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江文秀有些心疼,杀猪的汉子,可不是粗鲁的很!可她却没敢显露出来,她似乎也明白,女儿看养父母一家看的很重。
“我养父和爹也像着呢,对家里人很看重。我娘打他,我从小闹他,他从不生气,就是弟弟调皮了,他也说调皮的好。”李平儿笑了出来,“就是花钱大手大脚的,挣来的都用掉了,存不下什么钱。”
“等你养父的孩子要成亲了,我们给他出聘礼。”江文秀脱口而出。
李平儿笑了出来,“村里聘礼当不了多少钱,先前林嬷嬷来接我给的一百两就足够了。就盼着他能安安心心读书进学,不要一辈子就当个庄稼户。”
江文秀顿了顿,又问:“要不,把他们接来京都?”
“不急在这时候的,娘。大夫人这么积极安排我去庙里,怕也是担心我前面的事情阻着五姐姐的婚事。”李平儿不太懂这些,但是也知道大夫人这么积极处理自己的事情,一定有自己的小算盘。
想来想去,大抵也就是五姐姐要出嫁了吧。
这时候把李二壮一家人带来京都,未必是好事情。
江文秀看着李平儿,似乎又像是透过她看到了另一个人,“你和你姐姐真的像。”
李平儿点点头,“老夫人也这么说。”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成了大人的模样……你姐姐也是这样的,”江文秀笑着抹了抹眼泪,“心里有自己的盘算,也是好事情。”
只是,老夫人的话语徘徊在她心间,“璇姐儿,若是托生在老大家,现在活得好好的。”不知道为何,她又是害怕,又是愧疚。
第18章 第 18 章
大夫人带着几个姑娘管家,自然比平日更加严格。仆妇们打起十二分精神,也担心过年过节惹了忌讳,从此在宅子里没了前途。
临近过年,林嬷嬷再度登门了。
李平儿到了侯府才晓得,林嬷嬷不是一般的老嬷嬷,而是江文秀的奶娘,主家同意她在外头置了宅子,享着儿孙福。
江文秀寻亲这种亲密避讳的事情,都是寻了林嬷嬷来做的。这些日子趁着李平儿去了庙里头,林嬷嬷又亲自去了从前那户人家,把事情弄了个一清二楚。
先头来了两个,第一个是循着的玉佩来处,找到了一个年纪差不多的姑娘。这还是三老爷在外头斗鸡,手里头没钱了,找了个偏僻地方典当玉佩,谁曾想就在当铺里瞧见了自家老夫人送给七姑娘的玉佩。
三老爷咯噔一声,就晓得事情不对了,把玉佩买了下来,连忙回来报信。那时候江文秀何等的狂喜,什么也不顾,林蔚之也亲自带人跑去了玉佩来的下县。
那时候林蔚之是个虚职,姑娘也,本事也不大,县官不太买账,他们夫妻就托人花钱跑腿,一户户打听过去,的确是瞧见了卖玉佩的人家,里头也有个姑娘,可偏偏相貌差的大,胎记也不对。
这户人待姑娘不好,看着就让江文秀心里难过,就带着人回了侯府,想要先养着,再查看是不是真的。
那时候的大夫人就站出来了,她没有林蔚之夫妻那种绝望和期盼,眼瞅着玉佩就觉得不对,寻了门路让那对夫妻要去修城墙,若是不想做苦力卖命就得交一百两银子的“买身钱”。
那对夫妻哪里有这样多的钱,先前卖女儿得了江文秀的一百两已经欢天喜地花了许多了,眼下要整整一百两,就指望着林府肯通融一些,再赏些银子。
大夫人避开他们的求见,不让江文秀知道。夫妻俩急得不得了,就想到了亲女儿身上,盼着她手头露一点,就想方设法进了林府,要女儿给钱。
女儿不肯认他们,自己知道自家事情,生怕连累自己当不成林家的女儿。那对夫妻本就重男轻女,听到女儿不孝顺,撕开脸皮就威胁起来,若是女儿不肯给钱,就将真相说出来,叫她做回乡下的烧火丫头。
大夫人带着江文秀就在外头听着,大夫人老神在在,江文秀却气得险些晕了过去。后来寻人将这对夫妻连着那假冒的女儿一起关去了牢里头,再细细问就打听清楚了。
却说是逃难路上得来的,路上捡了个孩子,扯掉了玉佩,孩子却带不走。天冷地冻的,哪有孩子能活下去?
