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夫人带球跑了——青鸢沉鱼
时间:2022-06-23 06:46:25

  他看一眼紧闭着的红木高门:“既然顾夫人已歇下,便不必再去打扰,让林太医好生看顾,将顾夫人体内的余毒清除干净。你去备马车,我要入宫。”
  “世子爷,您都这样了,今日就别……”徐答急道。
  匆匆来看望,又黯淡离去,旧伤复发还要强撑着进宫,世子爷疯了不成!
  “无妨,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陆熠眸色转冷,又恢复了那个杀伐狠绝的镇国大将模样,“去备马车。”
  “是,世子爷!”徐答不敢违抗,只好不情不愿地领命走了。
  陆熠在原地缓了缓,方勉强撑起身子,慢慢地往回走。
  今日是他与圣上商定好,在朝堂重提顾氏旧案的日子,因为顾夫人的突然转醒,突然打乱了计划。
  既然已经确定顾夫人转醒安好,他需得立刻进宫配合圣上重提顾氏旧案,他要让霖霖再次安心,也想让她明白,自己是真心悔过,想要与她一生一世都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想到这里,陆熠再顾不得胸前一阵阵剧烈的疼痛,加快脚步往宅门而去。
  ——
  回到自己的院子,顾霖一个人呆呆地坐在窗边沉默了一上午。
  窗外一片绿意盎然,送来一阵阵清新的香气,让人整个人都舒缓下来。
  小满躺在摇篮里,正“咿咿呀呀”叫唤着,时不时露出一个笑容,兴高采烈地吃自己的小拳头。
  桌上放着婢女送来的丰盛的午膳,顾霖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单手撑着下巴,看着自己的儿子又开始怔怔出神。
  小满长得很像陆熠,眉宇间有一股独有的英气,尤其是那双深邃狭长的凤眼,简直和陆熠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顾霖一看到小满的眼睛,就能想起男人那张俊毅深沉的脸,以及他眼底深深翻涌着的浓烈的情绪。
  她有些烦躁地挪开视线,手中的锦帕被攥得皱巴巴的,葱白的手指也因为用力泛着冷白。
  院中的婢女来收拾午膳,见她没动几口,沉默地将膳食撤了下去。只是不一会儿,又将一盘盘做工精致的点心端进屋,几乎摆满了整张檀香木圆桌。
  顾霖皱眉:“我胃口不佳,不用送如此多的吃食来。”
  婢女闻言,似乎很是为难,唯唯诺诺道:“夫人,是世子爷吩咐了小厨房,怕您饿着,若看您哪一餐饭食用得少,便做些您爱吃的点心送来。”
  金黄酥脆的杏仁酥、清甜不腻的栗子糕、醇厚甜香的梅子甜酪……
  顾霖的目光在桌上的点心上一一扫过,心里浮起了抹不自在,这些东西的确是她平素最爱吃的。她嗜甜,在定国公府的一年多里寂寞无聊,这些甜香的点心是她枯燥无聊的宅院生活中的唯一一点甜。
  只是不知陆熠是如何知道了自己的口味,几乎将自己所爱的点心全都送了过来。
  大概是问了灵樱和灵月?
  她不想深想对方是如何得知的,他是权柄滔天的辅政重臣,这点微末的小事,只要他想知道,自会有人调查得清清楚楚递到面前。
  又或者,他连想都不用想到,自有下人揣测他的意思,主动将这些一一送了来讨他赏识。
  “放着吧,我现在还不饿。”顾霖不想为难无辜的婢女,扬手让人退下,却也没动那一桌子点心。
  小满还在“咿咿呀呀”地吃着手,也许察觉到娘亲心情不佳,笑眯眯地挥舞着小手要抱。
  顾霖见到儿子这么可爱,心里早已融化一片,混乱的愁思也消退去大半,她俯身将孩子抱在怀中逗弄。
  望着那双和男人一模一样的凤眸,她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言语里都是茫然:
  “小满,你说,娘亲应该怎么办呢?”
  “我与你爹爹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他其实很好,对顾氏也仁至义尽,只是这场婚事只是娘亲一意孤行强行促成的,强扭的瓜又怎么能善终呢。”
  “我本不该恨他怨他的,可我毕竟是顾氏后人,隔着这么深的仇怨,我又怎么真如你外祖母说的那样,轻轻松松就抛开不顾了。更何况,顾氏全族至今被关押在大理寺的地牢,爹爹态度固执,万一真到了圣上耐心耗尽的那一天,顾氏又该何去何从呢?”
