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夫人带球跑了——青鸢沉鱼
时间:2022-06-23 06:46:25

  蓝溪受宠若惊,连忙摆手:“姑娘,属下怎能喝您倒的茶!”
  哪知道顾霖强行将茶盏塞入她的手中,拉着人坐到自己面前。
  她的嗓音很轻柔,却透着股莫名的坚定与倔强:“蓝溪,沈大人是沈太傅唯一嫡出的子孙,前途不可限量,沈府满门也都对他寄予厚望,我身份如此尴尬,现在这般隐姓埋名依附于他,已经让他陷入危险之中,又怎么能恩将仇报,将他及沈府陷入困境?”
  “更何况,我对沈大人,至始至终都没有男女之情。”
  蓝溪听得心里难受,不明白像姑娘这般好的人,为什么命运会如此艰难,她又隐隐听出了这话里隐含的意思,犹豫地问:“姑娘的意思,是要与沈大人告别?”
  “嗯,”顾霖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仰起脸去看窗外雾蓝蓝的天,“还有一月左右,这孩子应当会降生了,等孩子出生,清灵县的水患解决,我就与沈大人道别。从此,他回京都好生走他的仕途,担负起振兴沈府的重任。而我,也该暗中探一探大理寺的消息,并且去寻找母亲的尸首。”
  “可沈大人会答应吗?”蓝溪不认为这道别会这么轻易完成,“沈大人一直往京都派人打探消息,是铁了心要跟姑娘您统一战线的。”
  “正是因为如此,才更要让他断了这个念头,再也不要插手顾氏的事了!”顾霖柳眉微蹙,显然也没有想出万全的方法,“京都官场水很深,连父亲这样浸、淫朝堂几十年的老臣都一朝覆灭,沈大人一不小心就会陷入泥淖,他不可以再沾惹半点顾氏的事了。”
  沈安已经为她付出足够多,沈府也暗中对顾氏多加照拂,她更应该当断则断,不让有恩于自己的人与家族时刻踏在险境的边缘。
  ——
  森园书房
  夜已经很深,外头的天空黑漆漆的一片,一颗星子也无。
  陆熠独坐在桌案前,案上的一大堆密信已经被一一阅览过,在角落堆得有半人高。
  男人却没有离开,而是沉默地坐着,脊背挺直,修指一下又一下,缓慢而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发出闷闷的“笃笃”的声响。
  他的凤眸很冷,漆黑得像一片深不见底的湖,让人看不懂里面究竟酝酿着怎样诡谲的筹谋。
  此刻,那双幽邃的眸光正紧锁着桌案上的物件——一只镶了金的紫润灵镯,以及那只他一路佩戴的淡青色荷包。
  望着眼前二物,他的脑海中却不断闪现沈安腰间那只靛蓝色的荷包,虽只是粗略扫过一眼,可莫名的,陆熠觉得这荷包刺眼得很,要不是自己当时刻意克制,那只荷包恐怕已经被他手中的剑划个粉碎。
  那一刻的怒气来得诡异又迅速,连他自己都寻不出原因,好像这种强烈的愤怒是早已隐藏在内心深处,只等一次刺、激就可以完全爆发。
  可是,为何他会因为这样一只平平无奇的荷包动怒?
  男人的剑眉紧紧皱起,眼里渐渐浮现出疑惑。他长指一挑,将淡青色的荷包捏在手中,细细地拂过上头并不缜密的纹路,有几处花纹甚至因为绣制者技巧不佳,被硬生生打了几个丑陋的结。
  这样的荷包,竟然被自己珍藏在澜沧院的书房密格内,缝制荷包的主人一定对自己来说颇为重要吧。
  想到此处,陆熠高声唤人:“徐达。”
  下一刻,书房门被打开一条缝,徐达闪身入内,恭敬地朝座上的男人行礼:“世子有何吩咐。”
  “这只荷包的来历,你可知道?”男人将手中的荷包往前推了推,置于桌案边缘。
  徐达应声上前,目光只在荷包上停留了片刻就飞快挪开,后背早已冷汗淋漓。
  这让他怎么说?说荷包是世子夫人当初新婚时所绣?
