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真要如此？”我无奈笑了笑“若真如此，要陷臣妾于何境地？”
“皇上忘了，太后当年被先皇立为皇后时是如何？”
容子羽听此猛然起身，像是在遭遇攻击般的猛兽似的防御性地看着我。我知道这是他心结所在，虽为太子，自己的母亲却被世人诟病，只怪那位神秘的简皇后太过传奇。
……
“你不一样”许久，他缓了缓神色又坐下。
“有一点是一样的，第二任皇后都称继后”我慢慢道。
“我是你的太子妃，原是你的妻，可在一夜间我变成了你的妾，即便是贵妾，我都无法再走在你身边，明明我都受过一次屈辱，明明我都释怀了，为何还要我承受第二次？”
“皇上如果执意如此，臣妾也只好削发明志了”
话已至此，我起身行了个礼又走进内室关上门。
当得知他有这个心思时我只觉抵触，没来由地抵触。
不知他是何时走的，不过立后的事倒搁置一旁，因为过了几日，东临国来使臣了。
东临是我朝附属国，其国力据传繁荣昌盛，不与其他各国往来，只是我朝开国皇帝与国君关系极好，曾一起出生入死驱除西域与北边蛮族的侵略，故每年都遣使臣朝拜上供从而成为我朝附属国。
听宫女们传言，来朝供的是东临国君的小公主，晚上会设宴款待。
比起这个，我倒更想知道宫外晋王的动向。小公主的到来跟晋王有没有关系。
“娘娘，请更衣”就在我思索时，宫女涵影呈上一套华贵的金丝羽衣，还有各种首饰。
我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皇上今日款待东临公主，要娘娘一同前往，皇上说希望娘娘不要抗旨”
抗旨？我笑笑，也是，如今他只能用一道旨意来强制我干什么了。
多年不踏出这个门，宫内的灯火辉煌与我早已格格不入，此次晚宴除了宴请东临公主外，还宴请朝中重臣，我的出现无非掀起轩然大波。
果真当我坐下，几十双眼睛都齐齐朝我看来。
“青柠，你今晚真美，还记得这身衣服吗，是我们成婚后我亲自明人所制的”皇上握住我的手笑道。
大概也是唯一一个他送我的礼物，我微笑点点头。因为这身衣服的华贵进宫后我就将它锁在太子府的箱子里，本来这一生都没机会再穿了。
“那位桑音公主怎么还不来？”我瞧着底下的空位问。
“已经去请了”皇上也打量了圈正要发问，一侍卫上前禀报“陆大人感染风寒，告病在家”
“又告病？行了，朕知道他不喜欢这种场合”皇上毫不在意，与此同时桑音公主被太监引着进场，行了东临国的大礼笑道“桑音来迟了，请皇上恕罪”
这公主穿着一身异域服侍，娇俏可人古灵精怪十分可爱。
皇上自然请她坐下，她看向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我便回敬她。
宴席中歌舞升平，我目光又扫向左侧的晋王，容临豫欣赏着歌曲，在我看向他时突然又朝我看来，眼神意味深长，而旁边的晋王妃见此假装无视，自己喝着酒。
另一边是安仪公主跟驸马爷，琴瑟和鸣相敬如宾地给对方夹菜倒酒。
底下的群臣有的兴致缺缺喝酒，有的全神贯注看舞，在这之中我察觉到有人看着我，此人是大理寺卿汪易，见我看向他，他举杯一笑一饮而尽。
可谓群魔乱舞。
宴毕，遣散了众人，皇上拉着我散步醒酒。
“有许多次，我都幻想就这么牵着你在月下散步，就我们两人，可我们成婚十几年都不曾有过，往后我要天天见到你，天天与你这么静静地散步”
他带着醉意搂着我到了一处宫内。
走了半圈酒气散了不少，他拉着我走进殿内。
这里灯火通明，我不知道住的是谁。
摒退左右后，他摸了摸我的脸“我带你来见他们”
我正纳闷，竟从内殿跑出来两个孩子，大约就两岁，还是咿呀学语的时候。
一见我们就扑到皇上身上，抱着腿喊父皇。
我明白过来，这是哪个宫妃的孩子？
“来，这是娘”他蹲下身搂着两孩子往我身边凑，接着两个小娃娃就脆生生叫我娘……
我震惊地有些石化“这是……”
“娘，娘…”那两孩子抱着我的腿一个劲儿的叫个不停，我根本不知所措。
