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玉贤妃一路狂喊狂叫被侍卫们拖到北院，一路上都留下了血迹斑斑的拖痕。
在我还没回过神来时，玉贤妃便连一个申诉的机会都没有撞柱而亡。
皇上走后，内府送来了好多东西，又重新把灵栖宫装扮了番，我呆呆坐着仍惊魂未定地发呆。
“皇上铲除了徐氏，徐氏一族落魄无人，而叶大学士是迂腐的读书人，大理寺找到的那些关于贤妃罪证他全然相信，更重要的是他完全想不到如今的皇上已经不择手段了”\"荷蕊\"端来茶水轻声道。
“让她们都出去吧”我环顾了圈一屋子的宫女。
待屋里只剩我们两人时，我想到一个人来“晋王最近怎么没动静？”
“皇上这几年收回了晋王所有兵权，所以你猜他现在最想要什么？”
我明白过来“他在偷偷地招兵买马？”
\"荷蕊\"点头“据我所知阿九出现在了燕州，晋王府只有晋王妃在照料所谓的晋王”
我想了想“燕州处崇山峻岭，训练士兵倒是绝佳的地方”
\"她\"接着道“皇上已经混了耳目进去，他不会给晋王任何的反击余地，其实燕州有一条很长的隐秘矿脉，虽表面不设强兵，但实际藏龙卧虎，一有风吹草动皇上立刻知道”
是啊，如此做大概是因为胡兰部跟东临国的力量。
“他们如何我不担心，我担心的是你”\"荷蕊\"掀开□□，见他如此我忍不住笑道“赶紧换衣服吧”
“你还笑”不知是不是扮女人久了，这话竟带着一丝撒娇。
我忍住笑意，等他重新换了身衣服出来，此刻一只云雀停在了窗沿上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我看了眼道“你先出宫吧”若是有急事需要陆奚出现，宫外的人便会放云雀进来，这种云雀外形普通但实际却十分稀有，只会听主人命令。
“我……”他有些犹豫，想说什么然而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
到了晚上，宫人搬上了满满一桌子的菜，其中一个膳房总管又谄媚了番，明里暗里都希望我好好关照，这一天转变可太大了。
灵栖宫从无人问津变成了阿谀奉承的香饽饽。
这宫内也大变了样，豪华奢靡。
“菜可还合胃口？”
我正盯着满桌的菜发呆，皇上悄无声息地进来，我警觉地忙站起。
“坐下，尝尝这些”他拉着我坐下，又给我夹了几样菜。
我无动于衷“臣妾常年吃斋吃不了这些”
“那便慢慢改过来，明日我吩咐做素静的，花样多些，还有当年在府里你喜欢吃的，也已经命厨子学着做了”
“皇上不必费心了”
“你父亲我已经接他返京，在京城为他安置了宅子颐养天年，你要想去看他我来安排”
“这几个宫女先用着，明日我命陆奚再挑几个”
“皇上，不必费心了！”我又说了遍，我不知该如何与他相处只想让他快点离开。
他脸上不愠不恼静静看着我，静坐了会儿起身“我明白你对我心存芥蒂，但我会用余生来弥补，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回心转意的”
等他走后我命人将一桌子菜都撤了，又摒退众人。
想着我都近三十岁了，后半生不知何去何从顿觉疲惫。也不知何时迷迷糊糊睡过去，只一小会儿我又清醒过来，不，我是被晃醒的，没有熟悉的烛光，只有漆黑一片还有时不时透进的月光。
我这是在马车上？
我掀开车帘发现自己竟然出宫了，而眼前赶车的人又是谁？
“父亲想见你”我听出了他的声音，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兄长聂舒义。
因为是庶子，聂舒义在聂府毫无地位，自古嫡庶有别，在聂家更是到了极致，我父亲另有两房姬妾，聂舒义是二娘的儿子，还有两个妹妹是三娘的女儿。说是少爷小姐但存在感很弱，我对他们也没什么感情，先前皆因父亲获罪而被充作官奴。
“怎么？认不出我了？也对，妹妹生来就是尊贵无比的相国千金，怎么会认我这样的兄长？”月光下他转过脸，我发现他左半张脸满是疤痕，很是狰狞。
“吓到了？”他轻笑，“我不过是毁了半张脸，家里的其他女眷可惨了，我从死人堆爬出来的时候正有流民经过，那些都是丧尽天良的，你猜她们怎样了？”
“堂堂的贵妃是猜不到的”聂舒义感概了番，“贵妃在宫里养尊处优，我们却受尽屈辱，真是好命，同样是聂家的孩子，你跟我们从小就不一样”