  只要这话一出口,不仅京都的老太君会将他的皮剥了喂狗,隔壁榴园的世子夫人怕是也会找他的麻烦。
  他还盼着世子爷能够多接触几回夫人,继而可以想起从前的一切再与夫人继续前缘呢!
  现在世子夫人对定国公府的人唯恐躲避不及,世子爷又一点都想不起来从前的事,甚至世子夫人都与他屡屡碰面、与他同乘一辆马车独处了,世子爷还是没丝毫想起来的迹象。
  这个节骨眼,两人从前的恩怨纠葛种种,怎么也不该由他一个侍从来提。
  万一说出来,世子爷频繁骚扰,世子夫人一气之下再次跑得远远的咋办?
  到时候,世子爷会不会也要扒了他的皮?
  光是这么一想,徐达就觉得身上痛得很,仿佛自己已经遭受了那扒皮酷刑。
  于是,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两眼一闭否认道:“属下,属下不知。”
  陆熠冷瞥了眼徐达紧张的神色,将淡青色的荷包重新别挂到腰间,又将紫润灵镯放回漆黑雕花木盒中,这才开口:“上次要你查的沈夫人的身份,有无消息?”
  隐卫的动作向来迅速,要查个人的底细几个时辰就可完成,这次却是整整过了几日还没有消息,他只能自己开口询问。
  徐达眉头一跳,只好硬着头皮回道:“回世子爷,隐卫查了几天,所得的消息都与沈夫人之前的说法一致,而且,沈夫人似乎与刺史沈安大人来往甚密,沈大人今日白天还特地去了榴园拜访,只不过呆了一会儿儿就走了。”
  嘴上说得小心翼翼,徐达心里头却在不断腹诽:世子爷,别怪我没提醒你,这沈安大人在京都时就对夫人有非分之想,这会儿趁着您失忆,夫人孤立无援,行为更加没有遮掩。您再不恢复记忆,可真就要被人家抢了老婆了!
  “沈安?”陆熠果然抓住了他话中的重点,不禁神色晦暗起来。
  一个初到江南治理水患盗匪的刺史,和一个失去丈夫、身怀有孕的妇人来往甚密,怎么看都觉得奇怪。
  今天白日围困住县衙的百姓刚被安抚住,沈安就扔下县衙严峻的形势,迫不及待地去榴园寻沈夫人,难道是有比水患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告知对方?
  陆熠的心更加沉下去,凤眸中闪烁着暗光,两人都姓沈,可他却从未在京都听说沈安在沈府有一个出嫁丧夫的妹妹,那么这位沈夫人与沈安又是什么关系?
  他唇角抿成一条直线,本就不甚红润的唇色,更加泛出一丝冷白。
  “继续查,注意别暴露。”陆熠嗓音沉沉,将目光落到没有烛光照射到的黑暗角落,“还有,你去一趟县衙,将沈安今日随身佩戴的靛青色荷包取了来。”
  徐达正要领命,可脑子里把世子爷吩咐的任务咂摸一遍,一下子没转过弯,脱口而出一声“啊?”
  世子爷什么时候瞧上人家的荷包了?这是让他去取么,这摆明了就是让他去偷啊!
  陆熠神色很是平静,沉冷的眸光挪到他身上:“怎么,很难?”
