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仰头往前方看去,太阳彻底高高升起,整座皇城笼罩在光辉之中。
表面看似平静,可这座皇城却是血流成河,尸骨如山,无数的人死在这场谋逆之中,血水洗刷了一遍又一遍,却依旧掩盖不住那那股浓厚的血腥味 。
为了那至高无上的权利,牺牲了太多,死了太多。
他们这些战士在边疆抛头颅,洒热血,为的就是保护我朝百姓的安危。
可最后杀自己人最多的,却也是自己人。
“值吗?” 他喃喃一笑,眼中似是带着泪。
少年摇头转过身去,银白色的铠甲照耀在阳光之下,张扬而又耀眼。
无论旁人如何,唯独他依旧是当年那个桀骜不驯的少年郎。
朱红色的宫门一推开,金光炸现。沈少卿走到门口,一步一步朝外走去。
宫门外寂静一片,往日里威严的宫门前,如今安静的连一丝声响都听不见。
满地的尸体,烧焦后的宫墙。连那道门都炸毁的只剩一半。四周连一只鸟都看不见,可墙角的角落那儿却还停着一辆马车。
它就停在宫墙之间,旁边甚至还有烧焦的尸体。可那辆马车却依旧静静地停在那儿,像是在等一个未归的人。
瞧见他出来,站在马车旁的人立即上前几步。竹青色的长裙穿在身上,她朝他笑了笑,将手中的雨伞遮住他的头顶。
她说:“沈少卿,我来接你回家。”
朝中那场风雨终究是停了下来。
当年谋逆之事终得平反,昭告天下还了太子陈琅与洛家一个清白。
陛下退位,将皇位传于太子陈琢,择日继承大统。
沈少卿回府后,连着病了三日。他在床榻之上昏迷不醒,今日一早才有了意识。
陈琢听闻立即赶了过来,他改日就要继承帝位,朝中上下忙成了一团散沙,可如今却是站在沈少卿床榻前,手里剥着一颗橘子。
“新上供的蜜桔,孤让人给你带了一筐来。”太子将剥好的蜜桔放在他的手边:“你尝尝。”
沈少卿艰难的伸出手,尝了一颗。
他躺了三日,面色苍白如纸,唇瓣上也干枯的没有一点血色,此时轻轻抿了一片后又放了下来:“多谢殿下。”
改日之后,眼前这人就是一国之主了。
“你好好养身子,有什么事日后再说。”陈琢看着坐在他对面的人,雪白的寝衣裹在身上,满是消瘦:“玉苼有了身孕,孤还等着你日后做太子太傅。”
玉良娣是洛家遗孤,却也是太子的心头肉。如今看太子这个样子,孩子还未生出来就已经允诺了太子之位,可见有多期待这个孩子。
“玉良娣好福气。”沈少卿扭头咳嗽了一声,唇瓣上溢出血来。他面无表情的擦过,无奈道:“殿下,我活不成了。”
他此时坐在太师椅上,像是垂垂老矣的老者,整个人没有半分生气,奄奄一息。
说出这话的时候,他甚至是平静的,好像已经准备好了,迎接死亡。
“就……没有办法?”太子面上的那一点笑意也逐渐的淡去。说完这话之后,体验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谁也不想死,若是有一点办法,沈少卿也不会如此说。
“今日叫殿下来,是想让殿下答应我一件事。”沈少卿双手撑着身子,艰难的起身。
“你说。”他的皇位,有一半是沈少卿耗费心思夺来的,他答应过沈少卿,他能提任何的要求。
“只要孤能做到,孤都答应你。”
沈少卿的目光看向窗外,寒风吹打着窗子,入目一片萧条。他眸色淡淡地,说出了一直想说的话:“我希望殿下帮我照看一个人,护她一生。”
他从边疆赶到京都,耗尽了心血助他上位。权势、地位、甚至是查清但年那场战争的真相,还自己一个清白,太子能想到的,他都没提。
守护南疆十余年,一路披荆斩棘。这个人像是一团烛火,燃烧之后亮了那么久,如今最后一丝光,他都要留给自己最爱的人:
“我要她无灾无难,一生顺遂。”
他知道面前的人会做到,这也是他拼劲最后一口气来京都的理由。
太子知道他说的是谁,点了点头。目光从远处落到他脸上,到底还是问:“你这么费劲心思为她铺路,对她到底是哪种感情?”
他们之间相识的太早,认识的又太久。陪伴越是深刻,遗憾便就越痛。
太子之前问过他同样的话题,当时沈少卿只是笑笑不说话,如如今又问了一遍,他低头思索许久,随后才回。
“我遇到她的时候十九岁,可现在我三十了。”
沈少卿低头看向自己,自嘲一笑:“十九岁的沈少卿意气风发,视这世间的万物都于眼底。可三十岁的沈少卿,却是双腿残疾,命不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