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姑娘怎么不好奇?”含春自如地接过帕子擦手。
“不是不好奇,只是不在意。”
“那此番前来,便是在意了?”含春将帕子压在手下,又从怀里拿了自己的帕子还给陆萤。“多谢姑娘。”
陆萤接过来,收好。“是。”
含春欣然道:“那便恭喜周公子,抱得美人归了。”
陆萤颔首,没有说话。含春便道:“我猜错了吗?”她看了看晁邑,贴身侍卫都派给她来了,不应该啊。
陆萤道:“含春姑娘慧智兰心,果真是个妙人。今日有幸听得姑娘一曲,不枉我来此一游。”说着便起身要走。
含春也随着站起来,“姑娘谬赞了,请姑娘放心,周公子淑人君子,来这里也不过为听曲解闷,从未有轻薄之举。”
陆萤点点头,“我知他。多谢含春姑娘。”
走出来后,晁邑不解地问道:“姑娘今日前来真的只是为了看看吗?”他不信。
陆萤理所当然地地回答,“是啊。”
晁邑还是十分困惑,就这?
陆萤抬眸瞥了他一眼,“我信周临渊的人品,他绝不会来这里寻花问柳。但我这不妨碍我有妒意,我就想看看他爱去地方,接触的女子,都是什么样的。这些女儿家的心思,你当然不懂。”
晁邑摸摸脑袋,他一个粗人,确实不懂。
……
入夜,陆萤从叶夫人的房里出来,正要回房。
晁邑不知从哪儿蹿出来的,倏忽间站在她面前,悄声道:“公子在后门等着。”
跟着晁邑从后门溜出去,只见街巷里停着一辆马车。
陆萤扶着晁邑上了车,眼前一片黑暗,她一脚踩在车帘上,险些趴着进去。还好一只手及时托住了她。
坐稳后,对面的人开口了,“今日我又是失约了,抱歉。”
陆萤适应了车里的光线,看见了周临渊的脸。“第二次了。”她有些委屈地说。
周临渊沉默了。
陆萤压下不满,正色道:“梁将军找你有何事?”
周临渊又不说话。积压了许久的怒火瞬间点燃了陆萤,她阴阳怪气地说:“还藏什么,不就是招你为婿吗?定远侯府和将军府结亲,金玉良缘啊。”
周临渊叹了口气,开口道:“梁将军今日并没有说这个。”
陆萤冷哼一声:“迟早的事。”
“你这么生气做什么?”周临渊被她的语气激怒,也别扭起来,“你不是还嫁过人吗?难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
“你!”陆萤被噎了一句,恼羞成怒道:“你又不是百姓!想点灯就点啊!谁能拦住你吗?”
“还能有谁?不就是你吗?”周临渊本不想旧事重提,可这是长在他心里的一根刺,碰不得。他为了她本就进退维谷,偏她还不体谅自己。
“呵,我拦着你?”陆萤讥笑两声,“你一个侯门贵公子,我能拦得住吗?说好了见面,你一次两次失约,不想见我就直说啊!”陆萤也被惹恼了,都说骂人不揭短,他就要揪着她的过错说。最后悔的就是她了,难道他看不出来吗?
“无理取闹!”周临渊冷声道。
陆萤回嘴,“你强词夺理!”
车内顿时冷了下来,外面候着的桓舟和晁邑也没想到两人竟会吵起来。他们两相对望,面面相觑。
突然,车帘被掀开了,陆萤兀自跳了下来,头也不会地走了。
晁邑看看陆萤,又看看车厢,一脸迷茫。
“还不跟上!”周临渊的头从车里探出来,恶声对着晁邑吼道。
“是。”
桓舟同情地看着晁邑远去的身影,突然就感到一丝寒意落在自己身上,他对上周临渊的眼神 ,立刻站得笔直,陪笑道:“公子,咱们回吗?”
“不回还等着看人家脸色吗!”周临渊撂下车帘,独自闷回车里。
桓舟无奈地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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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有事停更了,精神不好,差不多睡了一天。
今天也晚了,对看文的朋友们说声抱歉~
第36章 两姓之好
陆萤一个人在前面走得飞快,但晁邑很快就赶了上来。
“晁邑大哥,你评评理,是我无理取闹吗?”陆萤知道自己比不得晁邑的脚程,干脆慢下来跟他诉苦。“一次两次失约,连句安慰的话都没有。”
“这……”一边是自家主子,一边是受了委屈的姑娘,这让晁邑怎么说呢。
陆萤突然停下,让晁邑措脚不及,差点撞上去。
“梁将军回来了,两家的亲事就板上钉钉了是不是?”
