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村长脚步不停。
“那得多疼啊。”云巧顺顺自己两只胳膊, 呲牙打了个寒战,拔腿就跑。
一口气跑回唐钝家。
沈来财他们卷好竹席顺墙放好和灶间的老人告辞,她高喊了声,“大伯...”
夕阳的余晖缀在她发间的花儿上,半张脸掩在花的阴影里。
她蹭的跑到最角落,抱起装满红薯藤的背篓,“你背猪草回家。”
沈来财被她喊懵了,回神时,背篓已立在自己跟前,登时火冒三丈,“敢使唤我干活了?”
云巧视若无睹,放下背篓就蹿进了唐钝屋,拿了个陶瓷壶出来,沈来财认出是秀才爷泡茶用的,心下大骇,“你干什么?”
“我装水。”云巧转眼就进了灶间。
灶间烟雾弥漫,唐钝奶在煮饭,沈来财不好追进去,拎起背篓甩到后背,和沈来福说,“咱们走,别管她!”
看她能蹦哒到几时。
唐钝奶拿过陶瓷壶,往里灌满了水,笑问,“墩儿回来了?”
“没,他在山里。”云巧打开靠墙的碗柜,里边有剩饭剩菜,她倒在大碗里,唐钝奶忍俊不禁,“是不是饿了?晌午让你吃饭你不肯...”
“我不饿。”云巧蹭的溜出屋,很快拿了片芋头叶回来,手里还有稻草搓的绳子。
她看着面含关切的老人,抱住她,轻轻道,“奶奶不担心啊,我找唐钝啊。”
“......”
唐钝奶云里雾里。
见她利索的裹好碗,用绳子绑紧,跟着壶一块放进竹篮,后知后觉想起唐钝进山找石头去了,纳闷,“墩儿不回家吃晚饭了?”
要不她怎么会送饭?
“嗯。”云巧掂掂竹篮,“我给他送去。”
他在山里会害怕,吃到最爱吃的菌子就不会怕了。
唐钝奶没有多想,只是担心剩饭剩菜吃了闹肚子,回屋拿了两块糕点给她装上,老脸欣慰,“墩儿像他爷,是个闷葫芦,惹你不高兴了你骂他便是,他不会怄气太久的。”
云巧说,“我不骂人的。”
唐钝奶笑了,“是啊,我家巧姐儿最体贴人了。”
云巧被夸得嘿嘿直笑,挥手,“奶,我走了啊。”
唐钝坐在细碎的山石间,无力望着晚霞褪尽。
坠崖时他后背擦着山石,连滑带摔落了下来,崴着脚,动也不能动。
刚坠崖那会口渴难耐,到了这会,饿得想吃草了。
晚风刮过山林,裹挟着丝丝凉意。他突然有些不确定了,这处山崖并不高,坠崖后泰山叔焦急喊他他就应了声,然而这么长时间过去,也没看到人来。
是迷了路?还是其他?
爹娘叔婶逃命,爷奶是被村里人诟病过的,害怕西凉军屠村,村里男人夜以继日的巡逻看守,为此还累死了人。
后来西凉军战败,重回太平。
他家田地是最多的。
村里很多人不服。
骂他爷奶坐享其成占大家伙便宜。
老爷子心里过意不去,散了些田地平息怨愤,其实和村里人仍是有些隔阂的。
记得他进学时老爷子送他到书塾门口,望着书塾历经战事摇摇欲坠的门,眼眶红了,“我没读过书,教不好孩子,护不住祖宗家业,只盼你出息些,进去吧。”
那时无知,不懂老爷子心情,没心没肺挥挥手就跳进了门。
杏黄色的月跳过纵横交错的树梢升高了些。
树影幢幢,思绪杂乱,他想起了云巧。无论爷奶待她多不好都要往家跑的姑娘。
那日在山里,他问她,“你奶对你那般不好,为什么还要回来?”
她仰着头,眼里的光像极了林间的月,一字一字道,“因为外面也有坏人哪,家人不在身边,一波一波的坏人欺负你呢。”
是啊,没了家族庇佑何其艰难。他不禁想,老爷子宁肯散那些田地也要留在村里未尝不是为了他好。
看在田地的份上,没人在他面前提过爹娘,更没人给他冷脸瞧,不像其他家被落下的孩子,出门就遭人冷嘲热讽抬不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