“郑氏与你有几分相似，生的孩子自然也像你”
我惊诧不已地看着他“他们是郑美人的孩子？”
“不，是你的孩子”皇上命乳母抱走了孩子，他牵着我拉到一幅画前。
“我告诉他们画上的便是他们的母亲”
我盯着画摇头“那郑美人呢？”
“她去了她该去的地方”他说的十分平静。
“当初我是看她有几分你的影子，我才宠幸她的”他看向我。
我听此却不由往后退了两步“所以这都是皇上早就计划好了的？”
“是”他直言。
一时间我竟不知何言以对，内心复杂万分。
“我说过我所做的都是为了你，当年娶贺兰颜兮也是如此…”
“青柠，我从未停止过爱你”他往前一步靠近我，低着头注视着我的眼睛。
第三十五章
“给我一个机会，我们重新在一起的机会”他凑近我的脸颊，轻轻一吻。
我忍不住又退了两步“那么皇上对贺兰颜夕，还有徐皇后，难道没一点感情吗？”
“她们的孩子死了，也是皇上的孩子，难道就不伤心吗？”
他听完脸色一沉，眼神变得阴郁捉摸不定，他就这么看着我，我握了握拳，心中又酸又涩不知是何滋味。
他最终慢慢走到暗处，烛光将他的影子拉长，趁着这会儿我悄悄退了出来。
在回宫的路上，我心底五味交杂。只是一直快步向前不再想其他。
冷宫中，徐皇后唱着轻柔的摇篮曲，悠长空灵响遍整个皇宫。
回到灵栖宫我卸完妆发，让众宫人去休息，只是我却睡不着。
冷落我多年的人现在却说所做的全是为了我，想想也可笑。
我坐在床上发呆，回想着我与容子羽过去的时光，脑海里的记忆已经泛黄，唯有当年十里红妆满目喜庆的红色还有些印象。
这是过了多少年了，如今的我像个老妇似的似乎都要怀念年轻时的光景了。
“在想什么”一只手轻轻搭在我的肩上，我扭头一看正是陆奚，随之而来的还有点血腥味。
我循着味道将视线停在他胸前衣服上的一道口子反应过来“你受伤了？”
“只是点小伤”
我马上扒拉开他的衣服，见胸口有一条剑伤皱了皱眉“谁伤的你？”
陆奚回答“你可知天下有三大门派？”
我点头又找来药水替他清洗伤口，接着又上了药准备包扎。
我边包边道“以顶尖杀手闻名的暗门，贩卖天下情报的落云阁，还有制毒著称的天雪楼”
“皇上十几年前开创落云阁后便一直在寻找其他两大派的踪迹，天雪楼是长公主在中原的据点，当年她把我和阿九带进天雪楼训练我们成最顶尖的杀手，同样也是为了找到另外两门派的踪迹”
此时我已经包扎好也明白过来“那么暗门呢？”
陆奚继续道“这么多年我总算接触到了暗门核心层，今夜我跟踪的那个女人，大概就是暗门的门主，我总觉得她应该是我们认识的一个人”
“然后你就被她伤了？”能伤陆奚的，对方武功是有多高。
“本来是能揭开她的真面目，可惜最后来了个男人”
我表示奇怪“月黑风高的，对方都黑衣蒙面，你还能认出是男人女人？”
陆奚听此笑着揽过我“雁过留痕，他们武功不错，我虽不得近身，但他们身上的气味是无法掩盖的，下一次我一定能认出他们”
“气味？”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气味，虽然很淡但对于我们来说都是不同的。当年长公主给我们吃下各种药，除了百毒不浸外还增强了我们五官对于外物的灵敏度，所以每个人的气味都是独一无二的”
这诡谲莫测的宫外，若是我们认识的人，必然跟宫内也有牵扯。
“你有心事？”陆奚见我不再说话便抱住我。
“没有，只是你快点出宫吧，那四个宫女是一等一的高手，一切小心”
他轻叹“因为她们我都半个月没见你了，你放心，我给她们下了点药，她们不会有任何察觉的”
我笑了笑靠在他的肩上闭目养神。
就这么静静待了一会儿，我察觉他吻了吻我的额头。
“青柠，其实到现在你还是对我也有所顾虑，是吗？”
当听到陆奚这话时，我睁开眼不知如何作答，想离开他的怀抱却被他紧紧抱着。
他于是将我贴近他的怀里“没事，你不用说什么，我会永远在你身边，就算哪天你赶我我也不会走”
“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那是一个下雨天，你撑着伞在廊下走过，我们刚入府的都跪着不准抬头，我就这么偷偷地看了你一眼。