陆萤忧伤的声音传到晁邑耳中,晁邑这才明白为何一向持重的她会向公子发难。她怕了。
“陆姑娘,你要相信公子。他定不会负你。”
陆萤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来,“我知道。”
可世间的事谁说得准呢,人总也都是身不由己。
……
八月二十,一大早陆祺就来了。
圣上应梁将军之请为定远侯府小侯爷和将军府大小姐梁羽灵赐婚。
圣旨还未宣召,陆祺是从晋王妃那里听来的。她一得知便来寻陆萤。
陆萤听完后没什么反应,陆祺看着她,有些担心地问:“姐姐,你还好吗?”
陆萤笑笑,“我没事。迟早的事。”
糟糕的预想应验了,陆萤倒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就像悬在头顶的钟鼎,摇摇摆摆让人害怕,有朝一日落将下来,反倒踏实了。只是砸得有些发懵。
竟然是赐婚。若是提亲还可以反悔,可是赐婚?
这回的赐婚不同于陆祺和秦越的那次,梁将军是为国为民出生入死的功臣!怠慢不得。
陆萤想过这一天来临时她要如何自处,那时她没有答案。而当这一天终于到来后,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姐姐?”
陆萤回过神来,浅笑道:“哦,出来太久,我也该回去了。”
陆祺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瞬间又消失了。
“姐姐要回山寺镇了吗?”
“是啊。”她不想让周临渊被问责,所以这一关,她解不了。
“难道你要成全周公子和梁羽灵吗?”
“成全?”陆萤奇怪地看了陆祺一眼,“难道主动权掌握在我手里吗?”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姐姐这么一走,不就是把周公子拱手让人了吗?”
“什么让不让的。”陆萤起身,“所幸我们还没怎么样,及时止损对他才是最好的。”
陆萤回房,叫丫鬟取了纸笔来,提笔写信。
纸上洋洋洒洒写了一整页。
陆萤封号信后,便去向叶夫人辞行。叶夫人自然舍不得她走,陆萤便借口家中有事,不得不回去。谁想,又是一语成谶。
打点好行装,陆萤关上房门,叫晁邑过来。
“晁邑大哥。”她做出生气的样子来,说道:“烦请你把这封信给周临渊送去。”
“这……”晁邑犹豫道:“我须护在陆姑娘身边。”
“我就在这宅子里呆着,哪儿也不去,能出什么事。再说,这信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还得请晁邑大哥亲自跑一趟,务必把信交到周临渊手里。”
晁邑想了想,点头道:“那好吧。”
“那便多谢晁邑大哥了。”
晁邑拿到信后一刻也不敢耽搁,直奔刑部而去。同一时间,陆萤已经坐上了回乡的马车。
周临渊一个时辰后打开信,看完后他狠狠地将信纸拍在桌子上,把谷侍郎都吓了一跳。
“怎么了这是?”
周临渊嗤笑一声,“没事。”
陆萤信中仍有诸多怨言,声称自己巴巴赶来京城却遭到了冷遇。
“周公子才貌兼备,仰慕者数不胜数,陆萤自知才德不高,配不上小侯爷这么尊贵的身份,这就回山寺镇老实呆着去,绝不打扰。侯爷想娶谁便娶谁吧。大婚之日,千万别给我来信。见了眼烦。”
周临渊以为她只是一时有气,却不想她会如此不通情理。绕是心中存了一丝疑惑,也被陆萤的句句讥讽激得失了理智。
晁邑不知道信里写了什么让周临渊这么生气,于是便问道:“公子,那我便回去了?”
周临渊看他一眼,“人都走了你还回去做什么?”
“走了?!”晁邑惊道:“去哪儿了?”
“回去了。”周临渊狐疑道:“她没告诉你?”
晁邑摇摇头。“我回去看看。”
周临渊点头。他捏着那张纸,心中不住地叹气。
等晁邑回到叶府后,已然人去房空了。晁邑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直到第二日,赐婚的诏书于定远侯府宣读。周临渊跪在地上,眼中晦暗不明。
定远侯夫人自是欢喜,这是她与将军夫人一同求来的。
“恭喜小侯爷,快接旨吧。”宣旨的公公说道。
周临渊低头,久久不动。
“小侯爷?”