他的语气说着说着凝重起来，马车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来到一栋宅子前，时隔多年后，我再次见到了我的父亲聂正沅。
相比于前几年，他虽发间多了白发，但神色仿佛更好了，竟不像六十好几的人。
我朝他行了礼，聂舒义此时已经退下，我环顾四周问“母亲是歇下了吗，多年不见甚是想念”
“你去见见她也好”父亲说着又命管家引我前去，管家是个老翁，在路上听他所言是我父亲回京时在路上看他无依无靠乞讨收留的，只是我瞧他脚步轻盈，并不像一般的老人，所以持怀疑状态。
绕了几圈我有些警惕，在聂府时正室夫人住的是后堂正房，这里虽不及聂府好歹也三进三出，怎么引我到这么偏僻的东南角来？
“我母亲到底在哪儿”我问道。
“就快到了”老翁指着前面一个破败的小房间。
“这是？”我疑惑。“小姐，请吧”我正犹豫要不要进去，里面就传来拍窗户的声音，接着破败的窗户内伸出一只手喊着“我要见老爷！我要见老爷！……”
我瞧了杂乱头发遮住的半张脸，她却是我名义上的母亲。
“青柠？”她看见了我忙拨了拨头发指了指自己大喊“是母亲啊，你快过来放母亲出去！快过来！…”
“她怎么了？”我问。
“你这死丫头，还不过来！”她见我不动竟然开始骂了起来，什么难听骂什么，我意识到，她疯了？
“夫人回京就这样了”老翁解释，又叹了口气说请医问药都不见好。
“嘿嘿，嘿嘿，你也被赶出来了？我早就料到这一天，你啊一定会被赶出宫的”她仍旧这么骂着，我于是不想理会准备离开。
“你不是我女儿，你跟你娘一样贱，我无法生育，我也让你不能生育，所以从小到大，我都在你吃的东西里加了一点料，哈哈哈，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的！”
我正要走，听到此话驻足看着她，她指着我仍旧大骂，我盯着她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小姐，这都是夫人每天说的疯话，疯话信不得”
疯话吗？比起见证真相，阴谋才是我所要面对的。
我回到正厅，父亲果真在等着我。
“您今日找我前来，不光是想看看我吧”我开门见山。
“那疯妇说的话是真的，她不是你的亲生母亲，当我知道她竟然给你一直下药导致你永远无法生育后，我就把她关在了牛圈里”
他让我前往看到此景象无非是想让我知道真相，好告诉我亲生母亲的事。
我便问“我的亲生母亲是谁？”
“唉”他叹了声“她是简皇后的挚友，跟简皇后关系极好，我与她情投意合，只可惜……”
“你是我的亲生女儿，我自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先前你不得宠便罢了，如今皇上已经废后，宫里你是位分最高的，我听朝中传出的风声，皇上有意立你，你放心，爹一定会让你成为皇后”
我握了握拳“爹是想重回朝堂吗？”
“你既然明白，就该好好听我的话，往后自然是我们父女的天下”
“天下？你果真…”一切如我所料，可当被证实时我还是难以置信。
他的眼神突然兴奋起来，快步走到我面前压低声音“告诉你个秘密，先前的晋王是假的，真正的晋王已经回来了，他借助东临西域各部落的兵力，简皇后留下的势力不容小觑，若是大军一举进攻中原，足以令咱们的皇上措手不及”
见他手舞足蹈兴奋的样子，我真难以想象这是我那个不苟言笑严厉苛刻的父亲。
他对权利的痴狂成瘾直至发狂的样子令我不由心生寒意，甚至有些恶心。
“您既然什么都知道，若是我成了皇后，你就看着晋王起兵谋反吗？”
他听到大笑了两声“我与晋王早就见过了，他对我说你与他是旧相识，他也挺中意你的，不愧是我的女儿啊，哈哈哈”
他的意思是……
我震惊地看着他，他就像个陌生人一样，不，他更像个魔鬼，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第三十四章
快到三更时聂舒义便送我回宫，我那位父亲让我好好做皇后，然而我此时彻底看清了他的面目，没有哪个父亲会一遍又一遍地将自己的女儿送进暗无天日的地方。
行到半道，脚下的路仿佛越来越崎岖更像是走在乡间，我掀帘子一看，果真他将我拉到了荒野。
“想在这里把我解决了？”我没有丝毫害怕，只是感慨这世道父不父，子不子，兄不兄，弟不弟的荒谬。
聂舒义下车后啧啧称赞“久居深宫的就是不一样，不过你越这样清高，我越觉得恶心”