江文秀这才明白过来,这对夫妻不仅拿着自家孩子冒充自己的女儿,更是害死自己女儿的凶手!
林蔚之和江文秀将人送了官法办,两人却先后病倒了,大抵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好在后来林璇儿要入宫,又让这对夫妻打起精神来。
林璇儿入宫带来了富贵,也带来了许多算计。林府的事情瞒不住认,后来有个姑娘登门,相貌倒是和夫人有几分相似,还拿着经年的襁褓,上面的布料正巧对的上,乍一看,的确像是丢失的女儿。
江文秀当时满心以为就是这个,最后一验胎记,又不对。这回大夫人警醒了,侄女刚刚怀孕,怎么就闹出了这样的事情?也不等江文秀说什么,就径直要送这个姑娘去见官,吓得姑娘连忙交代了自己也是受人雇来的。
大夫人雷霆手段,又舍得花钱,跟着这姑娘说话的口音和做事情的习惯,很快就查到了。这姑娘和江文秀没什么关系,不过是生得有几分相像。
“是家里发卖出去的丫头说漏嘴了,惹了主家的心思。正好打听到侄女入宫了,想着能攀附一把,就买了个和夫人相似的姑娘,特特交代了送了过来。”大夫人说主家是个外头置办宅子的老太监,惯来擅长经营,在宫里也有消息来源。
这件事最后是不了了之。
因着涉及大女儿,江文秀不便去告官,也不敢借着大女儿的名头去四处再找,担心影响女儿在宫里受罪,心里头一直惶惶然。骤然找到了亲女儿,江文秀便想起了当年玉佩的事情,那对夫妻为何不说出是在清河县的事情,又为何偏偏是三叔瞧见了玉佩,这里头到底有没有算计?!
江文秀本就因着第一个找错的姑娘满肚子怨气,因此好不容易找到了人,又派林嬷嬷去查个清楚。
林嬷嬷去了那户人家流放的岭南,夫妻俩的子女在当地成了家,女儿没两年就去了,儿子近年又生着病,媳妇闹着要改嫁,日子过得苦不堪言,当家的早早去世了,只剩下一个老婆子。
许是没有盼头,婆子也把藏着的事情倒了个干净,“当时襁褓是好料子,我们就顺手也扒拉了。怕被人听见孩子哭闹,就把小孩塞进了稻草墩子里。具体在哪个村子是真的记不清楚了。那时候只跟着逃难,又不是在县城里头,哪敢和村子里的人搭话,就怕拿小孩东西被撞了个现行。冰天雪地的,那小孩是活不了了,就一直不敢说出来。是我作孽,报应到了全家身上……”
林嬷嬷听罢也是感慨,如果当时这个婆子说出是清河县的哪个村子,能顺顺利利把小姐找回来,说不得夫人高兴,他们一家落不到流放的下场。
可那户人家却是连襁褓都扒拉了下来,做事情太绝了,哪里敢说出来?!只怕他们当年敢说,如今就是个死字了。
林嬷嬷赶着年尾巴急急忙忙往回赶,到底是回家报了信。亲女儿的确是亲女儿,苦也是真的受苦了。李二壮说是从稻草堆里捡了个孩子回来,那户人家也说是襁褓摘了塞进稻草墩子里了,两边对上了,江文秀更是恨那对夫妻,听到林嬷嬷说一家死的死,病的病,心里畅快得很。
林嬷嬷领了赏,高高兴兴地给李平儿见了礼,江文秀想起女儿的话,又吩咐道:“林嬷嬷熟门熟路了,等过了年,你再去清河县跑一趟,替萱姐儿带个口信报下平安……侯府的帖子也给上一份,等他家孩儿长大了,自能靠着帖子上门。”
李平儿吃了一惊,当初来接人的时候藏着掖着不肯说是哪家,也不能怪林嬷嬷,到底是承恩侯府的身份太复杂了。说是侯府,职位最高的却是在户部里算不上一把手的林荀之,身上还背着七皇子这座大佛。
如今直接给了李二壮一家侯府的帖子,不知道府里头愿不愿意,“娘,这……要不要和大夫人说一声?”