  “不,不难!属下立刻就去。”徐达顶着那道极具威压的视线,大着胆子一言难尽地看了主座一眼,转身又出了书房。
  徐达离开后没多久,又有一名通身漆黑的隐卫入内,那隐卫脸生,表情非常严肃,脸上就跟覆盖了层冰一样。他上前先是恭敬行了礼,后将袖中的密保呈上去:“世子爷,今日徘徊在县衙门口迟迟不离去的人底细都已排查清楚,除开几名偷鸡摸狗的小混混,其他几人的确与突厥有过联络。”
  “可有易容?”陆熠接过密信打开,一目十行地看过,将之扔在一边。
  “因对方防备心太强,我们派出去套近乎的人都没能近身,”金林面无表情,“不过那些人入夜时分已经从县衙离开,属下已经派人暗中跟着,究竟是易容成清灵县百姓的突厥奸细,还是被突厥收买了的当地百姓,今夜就会见分晓。”
  “好,做得不错。你且去盯着,有任何风吹草动,即刻派人禀报。”
  “是,世子爷!”
  书房门重新被关上,带进一阵凉风。
  陆熠推开靠椅,缓缓踱步到窗前。夜色很沉,从他站着的角度看去,榴园的屋舍内一片漆黑,只有廊下几盏风灯颤巍巍地亮着,带来些微弱的暖黄色烛光。
  只可惜围墙高耸,挡住了大片的视线,让人看不分明园内的情景。
  他微眯了眯凤眼,凌厉的目光落在那碍事的高墙上,一言不发。
 
 
第50章 
  第二日清早, 尚在睡梦中的顾霖被几声刻意被压低的脚步声吵醒。
  她睡眠很轻,醒来后也不想再补眠,索性起身唤蓝溪进来。
  蓝溪本在外间侯着, 听到小主人唤她,连忙入内伺候着洗漱。
  顾霖望了眼外头,纷乱的脚步声依旧未停, 问:“蓝溪,外面怎么了?为何一大早会有这么多脚步声?”
  “姑娘, 咱们院子的一面墙倒了一大片,”蓝溪挠挠头发, 显然也一头雾水,“明明昨日半夜的时候还好好的, 而且, 那墙连接着隔壁的森园,墙一倒, 两座园子就连接在一处了, 紫雷大哥正着手命人修补呢!”
  “连接森园的那面墙?”顾霖蹙起眉头, 怎么偏偏是这面墙, 冥冥之中她越想躲开陆熠,二人却莫名其妙越走越近。
  但愿紫雷能将墙尽快修补好,否则谁都保证不了没有这墙, 森园那边的人会不会进入榴园做什么。她不想和这个人有任何的牵扯。
  忽然, 天空中猛的响起一声闷雷,紧接着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将原本重新堆砌起来的墙面又冲了个干干净净。
  顾霖被吓了一跳, 下意识往屋内退了几步, 回过神后, 又快步走到了外室的门口。
  只见屋门不远处坍塌了一大块墙,足够三人并肩通过,破口附近都是碎砖墙皮,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十分破败。
  见到小主人出来,紫雷几步从大雨中行来,许是怕自己身上的凉雨冲撞了顾霖,他站在廊柱最边缘停下,一拱手就有大片的雨水滴落:“主子,这墙应当是昨日后半夜倒的,属下本想查看原因,现在雨实在太大,就算有痕迹也都被冲刷掉了。要想修补,也只有等天晴。”
  顾霖望一眼还站在大雨中的死士,忙道:“雨太大了,快让大家进屋躲雨吧,这墙……等天晴了再修不迟。”
  “是,主子。”紫雷恭敬领命,转身就开始指挥着人退下修整。
  很快,顾霖的院子里,就剩下她和蓝溪二人。
  顾霖站在廊下,大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空气中水汽弥漫,湿漉漉的让人身上都黏糊糊的。
  有几滴雨水砸在廊下的地面,飞溅到她绣花鞋面上,驻足而立的人丝毫没有察觉,她望着不远处空洞洞的破口,透过那处隐约看得到森园内的房屋。
  那也是一个与榴园差不多大小的院子,此刻门窗紧闭,只有一间屋子里亮着微弱的烛火,不知是谁居住在那里。