“我最讨厌你这副从小到大都高傲的样子，聂家大小姐，当年的京城第一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17岁成为太子妃满门荣光，可惜最后皇后不是你，哈哈哈哈哈，真是个笑话”
“可是你还是比我们幸运太多，你知道那两个庶妹是怎么死的吗？嗯？她们是被活活□□死的！天知道那天有多少人，你是聂家的荣耀，可是你保不住聂家，你就该死！该死！”
聂舒义咬牙切齿地怒视着我，像是审判者数着我的条条罪状，他认为聂家时至今日，都是我造成的。
他拔出剑，我丝毫没还手余地，就在他坎向我时，他忽然瞪圆了眼睛，脸上表情扭曲扑通倒在地上。
“你没事吧”陆奚走过来拉住我从头到尾扫视着，我摇头“快天亮了，我们赶紧回宫”
“不，我带你走，我们再也不回去了”他说着拉起我。
我拽住他忙道“我要回宫”，他这下有些疑惑看着我“你还想回去？为了谁？你父亲，还是…容子羽？”
我看着他迟疑了会儿“我走的掉，你走的了吗？”
陆奚顿时不解看着我。
“我知道你被人下了毒，你一直都在找解药摆脱掉他们，不是吗？”
他此时神情呆滞，哑着嗓子“你…怎么知道的？”
“我…”有次我见他毒发偷偷忍着，那是两三年前的事了，像他这种武功极高的，想要让他乖乖听话不得下毒定时才能给解药？
“我回去，你在容子羽身边他们才能给你解药，你才有时间…”
我未说完陆奚便紧紧抱住我“青柠，容子羽对你说的那些话令我害怕，我怕你再也不见我，再也不理我，我怕你会动心，他有整个天下而我什么都没有，我拿什么去和他争？”
“跟我走好吗，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死的”
我伏在他肩上拍了拍他的背“原来你是担心这个？那么你也放心的相信我，只是我们必须要万无一失，我们两个都得活着，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只要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青柠，对不起”他附在我耳旁轻言“若是我有权势或许你早就可以自由，不用熬这么多年”
我笑道“若是你有权势，我怕我也不会如此信任你”
能有一个彻底心安的人陪在身边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年少时我曾一度以为容子羽会对我一如既往，会令我心安，会令我将身心都交付给他，终究是我高估了他对我的情。
回宫后好在悄无声息，陆奚的轻功一绝，他中的毒需要八味药，如今还有两味未齐，不过有一味，我却知道在哪里。
内府太监总管郑公公领了四名宫女前来，又送了绫罗绸缎，珠宝首饰。
“娘娘，这是皇上命陆大人送来的几位服侍娘娘日常起居的宫女”那个郑公公介绍着，又说到了赐名的事，拟订了四个名字。
我扫了眼四个宫女，长得都算端庄。
待郑公公走后，我便命她们退下。其中一个叫愫莹的停下脚步朝我行了个礼“娘娘还未梳妆，奴婢最擅长的便是梳妆了，奴婢替娘娘好好打扮打扮”说着就走了过来。
“放肆！”我喝住她“我让你们都下去没听到吗？既然是来伺候我，那我让你们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然赶紧请辞回去，告诉你们陆大人，我不需要！”
愫莹忙跪下磕了几个头就出去了。
我自己梳了梳头发，跟平常一样准备挽个普通的发髻。
“怎么？送来的不满意？”皇上竟不知何时进来。
“不满意就退回去”他笑着打量着我。
“陆奚本就不会挑人，是我难为他了，只是他挑人有一点是对的，忠诚，武艺高强，当年的…”
皇上说到这里又停了停转移话题“我命人传了早膳，特地从江南请的厨子”他拉着我来到外厅，已然摆了一桌美食。
我选了碗粥，其余看都不看，他便夹了几样放我盘里“尝一尝这些，看合不合口味”
“皇上为何突然对我如此”我喝了几口粥又放下。
他注视着我又握了握我的手“因为，你是我的妻子”
妻子？我顿觉好笑挪开他的手冷声道“不，我只是你的妾”
容子羽神情一怔忙说“我可以马上立你为后，今日…不，明日就可以，我现在马上命人去办，青柠，我会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妻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