江文秀摸了摸她的头,“我知道你是个念恩的孩子,不过是个口信,无妨的。我听你说的这对夫妻是本份人,我也愿意信他们,给他家孩子一个前途。要不是他们待你好,我只怕也见不着你了……当年那对天杀的,竟敢摘了你的襁褓……”
这样感性的事情,也的确是江文秀做出来的。原本摘了襁褓不知道苦主是谁,现在不仅知道了,还曾经错过,这是何等煎熬的事情。如果当初他们再问的多一点……是不是就把孩子找回来了?
江文秀心里苦没法言说,只觉得对不住孩子。
李平儿眼眶微红,她心中一直想着和父母交心,如今不就是做到了?!他们是自己的父母,自己何必往外推?虽然江文秀有许多做的不好的地方,可还是把自己的当作亲女儿的。
“娘。”李平儿把头靠在她的怀里。
林嬷嬷笑成了一团,一副十分和气的模样,哪里还有当初的不屑?!年尾知道江文秀看重自己,私密的事情都让自己去做,新的一年又有了更多的盼头,这可不是天大的好事情?!她到底还是靠着侯府二房才脱了籍贯,只有一直攀附着江文秀,才能让一家子长长久久。
林嬷嬷是个机灵人,还记得李平儿叮嘱虎子读书的事情,便讨好道:“好嘞,到时候再带上些金银细软一道送过去,再打听打听哥儿书读的怎么样,让他写封信带回来给七小姐看看。对了,清河县的县令夫人年后约莫会陪着夫君来述职,只怕盼着和夫人见见面呢。”
是了,还有那给林嬷嬷塞了镯子的县令夫人。
县令夫人好在是江文秀的同族,隐隐绰绰听家里说了这件事情,到了清河县也不急着摆官架子,而是一门心思给江文秀找女儿。她是个有心人,又见过江文秀的母亲,自然比旁的人多了几分机缘,不仅找到了李平儿,还妥妥当当地把人送到了林嬷嬷手里。
据说打听了好几个姑娘,县令夫人都让他们或者学女工,或者做事情,调来了县城里细细打量。其余几人生得普通,唯独李平儿与江文秀的母亲生得有几分相似,县令夫人当即就拍板,画了画像请侯府派人来认人。
本来侯府因着吃了两次亏,也不怎么找人了,还就是这副画像,让江文秀动了心思,派了林嬷嬷将人带回来看看。
清河县是个下县,地方小,税收也不好看。说是三年一述职,也是放在了年后上来打个转儿,如果上头没人提拔,又得回了清河县。不比那些上县放在年尾,税收业绩好看,在天子面前也能长眼,升官发财好做事。
江文秀自然忘不了这件事情,“是了,她是个稳妥的,等年后应当会递拜帖,到时候我就让侯爷去打听打听述职的事情。”
李平儿心想,那个镯子给的还真不亏。瞧着林嬷嬷,并不是受人喜欢的类型,生得也普通,甚至有些踩低捧高势利眼,但是能把事情做好做漂亮,也难怪江文秀看中她。
可见人品性好不好无所谓,只要用对了地方,就是有用的。
第19章 第 19 章
只是临近年末,管家也出了些事情。林湘颂这些日子因着要嫁人,越发投入心思管家,她嫁的是翰林家的公子,家里清正,婆母也不爱管事,这个人选大夫人老早就瞧上了,一直热乎着,等林荀之在户部升了升,果不其然,陆家就紧着上门来提亲了。
虽然催促成亲急了些,但也不是没好处的。陆家的老太太这回病的厉害,心里有了执念,担心丁忧影响儿子的前程,便催着孙子陆猗尽快成婚,一来好让亲家在朝堂上看顾着,二来也是盼着孙媳妇能像大夫人那样能干,来了家里把小家整顿好,给孙子做一个贤内助。
大夫人自然知道怎么样对女儿最好,看看江文秀就知道了,妇人不会持家,婆母不喜欢,家里头腰板也挺不直。因此早早就带着林湘颂管家,只是林湘颂从前爱些风花雪月,并不太上心。
这时候准备出家了,林湘颂也听说了江文秀的糊涂事情,据说之前还被老夫人斥责了一番,都是侯夫人了,一点事情都做不好,可不就连带着女儿都被人看不起?!
