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宋翰墨听到熟悉的声音,“王爷,该起了。”
起身,目光迷离时,一小厮端着水盆进了屋。
“虎子。”笑容挂在脸上。
“……”小厮低头垂眼没有回答。
看清小厮的面容,笑便僵在脸上。
“呵呵呵……”宋翰墨笑着笑着就哭了,眼泪滑过脸颊,滴到被褥上。
“王爷……”二柱有些不知所措。
作者有话要说:
宋翰墨经祝虎一事,想起他已经忘在脑后的事实:生命,原本就是脆弱的,只有一次机会,没有重来一说。
请珍爱生命
第27章 陛下宠臣
宇平国元宵节休沐三日,直到上朝那一日,严修洁也没见到景王。望着空出来的那块地方,她眼底是一片忧思。
今日朝上倒是很热闹,便是京兆尹昨日刚刚接到的案子:礼部外郎方大人状告吏部郎中李大人,“李代桃僵”嫁女之事。
先前方大人家大公子求取李大人家待字闺中的二小姐,李大人是同意的。谁知年前成婚,取回家的居然是二小姐的双生妹妹。
这妹妹从小在乡下养大,性格古怪,行为粗鲁。打伤了方大公子,现在公子还昏迷不醒。
两家也因为这件事,闹翻了天,已经是上京人人皆知。
京兆尹头疼不已。
皇上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倒是看了站在下面的严修洁一眼。她神色平静,一副置身事外。
下了朝,严修洁神游天外,没有反应过来。站了一小会儿,准备走的时候,被小太监拦住:“严大人,陛下有请。”
进了朝和殿,皇上正坐在桌案上批阅奏折。
“参见陛下。”严修洁行礼。
“爱卿请起,过来帮朕研墨。”皇上语气温和,他穿着朝服,只是摘了冠冕。
“是陛下。”严修洁恭敬走到桌案边。
殿里很安静,香炉袅袅,只听得研墨的声音。
“严修洁,他最近好么?”正在披奏折的皇上突然来了一句。
“嗯?”严修洁一时没反应过来,皇上应该是在问兄长吧。
她回道:“好。”
“这些年委屈他了。”皇上面露心痛,语气带着惋惜。
“……?”严修洁暗暗挑眉,皇上这是说的什么话?怎么有点不正常。
面对皇上询问的眼神:是不是委屈他了?
严修洁想了想只道:“形势所迫。”
皇上倒是看了她一眼,轻笑了一声。
“朕听说景王府小厮在出事之前找过严爱卿?”
“……是。”
“让他去水灵山便是严爱卿的主意喽?”
“……是,不过……”
“做得好!”
严修洁话还没有说完便被皇上打断了。
“做得好,严大人,朕有赏。”皇上抬手阻止严修洁再说话。他翻了翻桌上的画卷,拿出一副来,展开是一副女子的画像。
“你看,这便是今早李大人家待字闺中的三小姐,朕听闻她也是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现在她因二小姐一事,名誉被毁。朕想起,严爱卿,你尚未婚配。
朕赐婚与你,如何?”
严修洁研墨的手一个用力,墨锭在砚台上划了一道长痕,“啪嗒”一声,断了半根在墨水中。溅出来几个墨点,落在指尖。
皇上嘴边带着笑:“严大人这是太欢喜了?还是不愿?”
“陛下!”严修洁匆匆跪在桌案前,急得满脸通红,半天挤出来一句,“臣……臣……不举!”
殿内一阵沉默。
“也对,严家家世清白,确是不妥。”皇上收了画卷。
顿了很久,他轻飘飘来了一句:“咦?朕想起来景君好似也未婚配。”
严修洁抬起头,怔怔看着桌案上那人。
皇上拿起画卷,走下台阶,蹲在严修洁身边,嘴角带着欢喜,将画卷给严修洁看:“美人配君子,严爱卿,你觉得如何?”