……
同一时间,诏书也传到了将军府。
梁羽灵还搞不清情况,她跪在地上,满脸疑问地看着欣喜的双亲。
“到底怎么回事啊?”她心道。
诏书宣读晚毕后,梁羽灵呆愣在原地,“我和周临渊?”
“是啊。”将军夫人说:“你不是打小就喜欢临渊嘛,娘特意为你求了这道旨意。”
“娘~”梁羽灵却没有如将军夫人想的那样开心,“他又不喜欢我,我嫁给他干什么?!”
“自古婚嫁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现在什么都有了,你怎么就不能嫁给他?我和你爹也是盲婚哑嫁,不是也过得和美吗?”
“娘~”
宣召的公公立在头前,不失时机地插话进来,“小姐快请接旨吧,圣上赐婚,是无上的荣耀啊。”
梁羽灵无法,只得起身接旨,“谢陛下。”
……
“微臣不能接旨。”周临渊朗声道。
“临渊!”定远侯夫人叫道。
公公一惊,道:“小侯爷,这话可不能说啊,这是藐视天恩啊。”
“多谢公公提点,微臣并无藐视天恩之意,只是我与梁大小姐并无他意,贸然迎娶只会负了她,还请圣上开恩,收回成命。”
“这……”公公收起旨意,“小侯爷,您真的不接旨吗?”
“是。请圣上恕罪。”
“那我等只能如实禀报了。”
“临渊,你干什么?!”
“辛苦公公了。”周临渊不理会母亲的叱责声,毅然决然道。
宣召的宫人们走了,定远侯夫人瞬时瘫坐到地上,两旁的丫鬟赶忙上前来扶,都被她推开。
“你知不道你在做什么?”定远后夫人又惊又怕,“你知道你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吗?同时得罪了圣上和梁将军,只怕,只怕……”
“母亲放心,所以后果我一人承担,决不会牵连侯府。”
“你……你为了那个女子值得吗?”
“值得。且我若是真娶了梁羽灵,便是害了她。”
“那个女子被人近了身,已然失了贞洁,她不值得你这样做!”
周临渊闻言猛地看向定远侯夫人,“这话您从哪儿听来的?”
“这你就不用管了,你就说是不是。”
“不是!她因我遭到歹人不假,可并没有发生什么事。”
“不管是什么原因,接近外男是为不洁。我们侯府万万不能接受这样的女子。”
“母亲!”
“你现在就跟我到宫里请罪,说你愿意接旨。快。”
周临渊挣开母亲的手,说道:“这旨我不会接。”
说罢,便起身去往刑部。
“昨天,有谁去找过她?”
晁邑道:“只有一个人,晋王世子妃。”
陆祺?
周临渊眯着眼思量一番,又说道:“你去打探一下,晋王妃近日可曾去过侯府。”
“是。”
周临渊大概拼凑出了事情的原委,只是这个结果让他寒心。
若这一切真的是陆祺从中作梗那陆萤这些年的付出又算得了什么呢?他们两人无法顺理成章地走到一起,这份罪责又要怪到谁头上呢?
只怕她知道了,会更觉得心寒吧。
多年来亲近的妹妹,竟背地里刺了自己一刀。
周临渊突然地有些心疼她,她大概从未怀疑过陆祺。依旧把她当做可以信赖的亲人。
……
对周临渊的拒婚,梁羽灵并不奇怪。他们从小便相识,周临渊表面上放浪不羁,可却是个硬骨头,不然梁羽灵也不会多年倾心于他。
她接了旨,不是因为想嫁给他,只是担心圣上会责罚。她承认自己是懦夫。
故而周临渊的勇气更加让她敬服。
她知道,这个事情一定会有个处置。
于是她便求了父亲,告知父亲自己并无嫁给周临渊的意思,希望父亲能在圣上面前为周临渊说话,不叫他受太多惩罚。
梁将军本就是因为爱女心切,才同意了这门亲事,谁知女儿自己也不愿意。
“他意不在此女儿不愿强求。女儿要嫁便定要一个一心一意对我的人,否则我宁愿不嫁。”
得益于梁将军的说情,加之定远侯的功绩,周临渊免于牢狱之灾。毕竟触犯天威是大罪。
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周临渊被贬为景州知县,即日赴任。
景州乃穷山恶水之地,这一处置是实打实地贬谪。
定远侯夫人心疼不已,连连自责,“都是我的错,我害了你啊。”
“娘,”周临渊安慰着母亲,“您放心吧,过几年我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