林湘颂喜欢诗书,也喜欢才华横溢的陆猗,自然盼着能替他分忧解难,管家再难,她也要学起来,只盼着和父母一样和和美美,因此这段时间学的越发用心,倒是让大夫人省心了不少。
林娇娘不比林湘颂早早就跟着学了,这里不明白,那里也不会。大夫人只是笼统提点一下,教的并不仔细,且只放了花房一块给她练手,入不敷出是一回事,人脸才认全,就遇上冬天里花草都不是当季,没什么事情做的尴尬场面。
林娇娘心里埋怨,不过是大夫人借着我的嘴,好叫大家知道管家不容易,她又贴补了银钱。眼下半点东西学不到,还白白丢了脸,林娇娘索性抱病,请了几日的假。
大夫人因着林娇娘不懂事,索性停了几个姑娘管事,放他们先回去休息。李平儿刚刚跟着大夫人没两天,头绪都摸不着,就被打发回家了,只能来找江文秀问问情况。
江文秀不懂管家,却也知道大夫人不是个刻薄人,私下里和李平儿说了林娇娘的事情,“三房总觉得我是侯府夫人却没有架子,却不想想,如今承恩侯府人家送拜帖,都是求见大老爷,我摆谱了有什么用?你大伯母是个周全人,我肯让她一分,她就回敬我三分。眼下娇娘不懂事,大夫人摆架子,你也别去出头。如今正是五姑娘要出嫁的时候,我过两日去提一提四姑娘出嫁的事情,不给五姑娘添堵,她自然会偏着你的。”
“娘,你对我真好。”李平儿贴着江文秀的手,心里明白江文秀是盼着自己能学管家。
江文秀也说了心底话,“娘就是吃了不会管家的亏,这个事情要些眼力见,你大伯母是官家小姐出身,早些年因着守孝耽误了花期,这才嫁了你伯父。她懂得这些,我在家里听都没听过,后来嫁了人,你祖母也不太擅长……教不了我这些。反倒是你大伯母能持家,做事情也稳妥,大老爷官位越高,越是看重这个妻子,这才是你祖母偏爱她的地方。”
江文秀因着女儿的事情,到底是开始正视四姑娘的婚事了。林蔚之推荐了几个好友家的庶子,门当户对了,可江文秀看了都觉得不好,“这些都是侯爷的好友,可四姑娘那个性子,嫁过去还不知道是结仇还是结怨呢,照我说,还不如往商户处嫁了,姑娘日子实惠,夫家也不敢怨怼。”
林蔚之想了想是这个道理,自家女儿自家清楚,的确是上不得台面。小的时候就故意穿着破旧衣服想去宴会上让江文秀丢脸,这些年表面是恭敬了,小黑状没少告过,府里头一个喜欢她的人都没有,林蔚之自己也烦恼,怎么就生了这么个讨债鬼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