低头看着画卷上的柔弱美人,严修洁垂在身侧的手攥紧了。
“臣觉得不如何。李家能作出李代桃僵之事,足以见家门行为不端。李三小姐尚待考量,她不能嫁入皇家。”
“呵……李代桃僵,行为不端,不能入皇家……”皇上盯紧严修洁,重复着,他是一个词一个词说出来的。
严修洁只觉得每一个词,都像是一把刀横在她与景王中间。李三小姐尚且如此,她……
她算什么呢……
有过之而无不及。
猛地收起画卷,皇上起身,走了几步,坐在台阶上。手指摩挲画卷纸面,抬眉,并没有看严修洁。
他道:“可是,朕最近,倒是喜欢上做这媒人了。”
“前些日子,皇家马场刚刚买了一批种马,个个昂首嘶鸣,矫健俊美。可惜,马场内的母马朕都没有看上。”
严修洁垂眸,她不明白皇上为何与她说这些。
“朕觉得,飞燕不错。”
“严爱卿,”严修洁像是感知到什么,浑身一抖。
皇上接着道:“好事不能全让景君捞了去啊,严爱卿你替朕选一个吧,是给景君赐婚好呢?还是让飞燕进马场配种好啊?”
“陛下,臣以为不宜拿景王与飞燕同论。”严修洁没有选,她清楚的听到,皇上发出了一声嗤笑。
“朕数到三,严爱卿你帮朕拿个主意吧。”
严修洁抬头,皇上嘴角上翘,一副温和可亲的样子,他嘴唇微启:“一。”
“陛下,臣不知。”
“二。”
“陛下!臣真的不知。”严修洁趴在地上,做鸵鸟状。
“呵,三。”
“……”严修洁呼吸有些急促。
皇上信步走到严修洁身边,冷眼看着跪着的人:“严爱卿,是拿不定主意?”
“臣,真的不知。”
“难为严大人了,你起来吧。”
眼角余光瞥见黄色靴子走了,严修洁偷偷舒了一口气,缓缓起身。
“既然严大人不肯选,那朕还是问景君吧。毕竟两件事都与他有关。”
见严修洁松了一口气,皇上眼里带着玩味,他道:“景君,你都听见了?出来吧,你要选哪一个?”
话落,耳边传来脚步声。严修洁僵硬转头,震惊看着那人从书架后走出。
他今日穿着一身浅蓝锦衣,白玉冠,剑眉入鬓,双眼无神。仅一日未见,他面上憔悴了许多。
“陛下。”宋翰墨没有看严修洁一眼,站在离她较远的地方。
“景君,你选哪一个?”皇上笑着问。
“臣,不想选。”
皇上立马拉下脸,眼珠拐了拐,面上放松了些道:“景君莫不是害羞了?
朕最近听说严爱卿最近与景君交好,严爱卿你定能知道景君的意图,要不,还是严大人帮着选吧。
严爱卿,这次当着景君的面你可莫要推辞了。”
严修洁鼻尖有些酸涩,看宋翰墨,一双桃花眼只是斜了她一眼,眼里带着警告。
“陛下,臣…也……”
皇上语气温和:“朕听说,严老夫人最近身体不大好,待会儿朕派御医去严府看看。”
严修洁直直跪在地上,膝盖生疼,背后出了一层冷汗。
深吸一口气,她闭上眼,浑身都在颤抖:“臣…不…臣…选……臣……”
“臣选飞燕进马场。”语气极为苍凉。
严修洁睁眼,转过身。话是宋翰墨说的,他站在一边,面上带着决绝。
“哦!好!哈哈哈哈哈哈,那你们都下去吧,朕明日便派人去景王府。”
皇上喜笑颜开,朝台下的二人挥了挥手,便又看起折子来。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臣告退。”严修洁起身,踉跄了一下,歪向宋翰墨一边,他冷漠闪身避开。
出了朝和殿,宋翰墨脚步匆匆,严修洁连忙追上:“景王。”
那人脚步不停,“景王!”严修洁抓住宋翰墨的衣袖,他才停下来。
宋翰墨甩开严修洁的手,略带嫌弃:“严大人,莫要碰本王。本王前些日子倒是忘了,严大人乃是陛下宠臣,永远不会与本王为伍。”
“不是的,我……”
“不是什么?你敢说,严家没有为了投靠皇上,行那李代桃僵之事?”
严修洁望他的眼里,她无法反驳。
宋翰墨本是有些期待他否认的,现在看来,自己猜对了。
严家,早就参与了皇子之间的争斗,为了帮助三皇子成为太子,不惜换人,指认二皇子。
“其实,你才是严雨吧。”
“我不是严雨……”
“那你是谁?”
“我是……”果果啊。
话到嘴边,想起宋翰墨元宵那日的头痛情形,严修洁又把话咽了下去。
见眼前人说不出,宋翰墨心中怒气更盛:“从前在朝中对本王诸多指责也就罢了,严大人为何要让祝虎去水灵山?害他死无全尸!”