  “小满,怀上你之前,母亲以为你爹爹是爱我的,后来发现他心中所爱是他人,你却已经来到了母亲的身边,我舍不得舍下你,私心地执意将你带到了这人世,如果……如果要你这辈子都不能拥有爹爹,你会不会恨我怨我……”
  顾霖越说越难过,一颗滚烫的泪珠不自觉从眸中落下,落在小满肥嘟嘟的脸颊上。
  小满脸上湿漉漉的,非但没哭,而且“咯咯”笑了起来,两只胖乎乎的小拳头蹭在自己的脸上,蹭得手背上都是水渍。
  顾霖终于被逗笑了,刚才积蓄起的伤心被冲淡不少,她抱着小满猛亲了好几口,笑道:“你呀,你呀,娘亲不难过了,不管你爹爹如何,娘亲只要有你陪在身边就够了。”
  ——
  厚重的宫门沉沉合上,发出沉闷的几声响,最终在男人身后彻底关闭,将他隔绝于外。
  陆熠通身绛紫色的官服在夜幕的掩映下,显得更加浓重深暗。
  胸前的旧伤拖了大半日,疼痛更加剧烈,饶是受尽战场杀戮的陆熠,在这种硬生生伤口裂开的痛面前,也皱紧了眉头。
  徐答担忧地看着自家主子不要命的样子,再看一眼对方冰冷的脸色,猜测顾氏的案子恐怕很是棘手,世子爷与圣上没能择出两全的法子去堵住满朝上下的悠悠众口。
  他上前紧跟在男人身后,将刚才得到的消息咽下了肚子。
  这个时候,世子爷最要紧的便是请林太医看看伤势,其他的尚且都先放在一边。
  哪知陆熠刚上了马车,帘子还未放下,他修长的手指撑在车柱上,眸中透着厉色:“徐答,什么时候,我的事由得你自作主张了?”
  徐答一惊,自知心里头的盘算没能瞒过主子,忙请罪道:“世子爷息怒,属下见您旧伤复发,想着先让林太医看过伤势再将消息禀报给您。”
  他悄悄觑一眼覆着寒冰似的主子,添补道:“您离开定国公府前,老太君特地嘱咐了属下,若是您再有个三长两短,就要扒了属下的皮。”
  定国公府的老太君如今虽然已经隐居府中轻易不见人,当年也是京都赫赫有名的将门虎女,举手投足都是雷厉之风,她说要扒了他的皮,那还真不是随意吓唬人。
  那是会动真格的!
  陆熠轻勾了唇,锋利的眉角微动,露出抹意味深长的笑来,看得徐答毛骨悚然,后背的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
  男人凤眸里都是寒沁沁的霜冷之色:“你如今这么有主意,敢擅自作本世子的主,何不直接禀明老太君,这定国公世子之位也让给你当好了。”
  这话说得轻飘飘的,徐答却脸色大变,立刻跪地告罪:
  “属下,属下不敢!刚才暗桩私宅内的隐卫来报,顾夫人想见世子爷。”
  “去暗桩。”
  ……
  从皇宫到顾夫人所在的暗桩私宅需要一个时辰,陆熠命人快马加鞭,硬生生缩短了一半的时间。
  等赶到的时候,天色也已经漆黑。
  正屋内燃着带有特殊药味的香,袅袅升腾在六角香炉上方,顾夫人刚用过晚膳,由婢女伺候着吃完祛毒汤药,正躺在贵妃榻上休息。
  见到陆熠风尘仆仆地赶来,她的目光在对方尚来不及换下的官服上扫过,而后落在了他的脸上。
  那张脸一如从前那般沉着深冷,让人看不透蕴含着如何的情绪,但她还是从对方幽邃的眼底,看出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忐忑。
  她没有开口,将手中的药碗递给一侧的婢女,命屋子里的人都退出去。
  婢女们鱼贯而出,很快屋内只剩下她与陆熠二人。
  陆熠本快速进的屋,真正见到顾夫人时,反而站在原地生出些无措。
  察觉到顾夫人平静的目光投射过来,他顿了顿,拱手行礼:“顾夫人。”
  顾夫人慈祥一笑,道:“陆世子,若我记得没错,你该称我一声岳母大人。”
  站在紫檀木倒座屏风旁的男人,几乎是瞬间抬头,一双凤眸深邃不可见底,翻涌着浓烈的情绪。
 
 
第63章 
  他张了张薄唇, 良久,才发出了声音,嘶哑得厉害:“小婿, 见过岳母大人。”
  话毕,他上前几步,直接行到了顾夫人的贵妃榻前, 双膝一曲,跪了下去。
  顾夫人并未阻拦, 生生受下了他的大礼,才道:“起来吧, 看你这副衣衫是刚下朝?坐下歇歇吧,正巧我也有话要与你说。”
  “是。”陆熠闻言, 起身择了较近的一把檀木椅坐下。
  “你与霖霖之间的事, 我这个做母亲的都看在眼里,霖霖当初是任性了些, 不该一意孤行强行逼你娶她为妻……”
  顾夫人话未说完, 檀木椅内的男人骤然开口打断:“岳母大人, 霖霖当初并非是强行逼婚, 岳父私下寻到我提起婚事时,是我亲自点的头,只是那时小婿年少轻狂不懂自己的心意, 才伤得霖霖如此。小婿保证, 从今往后小婿一定一心一意待她,绝不会让她再受任何委屈。”
