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白茫茫的, 万籁俱寂, 偶尔会看到几组人走过的脚印,云巧轻车熟路的找到埋野果的位置,拿雨伞推开面上覆着的雪,踢走枯黄的杂草,挑出没坏的野果放背篓里,就在她起身离去时,树林深处传来低低的话语, 于寂静的山林尤为清晰。
“那傻子真的在山里藏了野果?”
“我骗你作甚, 村里人服徭役的那阵,她跟一个小鬼头满山摘野果。”沈云山挥着树枝四处戳, 草鞋踩在雪地发出咯吱咯吱地响, 他边走边说, “我已经找到两处了, 要不然以我奶如今的态度, 我早饿死了。”
他食量大, 自打失了宠,每顿只有半碗粗粮或稀粥,塞牙缝都不够的。
云巧眨眨眼,快速将坑里的野果捧出来。
窸窣的动静惊到那两人,沈云山急问,“谁在那?”
“会不会是狼啊。”
女声娇滴滴的,“云山哥,要不咱回去吧。”
“要回你回,我已经找了半座山,我就不信找不着。”沈云山迈着步子走得极快,冷不丁看雪地蹲着个人,乌黑的刘海遮住眉眼,浑身阴恻恻的,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后背直冒冷汗,旁边的李悦儿更是跌坐在地上,指着树下的云巧,哆嗦道,“鬼,云山哥,有鬼。”
鬼好像看不到他们,肥厚如猪蹄的手在地下搅着什么,李悦儿花容失色,“她,她是不是挖尸体吃。”
入冬后,村里死了好些人,尽数埋在山里的。
这鬼定是饿狠了,吃尸体呢。
李悦儿屁股不断往后缩,指着鬼手里的黄澄澄的东西,脸色煞白,“血,血...”
云巧看着棉套上的汁水,眉头紧皱,这副灰色棉套是唐钝特意给她买的,叮嘱她进山要戴上,刚刚被沈云山吓到,不小心摸到坏果子了,她凑到鼻尖嗅了嗅,嫌弃的甩开,然后使劲在雪地上擦。
沈云山这会儿脑子一片空白,躲在树后,呼吸急促,见李悦儿浑身颤抖,他声音不稳,“她,她是不是过来了?”
李悦儿双眼瞪得老大,瞳仁急剧收缩着,“她,她好像嫌地里的尸体不新鲜,没喝那血。”
沈云山深吸一口气,紧紧将树枝攥在胸前,“那还等什么,咱快跑啊。”
语毕,拔腿就跑,发髻散了也不管了,后仰着身子,深一脚浅一脚,连跑带滚的往山下去,李悦儿反应过来时,林间已经没了沈云山的影子,只听到慌乱的脚步,李悦儿忙跪地磕头,“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云巧看了眼她,没吭声,继续捞坑里的野果。
沈云山霸道,被他看到这么多野果,肯定会抢,她不想跟他打架。
李悦儿在地上跪了许久,浸骨的寒意从膝盖蔓延至全身时,她哭了出来,因为她感觉那鬼慢慢靠近,她紧紧闭着眼,嘴里慌乱的念叨着:“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菩萨在庙里呢。”云巧四处瞧了眼,确认沈云山不在,胆子大了些,耐心道,“你裤子湿了,继续跪下去会生病的,起来呀。”
她见过李悦儿的,每到春天,李悦儿会提着篮子去树林挖春笋,她嘴儿甜,碰到人会主动打招呼,很得长辈欢心,云巧伸手扶她,感觉她颤得厉害,轻声道,“你是不是冷着了?”
李悦儿听着声音有些熟悉,想不起在哪儿听过,眼睛闭得死紧,“不...不冷。”
“你浑身发抖呢。”云巧探向她额头,李悦儿忙往后缩,双腿一软,再次跪了下去,“求你别吃我。”
云巧怔忡了会儿,瘪嘴,“我不吃人的。”
重新扶起李悦儿,顺势塞了两个野果给她,“山里冷,你快回家吧。”
说完,抽回手,自顾往山下去了。
李悦儿脑子一团浆糊,睁开眼时,山里已经没了鬼的踪迹,倒是留下两排脚印,踉跄的脚印是沈云山逃命时留下的,剩下的一排脚印均匀平稳,明显鬼留下的,因为脚印的缝隙间,依稀残着血迹,味道难闻得很,不知是不是错觉,鼻尖尽是难闻的味道。
低头一瞧,发现味道从衣兜传来的。
正欲将东西丢掉,看清楚模样后,整个人定住。
这不是前些日子沈云山从山里捡回来的野果吗?说云巧藏山里的,尝到甜头后,沈云山天天往山里跑。
得知沈家很刘家结亲,她心有怨气,追着沈云山要个说法,不小心跑到这儿来。
想到什么,她攥着衣角,大步走到刚刚鬼待过的地方,只见坑里残着许多野果,有些果子破皮,汁水流得到处都是,她捏住鼻子,脸胀得通红,厉声咆哮道,“沈云巧,你装鬼骗我。”
沈云巧顺畅的到了沈家屋侧,轻轻踹西屋的墙,沈来安递来梯子后,她顺着梯子翻墙进去。
沈来安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你大堂哥直言山里有鬼,在前院跟你奶哭诉呢,你小点声。”
云巧撇撇嘴,“我又不是鬼。”
沈来安没明白她的意思,看她背篓里装着野果,问,“给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