  不过这些猜测也只在顾霖的心中停留片刻,很快就被她抹去,不会如此巧吧,她想,只要这院子不是陆熠的居所,是谁居住都无甚区别。
  思及此,她心情好了些,嘱咐身边的蓝溪:“蓝溪,这面墙修补好前,需好生留意森园的动静,但切不可与对方产生冲突。”
  蓝溪心领神会,点头应下:“姑娘放心,属下会派几名死士暗中盯着,除非对方故意挑衅,咱们的人不会轻易露面。”
  顾霖点点头,扶着肚子回到了屋内。
  雨势很大,雷电轰鸣,老天好像要将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冲刷得干净无尘似的。
  这雨一下,就下到了傍晚时分。
  顾霖在屋子里闷了一天,觉得心口堵的慌,便想出门在院子里走一走。她下午都睡着,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蓝溪应当出门打探消息还没回来,顾霖也没太在意,她只在屋子外头随便散散步,不会出什么事。
  雨已经停了,空气中很潮湿,烟雨濛濛的,院子里一切都笼罩在一片雾气中,平添了几分朦胧的美感。地上的积水已经被下人清扫干净,顾霖撑着后腰小心地在青石路上慢慢地走,边走边欣赏那些雨后尚且含着雨珠的鲜花,争奇斗艳、五彩缤纷,十分美丽。
  忽然,一只淡粉色的蝴蝶翩飞而出,从这朵花飞到了另一朵上,好似一位雨后调皮来玩的少女。这种颜色的蝴蝶很少见,顾霖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过去,下意识地上前几步想要观赏得更近些,可那粉色的蝴蝶存心跟她作对似的,她越是急切地想要看,蝴蝶就飞得越远。
  不知不觉,顾霖已经走到了花圃的边缘,再往前一步就要踩入泥泞的泥里,她却毫无所觉。
  她正要抬脚再往前,肩膀忽然被一股大力所阻,身子瞬间失去平衡直直往后倒去。
  “啊……”她的惊呼声刚发出,就觉得后腰处被一只大掌稳稳地托住,抓住自己肩膀的那只手下移揽住她的小臂,她被人抱了个满怀。
  微浓的松木清香萦绕在鼻尖,和记忆中拼命想要逃离的味道如此相似。顾霖心头一跳,骤然回眸,正对上上方正凝神注视着自己的那双幽邃凤眼。
  深沉、阴冷,让人看不透。
  她更加慌乱,开始用力挣扎,试图挣脱开男人的怀抱。
  实则,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且怀着身孕,力气根本无法与从武多年的陆熠抗衡。
  挣扎了许久,男人的双手像铁臂一般纹丝不动,顾霖终于忍受不了,愤愤地回蹬她:“陆世子请放手!”
  陆熠并非想要为难她,刚才也是看她挺着大肚子即将踩入泥泞滑倒才出手,只是刚才一抱住她柔弱纤瘦的身子,双手就像被下了蛊般迟迟不肯松开,连他自己都没办法想明白这是为何。
  他竟然对一个怀有身孕的妇人动了心思?
  见到怀中人如此抗拒,陆熠沉冷的眸光掠过女子因愠怒微微瞪大的杏眸,终究慢慢地松了手。
  身体重获自由,顾霖立刻脱离了男人的怀抱,蹭蹭退后了好几步,神情戒备地看着他。
  陆熠苦笑,嗓音中隐约透着落寞:“夫人似乎很畏惧我?”
  回想前几回碰面,这位沈夫人每次都能躲则躲,即使迫不得已二人迎面相对,她也是浑身戒备,就像是一只长满硬刺的刺猬。
  他不记得自己从前与她见过,更别提得罪过对方。
  闻言,顾霖脸色白了一瞬,瞥过目光去看被雨水浸湿的青石板路,语气冷硬:“这里是榴园,陆世子贸然闯入怕是不妥吧?”
  榴园与森园的墙暂时倒了一大片,可也算是两座园子,他这样堂而皇之地闯进,且一上来就动手动脚,与登徒子有何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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