就这么一眼我就想带你走，我知道这个想法很荒谬很可笑，我也知道这辈子可能永远都不能站到你面前，可是我无法……”
这夜陆奚与我说了好多，我也不知听清楚了多少，不断袭来的困倦让我半梦半醒，不知是清醒还是睡梦中。
等第二日醒来陆奚早就不见身影，回想着昨晚他一直在我耳边说着话，我挠了挠头，总有些不真实。
吃完早饭，便有宫女太监一排排地端着锦盒进来。
我正纳闷时，皇上走进来。
他今日看上去心情不错，径直牵着我打开了盒子，里面是对晶莹剔透成色极好的翡翠镯子。“东临送来的贡品，我挑了些带来觉着你可能会喜欢”
“还有这罕见的紫色宝石”皇上又打开一个盒子，里面有条紫晶宝石项链又问“好看吗？”
我点点头。
“虽是些俗物，但只要你开心，那就是这些东西的价值”
我闻言打量着这些珠宝淡淡一笑“皇上知道我从来都不喜欢这些的”
他于是也不强求吩咐宫女们收起来。
“过几日我要微服私访燕州，你同我一起去”
我想了想直言“这是圣旨吗”
容子羽听后静静看着我，之后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地笑意“如果我说不是圣旨，你是不是不会跟我去了？”
“皇上从未带臣妾出过京城，今日如此，臣妾惶恐，有些不适应罢了”我微微低头道。
他拉着我坐到软榻上“从今往后，无论我去哪里你都要跟我一起”
我很快抽出他握着我的手推脱“臣妾身子不好，怕是没有福分跟当年的端敏淑妃一样常伴左右，更怕不仅不能为您排忧解难，反而给您添麻烦”
……
话毕，空气中一片冷寂。
我知道我是一次次在挑战他的耐心，我承认我还是学不会这宫里的斗争，连假意迎和都学不会。
不知过了多久，我低着头不敢看他，直到他开口。
“看着我”
我仍旧低着头，彼时他似乎有些没了耐心凑过来捧起我的脸“我让你看着我！”
我仍旧低着头。
“我让你看着我！”他加重了声音“当年是你亲自把我推向别人的，你忘了吗！如果你心里有我，你就不会在我迎娶别人后无动于衷，就不会从那以后对我不闻不问。
你何曾对我娶他人感到痛心？你连一点嫉妒都没有！”
“青柠，如果你对我表现出稍稍一点的感情，这么多年何至于此？可惜，即便我主动屈尊降贵，你也不把我当回事！”
见我仍无动于衷，他重重晃了晃我“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人？”
“说！”
“说啊！”他的语气愤怒起来。
我这才抬起头“臣妾进太子府起，便知道您不是我一个人的丈夫”
“哼”他听此冷笑“原来，你一直是这么看我的？
那年我与父皇说我不要选妃，我只要你一个太子妃就够了，父皇骂了我许久，骂着骂着又说，要是我想要这一生只有一个女人，那必定要比他强大，强大到不用再依靠女人坐稳皇位
我知道，他当年是依靠简皇后才登上皇位，这是他心中拔不掉的刺……”
说到这里容子羽自嘲地一笑“简皇后的势力远远比父皇大，甚至她在民众心中的地位也远远高于容家
她一直以为与她一起并肩作战同生共死，她全力扶持的人与她是一样，一样深爱她至死不渝
可是我的父皇，他出生卑微从小就是在日复一日的宫廷斗争中活下来的，他的骄傲不允许爱情临驾皇权之上”
“所以，你明白吗”容子羽紧握住我的手“我对你的所有感情都是真的，我只想扫清所有威胁，我跟我的父皇不一样，我只爱过你，无论从前还是以后，都只有你”
我注视着他的眼睛，此时内心已经波澜不惊，他说的是真是假大概与我没有关系了。
我掰开他的手起身俯视着他“那么权利与我，你会选择我还是权利？”
未等他回答我又转过身背对着他“皇上还是起驾回宫吧，臣妾这里，您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身后没有动静，就这么又过了多久，久到我以后他已经走了，直到一清冷的声音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