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多亏了连翘。
回春堂的大门开着一扇，“笃笃”。
“还在忙吗？”
连翘正在磨药，一抬头见是她，笑笑说：“是啊。回来了？”
“嗯。”陆萤自己搬了把椅子，坐到连翘对面，顺手拿起一边的药草铡碎。
“这是什么草啊？”她随意问。
“啊，”连翘瞟了眼碗里碎渣，“这是一种叶子，去风湿的。”
“哦~”陆萤只是随口一问，答案她并不再意。她只想找人说说话，说什么都好。
连翘见她漫不经心的样子，问道：“周公子的风寒好了吗？”
“嗯。”陆萤手下的动作顿了顿，“他回去了。”
难怪她这么失落。
“你有什么打算？”
“我……”陆萤放下铡刀，看着连翘问：“连翘，你说，如果我去京城找他，他会不会理我？”
连翘眼睛睁大，有些惊讶地问：“你要去京城？”
“嗯，我想去找他。可我又怕……”
“怕他不理你。”
“对啊。我这次，真的伤到他了。”
“别说他，我都觉得你这次欠考虑。”
“好了好了，我知道错了，我已经很后悔了。”陆萤懊恼地说。
连翘看得出来，陆萤这回是真的醒悟了。
“那你还纠结什么？去啊！”
“你也觉得我该去是不是？”
“你已经有答案了，只是想别人告诉你罢了。”
陆萤是他们几人中的主心骨，最是果断凌厉，从没见过她如此优柔不决的时候。情爱，果真会让人改变。
“那你说，我见了他该说什么呀？万一，我连他的面都见不上呢？万一他不愿意见我呢？”
连翘会心一笑，宽慰她道：“放心吧，他对你的情，可比你对他的深。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陆萤眼睛一亮，随即又暗淡下去，“以前可能是，现在，不是了。”
“那你就一哭二闹三上吊，不信他不心软。”
“这……也太丢脸了。”
连翘耸肩，“百年古法，不用算了。”
连翘把磨好的药粉倒进一个瓷瓶里，起身将它收进抽屉。抽屉里，还有几朵白色的花。
陆萤手边的干草都铡完了，她问：“还有要弄的吗？”
“没了。你去后边洗手吧，打上皂荚啊。”
“好。”
看来这药草有毒性啊。
……
马车缓缓驶入京城，陆萤撩起车帘，有看到了熟悉的茶摊。她想起之前在这里与梁羽灵放下的豪言，脸色不禁一红。没想到，这么快就打脸了。
“先送世子妃回府。”叶夫人吩咐到。
“且慢。”陆祺出声，“母亲，我想与你们一起送姐姐回去，等安顿好姐姐后我再回去不迟。”
“也好，难得你们姐妹情深。”叶夫人倍感欣慰。经此一番探访，看到陆萤周围都是爱护她的人，她心中的隐痛缓解了不少。
“我和姐姐感情也很好！”叶书瑶不甘落后地抢白，她戏瞪了陆祺一眼，一如她们从前玩闹的那样。
陆祺看见了，却没与她争辩，只是笑着看着母亲。她不禁疑惑道，她怎么了？一路上都不怎么说话，她没人斗嘴，甚是无趣。
叶夫人和叶书瑶坚持要陆萤住到丞相府去，陆萤推拒，叶夫人就用楚楚可怜的眼神看着她，好似在说，你还是没有原谅我对不对。
陆萤哪里应付得来，她最怕爱护自己的亲友伤心。
“可叶大人那里……”陆萤与叶明德接触不多，一方面是旧恨难消，另一方面，也怕暴露自己的身份。到时候就棘手了。
“你无需担心，他整日忙于公事，内院的事情都是我在管。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陆萤也不知道自己会待多久，这取决于周临渊对自己的接受程度。
“母亲，您就放心吧，姐姐哪里舍得离开您呢。”陆祺说。
陆萤闻言看向陆祺，她一脸烂漫乖巧，像极了一个懂事贴心的女儿。她的话没什么问题，却莫名让陆萤有些不适。以往她都是站在自己的立场的说话的，现在怎么句句讨好叶夫人？还一口一个母亲。
感觉到陆萤的目光，陆祺回看过来，依旧笑得天真无邪的样子，疑惑地看着她，眼神询问她怎么了。
陆萤摇摇头。
进了京城，说话做事是要小心一点。也许是自己想多了。
陆萤的房间被安排在了叶夫人院子里，叶书瑶缠着母亲撒娇，“娘，您偏心啊，我也要搬过来，和你们一起住。”
“又耍小孩子脾气，你有自己的院子，你姐姐又没有。再说了，她对府里不熟，我不得照看着些嘛。”