严修洁后退一步,他质问的眼神让她害怕:“陛下下旨了……”
“本王可以让他逃出上京!虎子他一直认为,你是个好人。”
“我……我不是故意的。”
“呵…哈哈哈…”宋翰墨笑出声来,“那便是有意了?一面知道本王贴身小厮要出事,一面拉着本王逛灯会。
严大人是不是看本王,很可笑?
严大人真是用心良苦哇!”
含泪看着王爷,她伸手想要拉住宋翰墨:“我只是不想你……”
他挥开她的手。
“陛下宠臣…
严大人还真是陛下的好宠臣!”
宋翰墨眼眶微红,紧皱眉头,“严大人以后莫要在本王面前做可怜样了,本王今日,连飞燕也舍了。
本王什么都没了……
严大人,该满意了吧。”
“……对不起……”
“几次三番,本王真不该救你的,原本严大人如何与本王也并无多大干系。”
他收回目光,转身,未再停留,只说了一句:“严大人你好自为之,本王以后与你,再无瓜葛。”
严修洁伸出手够到了景王的袖角,想要拉住他,却是没了勇气。袖角从指间滑过,她无力垂下手来。
望着远去的人,心尖一阵刺痛。愤愤回身望着朱红殿门,张嘴喘出一口气,微扬起脸来。
不能哭。
咬紧牙关,强忍着泪,入了马车才偷偷抹掉。回到严府,又听见老夫人病了,严修洁鼻尖微红,赶去看她。
刚坐在床边,还未开口。严老夫人便是拉过她沾了墨水的手,柔声道:“果果,怎么手上沾了墨水?看你的样子,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么?”
眼泪一下又模糊了视线,严修洁摇了摇头。
“我记得你小时候总会和我讲许多事情,可是你进了严家后,却是什么都不肯说。你为什么什么不告诉娘呢?你是不是还在怪娘?是娘那时没有能力,不能把你养大。是娘不能保护好你们兄妹两……”
看着头发已经花白,絮絮叨叨的母亲,严修洁眼里的泪终于开了闸,她扑进母亲的怀里,号啕大哭:“娘…不是的…娘……”
轻轻拍着怀里人的背,严老夫人听着她撕心裂肺的哭,心下一片酸楚,也是止不住泪水。
严家三代为宇平尽心尽力,她也是与人为善,慈悲为怀,到底做错了什么,她一双儿女要遭这种罪!
第28章 人去楼空
皇上听了殿门口宫人对刚刚二人情形的描述,面带笑容,满意点了点头。
陈力奉上茶来,谄媚道:“陛下,您这招一石二鸟使得真好,不仅离间了景王和严大人,还把飞燕弄到手,真是妙啊!”
皇上慢悠悠拿过茶盏,呷了一口茶,咽下去了才微微摇了摇头:“只是离间了他们二人而已,飞燕的事情还不好说。”
“为何?”陈力疑惑。
“景王是朕从小看着长大的,朕能不了解他?你且看吧。”
“陛下,奴才有一个疑惑,”陈力见皇上眉头舒展,神色放松,小心翼翼问道:“景王若是公然抗旨,陛下为何不对他施加惩戒?以示威严?”
皇上斜了他一眼,眼珠转了转,悠悠道:“到底景王是朕看着长大的,到底,朕,舍不得。”
“陛下真是宅心仁厚。”说完,陈力恭敬站在一边,因着刚刚自己的提议面带愧疚。
皇上放下茶盏,望着殿门,眼眸微沉,语气轻松:“他们两个,都是朕的玩物啊,哈哈哈。”
陈力面无表情,垂着头,似是没有听到皇上的话。
宋翰墨气冲冲出了宫,见到二柱和拉马车的飞燕,心中一下五味杂谈,各种滋味翻了一地。
“王爷。”二柱见宋翰墨迎了上来。
“嗯,”宋翰墨应了一声,走到马车边,摸了摸飞燕的脑袋,他道,“本王今日想骑马回去,你回去王府,牵马来,把马车拉回去吧。”
二柱面无表情点了点头:“是,王爷。”
宋翰墨解开飞燕,翻身上马,漫无目在上京走着。虽已过了十五,上京还是北风阵阵,刺入肌骨。
飞燕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每次它不用拉马车的时候,便会很快活。今日景王没有限定它往哪边去,老马识途,它便走到了喜爱的马球场。
马球场上无人玩乐,宋翰墨任由飞燕载着他驰骋在场上。
从前,他一开始打马球的时候其实天分并不高,不过他很喜欢马球场上和队友一起协作的感觉。在马球场上,他是被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