  顾夫人端起手边的茶盏抿了一口,透过茶缘间隙, 她看到陆熠无比认真笃定的神色, 心里熨帖得很, 面上却不显,淡道:“你有这份心自然是好的,只是陆顾两族经过这么多事,对霖霖的伤害太过,也不是你想要化解就能化解开的。”
  陆熠何等聪明,听出了顾夫人话中的深意,顺着话便问:“此事的确棘手,还望岳母大人指点迷津。”
  今日朝堂,他重提顾氏旧案,朝臣分成了两派争论不休,根结就在于顾博的态度太过固执强硬,主张重创顾氏的大臣正是担忧顾博没完没了反击才不顾圣上的暗示,极力反对从轻发落顾氏全族。
  如果顾博能够松口,那么一切都有了转机,在圣上及定国公府的压力下,大臣们都会噤声,他可以立刻扭转乾坤,护顾氏全族平安。
  他在尽一切能力去弥补当初犯下的错,哪怕前路困难重重。
  “你岳父那边,怕是还不肯松口吧?”顾夫人望了眼女婿,“我与他夫妻几十年,知道他的脾气,若是在大理寺关一关就能让他低头,那就不是他了。”
  “岳母大人的意思是……”陆熠剑眉微动。
  “今日我身子明显好转,也可以下地走动了,林太医也说我体内余毒已经清得差不多。明天,你带着我与霖霖去大理寺,分别了这么久,我们一家三口也到了相见的时候。”
  顾夫人说着放下茶盏,似有疲累地闭上了眼睛:“去看看霖霖吧,难为你能在这儿听我这个老人家说了这许多话。你们年轻人之间的事,还是需要你们自己去解开心结。”
  ……
  陆熠离开后,蓝溪重又进屋,她因不放心一直守在房门口,习武之人耳力好,屋内的对话有些传入了她耳中。
  一进屋,她便迫不及待地问:“夫人,您为何要帮陆世子呢,从前他那么对姑娘……”
  如果是她,就该狠狠奚落陆世子一顿,再把他赶出屋子!
  顾夫人没有睁开眼,疲惫地靠在贵妃榻上,悠悠道:“蓝溪,我不止是帮他,也是帮顾氏。顾氏全族已经走歪了路,已经走到绝境,她爹爹却还不迷途知返,即使整个顾氏甘愿随他去赴死,我也不忍心全族上下因此丧命。权势、族誉,在情义面前,不值得一提。”
  蓝溪还未听明白:“可是夫人,姑娘对陆世子明明已经没有感情了,您这样做,不是将姑娘重新推入火坑吗?”
  “已经没有感情了?她亲口对你说的?”顾夫人笑了,“即使是她亲口所说,有句话也叫口是心非,女人啊,总是如此自欺欺人。霖霖对陆世子心里还有疙瘩,至于怎么消除,就要看陆世子自己了,没有人能帮他。”
  “夫人,您是说姑娘心里头还在意陆世子?”蓝溪挠挠头,听得稀里糊涂。她只知道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半点遮掩不住。
  竟然还有看起来讨厌,其实心里头喜欢的情况?
  “蓝溪,此事不可声张,你家姑娘究竟心里头有没有陆世子,你且慢慢看着。”顾夫人拍拍蓝溪的手背,提起了另一桩事,“这几日你留在我房中,怎么陆世子身边的那个护卫老动不动往这儿跑?”
  提起徐答,蓝溪的脸立马红了:“什么……什么呀,他就是怕我饿着,来给我送猪肘子。”
  顾夫人笑笑:“那他怎么没给别人送猪肘子,单单给你送?”
  蓝溪的脸更红了,嘴唇动了动,小声嘀咕:“夫人您瞎猜什么呢,这院子里的婢女都不爱吃肘子,就我……我喜欢。”
  她忽然就觉得自己爱吃肘子的爱好不雅,极为不雅。
  就像外屋负责洒扫的小丫头青青,说话柔声细语的,喜欢吃的都是一些糕饼苏酪,文静秀气得很,哪像她,每每吃东西都是风卷残云,就跟个大汉似的。
  想起回京途中,徐答不顾性命抱自己离开火海时的伟岸模样,蓝溪面上更加像火烧一样。
  她还公然当着徐答的面啃肘子,吃完还一抹嘴,将油纸包和骨头扔到对方手里……
  蓝溪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怎么能……怎么能在他面前这么不淑……对,这么不淑女!
  “夫人,我……我不跟你说了,我走了!”蓝溪再也呆不住,脚下抹油似的赶紧溜了。
  只是“祸不单行”,她前脚刚出了屋门,气还没喘上一口,就看到徐答远远地走来,手里还揣着个油纸包,比往常的更大!
  蓝溪吓得瞪大了眼睛,立刻转身要跑。
  徐答比她武功高了好几层,见状一个飞身挡住了蓝溪的去路,笑呵呵地问:“蓝溪姑娘,我给你送猪肘子来了,昨日不是嫌弃肘子小?今日我跑了大半个京都,特意挑了只最大的给你送来。”
  本以为蓝溪见到足足比昨日大了两倍的肘子,会双眼放光,欢天喜地地接过去,哪只蓝溪就像活见鬼一样,后退了一大步,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不了不了,我不喜欢吃猪肘子了!我不要!”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