“我不管，我也要和娘亲住。”
“那你来吧，西边还有一间耳房，你可别嫌小。”
“嘿嘿，我开玩笑的，哪有我的院子住得舒服啊。”
陆萤坐在一旁，看她们母女玩笑，心中一阵暖意。这里，有了家的感觉了。
陆祺坐在对面，叶夫人旁边，艳羡地看着母女二人。她低头摆弄着衣袍，尽力让自己不像一个局外人。
陆萤捕捉到了陆祺的无措，于是开口道：“陆祺，秦越……晋王世子知道你回来了吗？”
“嗯，下人去通报了。”
“哦~”陆萤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她本就不是话多的人。
“晋王妃肯定等着教训你呢。”叶书瑶幸灾乐祸地说。
陆萤疑惑道，“这是什么意思？”她看着陆祺问：“晋王妃待你不好吗？”
陆祺摇摇头，“母妃待我很好，不过是严厉了些。”
“姐姐你不知道晋王妃多吓人，和宫里的掌教嬷嬷似的，把她管得死死的。”
“别胡说。”叶夫人斥责道叶书瑶，“她也是为你好。”她安慰陆祺。
陆祺点点头，“我知道。”
“既然如此，那你快些回去吧，别叫晋王妃多等。”
陆祺看着叶夫人，最后说，“是。我这就回去。”
“她这是怎么了？”看着陆祺走出去的身影，叶夫人不解地问。
“不想回王府吧。”叶书瑶说。
“哦，难为她了，王府规矩多。”
陆萤不这么想，她和陆祺一起长大，两人对彼此都很了解。她此番的症结，大约与自己有关。
她有些忧心地看着陆祺离开，眉头皱起。
“别愁眉苦脸了，明日我们就去府衙等周临渊，一定能见着他。”叶书瑶还以为她是在为周临渊的事担忧。
陆萤点点头，“好。”
“奔波了这么久，你一定也累了。我给你去看看房间，等会儿你梳洗一下，换身衣服，好好休息。”
“您也累了，叫丫鬟带我去就好。”
“就是啊，娘，您好生歇着吧，我带姐姐去。”
“也好。”叶夫人乐意看两个女儿和乐融融。“记得把你的寝衣拿给她。明日叫裁缝来给你做几套套，今日你就先穿书瑶的吧。”
“不用费事的。”
“不费事。”
“是啊，姐姐你姐依了母亲吧，你看你来了她多高兴啊。”
叶夫人笑吟吟地看着她，看得陆萤心软得一塌糊涂。“好，那陆萤便却之不恭了。”
因为关系错综，陆萤与叶夫人至今没有对彼此有称谓。
陆萤不知道该如何叫她。叶夫人太过生分，别的又没有根据。叶夫人则是想叫她竹儿，可有陆祺在，这也喊不出口。
叶书瑶一边带她看房间，一边指出这个问题，“你们这样反倒显得奇怪，会引人注意。”
“那你说怎么办？”陆萤也很困惑。
“依我看，不如让娘亲将你收为义女，就说是为了报答陆家的养育之恩，宽待他的子女。如此，你住在府里也有了名分。”
陆萤倒是没什么意见，却还是犹豫。“我想想。”
“这还想什么？”叶书瑶大惊小怪道，“娘亲巴不得认你呢，她等你叫娘都等了十多年了。”
陆萤心里一阵酸楚，“我知道。我只是有些担心陆祺。”
“你也看出来了？”
“看出什么？”陆萤不答反问。
“陆祺不对劲啊。”叶书瑶说，“也难怪，你回来了，她的身份就有些……尴尬了。”
陆萤叹了口气，“你说我该怎么办啊？”她对这种事一向没主意。
“我觉得，让她自己调适吧，慢慢就适应了。”
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陆萤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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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不觉写了这么久，已经快到十万字了。真是不敢置信。
当初脑子一热开了文，申请了签约，也没想过自己真的能走到这里。
这篇文从剧情上看大致已经进行了一半了，现在的目标已经和数据无关了，只要能把我写作史上的这头一篇写完，对我来说就是胜利了。
码字的过程很辛苦，可看到它发出来是非常有成就感的事。
期待把它完结的那一天！在此放个里程碑勉励自己，加油！
第31章 口是心非
大清早，陆萤就等在叶书瑶院子里了。
