没想着去查身份,反正以前二皇子也是花天酒地,猜测着也是哪家红楼的姑娘,但听太子那意思,好像不是?
李承躲过那道目光,娃娃亲一事当初只有几人知道,他也是近日在宫中烦闷才知道,众大臣不知也是正常:“儿臣想,父皇也许是不知道那姑娘的名字。”他一字一句清晰的说道,“那姑娘名叫沈澜,乃当年沈家的孩子。”
第127章
当年李符卿的亲娘,不知是何原因,定是要李符卿与民间的一户普通人家定亲。
他现在才依稀记起来,在父皇书房里曾看到过的那张纸,上面赫然出现的就是李符卿和沈澜二人的名字。
只是那时太小,没细看。
如果推算起来,那几日父皇心情不好,母后也时常在他耳边念道上面。
没想到二人之间的缘分能够如此之深,也算是福气了。
二人能够凭借这个娃娃亲名正言顺的在一起,在宫中结成良缘,而那不省心的小子,也能娶到心仪的人做王妃,父皇碍于情面也不会横加阻拦。
思及此,他望了望台上父皇复杂的眼神,心中安定下来。
“报!陛下,人带来了。”
“嗯,传吧。”圣上俯视台下的李高“你说的事容后再议。”
“是。”李承拱手。
那吐蕃人昂首挺胸的进来:“陛下,好久不见!”
圣上笑容有些勉强:“好久不见,还记得我们上次相见还是在温成去和亲的宴席上吧。”
吐蕃人善战,所以即使是负责外交的使臣也会武,这个吐蕃人就是典型,是吐蕃最厉害的年轻人。
那使臣走到差不多的位置,停下脚步,行了一个吐蕃人的礼数:“是啊陛下,我还怀念你国的果子酒呢。”
圣上也懒得绕弯子:“你们此番突然前来,还在我朝城门下做出那样的行为,是来我朝练兵吗?”圣上的眼神压了下去,天子威仪大抵如此,台下的气压都低了些许。
那吐蕃人诧异的解释道:“陛下,我等前来,是奉老可汗的命令,前来帮助友国抗敌的。”他甩袖在伸手,“只是没想到,我等一番好意,竟然被当成敌对,被你朝射杀将士数名,在大战得胜的时候,我们连果子酒都没打算讨要,你们竟然将我们送进了大牢,这是你国的待客之道吗?”
那人的语气有些不羁,说轻了是随性,说重了是冒犯龙威。
圣上的脸色变了又变,太傅打量圣上的脸色,忙从旁站出:“老臣想,里头定然是有什么误会。”他看着吐蕃人想反驳,他接着道,“不知你们是如何比我朝还要早知道有人谋反的?我等众人都是在敌人已经到城门下的时候才知道的。”
“你们不知?”那吐蕃人有些诧异,“这我确实不清楚,老可汗接到一位友人的求助,让我们前来为你国提供些帮助,听说很紧急,我们便风风火火的来了。”
“哦?是什么友人如此神通广大,让老可汗如此相信,便把兵直接送入了京城。”圣上摹揣着手上的扳指,眼中浑浊起来。
“老一辈的事情我们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据我们可汗说,是老可汗年轻时候的救命恩人,听说那位救命恩人当时率一众人马将老可汗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下救下,老可汗好像叫她,圣女。”那吐蕃人娓娓道来他所听到的事情,坚定的目光让人无法怀疑他话中的真实性。
太傅轻笑着友好道:“圣女?我朝可从未听说过圣女啊,会不会是老可汗搞错了,不知这位年轻人可知那圣女的具体名号,我等也好求证一二,然后报答各位的恩情。”
吐蕃人想了想:“没有,只知道是叫圣女,这么厉害的人物在中原,你们中原竟然不知道吗?”
他话中有些调侃的意味,惹得众朝臣蹙眉怒视。
圣上摆手,轻笑道:“没想到是误会一场,朕这就放你们出来,果子酒必须给各位安排上,还请各位给朕个赔礼道歉的机会,在此住上三天!”
吐蕃人爽朗的笑了声,用吐蕃的方式行了个礼:“谢陛下!”
药香下,李符卿躺在床上浑身被扎满银针,紧皱的眉头下,是层层密布的虚汗。
门口来来回回的换水,干净澄澈的清水以及白色汗巾,出来的时候无一例外都是血红一片。
李承推门走进去,被浓郁的血腥味和药味的混合给吓了一跳。
几位太医朝他拱手:“太子殿下。”
“他怎么样了?”他摆手,忙站到床边。
李符卿脸上煞白,这么多年从未见到他如此憔悴过…
“二殿下状态不太好,身后几支箭都是伤及心脉,偏偏刺穿他前胸的那道伤口最是靠近心,我等众人已经用了全部手段,但二皇子仍然未恢复神智。”
“是的,另外,二皇子并非昏睡,这是好现象也并非好现象,二皇子会清醒着承受现在所有的痛苦,这痛苦堪比刎心之痛。”
李承忙转过身脚步急促的往门口走,嘴边碎碎念道着:“孤去取止疼安神的药来,去年进贡过那些里面肯定有好药…一定。”
一位太医拦下他:“太子殿下,不可。”
“为何?!”
身后另一位太医附和道:“太子殿下,二殿下的伤势严重,我等施的药方若是加了止疼的药,药效则会减半,对二殿下恢复不利啊殿下。”
“是啊太子殿下,我等知道太子殿下着急,但是没办法,只要二殿下能够挺过这段时间,就可以好转。”
李承怒道:“他这身子骨哪里受得起这般刁难!”
“太子殿下息怒。”其余众人忙道。
李承望着那道身影:“他何时醒,你们何时离开,若让孤知道有人擅离职守,孤定不轻饶!”
“是,太子殿下。”
香炉燃起烟,睡梦中的女人缓缓睁开眼。
她揉着额角,掀开被子起身。
环视这周围,一切是如此熟悉,就连这味道…
衣服还是昨日的衣服,带有一丝血腥味,许是李符卿身上的,又或者是那战场上万千将士身上的。
不过,无所谓了。
一切已经结束了。
又回到了这里,当真是可笑,她本身就像是个笑话了。
打开门,外头有两守卫在门口,看见她恭敬的拱手:“王妃好。”
还是熟悉的台词。
也许他们并不知道,她差点害死了他们的殿下,不,也许害死了也不一定。
“你们殿下人在何处?”
“殿下就在隔壁,还未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