一想到今日要去见周临渊，她就吃不下睡不着，天刚亮就起来了。
昨天叶书瑶说要给她好好打扮一下，漂漂亮亮地去见周临渊，一下让陆萤紧张起来。
她这次带的衣裳不多，配饰也只有几件素钗。再装扮也翻不出花来。
她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忍不住想周临渊见了她会有什么反应。他会高兴吗？还是嫌她甩不开？这么胡思乱想的，竟也不觉得等待漫长。“吱呀”一声，房门开了。
叶书瑶的贴身丫鬟欢儿走出来，看见她站在院子里，便招呼道：“姑娘来得这样早？快进来吧，小姐刚起。”
“嗯。”
犹记得上次进这个屋，被叶书瑶好一顿贬损。想不到，再进来，她成了姐姐的身份了。尽管别人都不知道。
陆萤觉得世间的事真是奇怪，兜兜转转，始终绕在一个圆心上。难道这就是血缘吗？
“姐姐。”叶书瑶在内室叫她。
陆萤走进去，绕过门口的屏风，就看到叶书瑶穿着里衣在翻箱倒柜。
“找什么呢？”
“给你找一套衣裙啊。”叶书瑶回头，“你看看你这衣裳，都是几年前流行的样式了，布料都硬了，怎么穿啊。”
陆萤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裳，没觉得料子不好啊？这是成衣铺最好的衣料了。“很丝滑啊，哪里不好了？”
叶书瑶嫌弃地撇嘴，“你这身绢纱粗看还行，可一摸就知道质地粗硬，风一吹，飞都飞不起来，怎么争奇斗艳啊。”
她从橱柜里拿出一套藕荷色的纱裙来，“呐，你看这件，内里是雪缎，外罩一件淡色纱裙，走起来飘逸出尘，一定会让周临渊刮目相看的。”
陆萤接过来，“果真是极好的料子，你真舍得吗？”
“借你穿还是可以的，谁让你是我姐姐呢。”
陆萤笑笑，就知道她舍不得。
“好了，快穿上试试吧。”
在叶书瑶的帮助下，陆萤穿上了这身裙装。
“转一圈，转一圈。”叶书瑶指挥她。
陆萤听话地转了一圈，裙摆飞舞绕城一朵花形。
“真美！”叶书瑶由衷地赞叹。“我的眼光就是好。”
陆萤见她如此自傲，忍不住笑出来，“是，多亏你选得好。”
衣服是淡色的，那发饰就要多下点功夫。叶书瑶拔下陆萤的素钗，从自己妆奁里找了一只赤色步摇，又配了一副同色的耳坠，陆萤整个人瞬间亮了。
叶书瑶不觉感叹道：“难怪小侯爷阅人无数还能一眼相中你呢，娘怎么没把我生成这样啊。”
陆萤展唇一笑，让叶书瑶只能想到四个字，“媚骨天成”，真是要命。
好不容易收拾妥当，叶书瑶吩咐府里的车夫备车，直奔刑部府衙。
刑部府衙在淳熙街，皇城脚下。马车不一会儿就赶到了，远远地停在府衙对面的街口。
陆萤有种近乡情怯之感，突然开始打退堂鼓。
“我们这么贸然前来，会不会打扰到他忙公务啊？要不还是先回去吧。”
叶书瑶才不干，来都来了，怎么能就这么走？
“放心吧，我打听过了，周临渊任清吏司主事，不必上朝，这会儿才要来府衙呢。”
陆萤凑到车窗前，浅浅撩起一个角向外窥视，寻找他的身影。
叶书瑶也探头过去看，外面只有往来的商贩行人，府衙大门间或有差役进出，却不见有官员的影子。
“要不下去等吧。”马车不敢离得太近，会被驱赶，但人可以啊。
陆萤心里直打鼓，隔着马车的遮掩她才没这么紧张，若下去了，他来了直接就看见自己了。想想都觉得心惊。
“要不再等等吧。”她说。
“再等人就进去了！”叶书瑶叫道，“他来了！”
陆萤赶忙往车外看去，一人一马出现在了府衙门口。他身着青色官服，利落下马，正将手里的缰绳交给门口的衙役。
叶书瑶赶紧推她，陆萤来不及反应，手忙脚乱地下了车，站在地面上，脑子一片空白，看见周临渊正往台阶上走，她急忙喊道：“周临渊！”
他真的回头了，却不是看她。
随着他转头的方向看去，一个白面少年朝他走来，那人也同样身着青色官府，看起来年岁不大。周临渊笑着与他打招呼。
陆萤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因为太紧张，她根本没喊出声来。
叶书瑶也来下，怒其不争地看了她一眼，“还得我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