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之人向来爱嚼舌根,她之前在夏国也听的不少,早就习惯了。
“待这件事解决,我就带你回冬国见母亲,她一定会喜欢你的。”
冬锐寒拿起一旁的披风给夏芊浔系上,拉着她坐在桌边。
届时他就可以兑现当年的承诺,与她一辈子在一起。
“冬锐寒,我现在只想查清竹烟馆之事,这些对我来说,太遥远了。”
她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完成,这些对她来说根本就是遥遥无期。
“没关系,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所有的事情都尘埃落定。”
冬锐寒轻轻将夏芊浔拥入怀中,小心地避开她的伤口。
夏芊浔没再说话,她也想等到尘埃落定的那天。
到时她就再无烦忧,回到澜云山看尽每日的云卷云舒,花开花落。
她再也不想被禁锢在这些未知的牢笼之中,也不会接受这既定的命运!
就算是万丈深渊,她也想要个真相出来!
冬锐寒的手抚上夏芊浔的发丝,沉沦在这一瞬的宁静当中。
无论有多少风雨,他也会带着他那把唯一的伞,走向她,为她撑起只属于她的伞。
无论她在何处,只要一回头,他一定会在身后。
第42章
又是几日过去,秋祁宣终于带来了好消息。
夏芊浔正悠然地在摇椅上吃着桂花糕晒着太阳,秋末的太阳软绵绵的,夏芊浔几乎沉沦在这种安逸的日子里。
墨玉把这附近地该查的不该查的,能查到的东西都给她报了个遍。
直到她看见秋祁宣从门口进来,她知道,该回到现实里来了。
秋祁宣穿着一身水青色的衣裳,腰间戴着半块玉坠子,再无其他装饰,脚步行走间衣玦翻动,向着夏芊浔款款而来。
“三日后,国主会去宫外狩猎,半月才会回来,我们的机会到了。”
吞下最后一口桂花糕,夏芊浔从摇椅上站起来,对着秋祁宣点了点头。
一旁的墨玉和春芗相视一眼,各自去做了准备。
三日很快过去,秋祁宣找了个由头没有跟着去狩猎,只在城楼上看着浩浩荡荡的队伍走远。
正好秋贺朝不乐意秋祁宣,他不去的话父皇便不会把所有的目光都放在他身上,他这次一定要让父皇满意。
看着倔强的儿子,秋枯灸只是无奈叹气,自小他就这样,强求也没用。
秋祁宣慢慢走下城楼,向着云光殿而去。
早早就等在云光殿门口的夏芊浔看见秋祁宣的身影,激动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走吧。”
宫中不能绕开的暗卫都被墨玉和春芗清理干净了,秋祁宣带着几人来到政允殿,这里是秋枯灸处理事务的地方。
平日里这里到处都是侍卫巡逻守着,如今秋枯灸出城,这里也没了人。
夏芊浔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却说不出来。
走到一幅画像面前,秋祁宣出神地看着墙上的画,他竟敢还把这画像挂在这里!
画上的人是他的母妃,春焕。
伸手把画像卷起,将一块令牌放入墙上的凹槽之中,身后缓缓出现一个通道。
随手拿了一根蜡烛,秋祁宣带着夏芊浔一行进入那黑漆漆的通道之中。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突然明亮起来。
夏芊浔觉得,这里和竹烟馆的感觉很相似,却又有些不同。
墨玉和春芗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环境,以防有暗器或者机关。
冬锐寒跟在夏芊浔身后,看着与她与秋祁宣齐头并进的样子,狠狠地捏了捏拳头。
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金心锁!”
夏芊浔看着那漂浮在空中的石球,这里也有金心锁?
走到近前,又再确认了一遍,确实是金心锁。
时隔多年,秋祁宣再次回到这个地方,当初母亲被杀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一日不敢忘记。
秋祁宣红着眼睛走到案前,拿起一支青玉簪子,这是当初母亲最爱的簪子,他也配留着!
夏芊浔看着失神的秋祁宣,那天晚上,她听见了,一字不落,只是不知道如何开口安慰。
夏芊浔轻声开口:“秋祁宣。”
秋祁宣放下簪子,收了收眼中的哀伤,“竹烟馆的记载就在这些典籍之中,可我当时太小,忘记了到底是哪本,需要好好找一找了。”
夏芊浔对着墨玉和春芗点点头,众人开始在这茫茫典籍之中开始寻找着关于竹烟馆的记载。
冬锐寒跟在夏芊浔身后,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
夏芊浔察觉到身后的目光,回过头看着他。
“你怎么了?”
冬锐寒摇摇头,在书架上查找着典籍。
没想到暗阁之中会有如此之多的天下辛秘,夏芊浔暗暗咂舌,这恐怕不会比竹烟馆少。
要在这里面找到记载竹烟馆的那一本,犹如大海捞针。
但是她一定要找到!
秋祁宣自顾自寻找着,只是少时的记忆已经模糊,自他从母亲被杀之后就一直萎靡不振,连带着之前的记忆也渐渐变得模糊了。
一本接一本地寻找着,秋祁宣猛然看见一本手记,那字迹极其熟悉。
颤抖着手将落满灰尘的书手记拿下,小心翼翼吹开覆盖的尘埃。
浮生手记,落款处赫然写着“春焕”二字。
秋祁宣瞳孔骤缩,是母亲的手记,可他怎么从未见过。
翻开一页,熟悉的字迹一个个印入眼帘,他仿佛回到了当初在冷宫时母亲手把手拿着炭枝教他写字的时候。
四月十四日,今日是生辰,我偷偷溜出竹烟馆去玩耍,遇到了一个非常奇怪的人,他唉声叹气的,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让他头疼的烦忧,我上去问他,可他不理我,我便只好作罢。
回到竹烟馆,馆主没有责怪于我,只是警告我以后不许私自外出。
她们说四国会就要开始,我不能出什么差池,可我不喜欢这个地方,我想要出去。
但他们告诉我,我有我的使命,谁都身不由己,后来我还是妥协了。
五月初五,今日在四国会上,我无聊得很,我一向不喜欢这种场合,只觉得他们都假惺惺的,明明各怀鬼胎却还要笑脸相迎,我也好会不会也变成这样的人?
我走到花园,无意中撞到了一个人,待我抬起头时,却发现是上次在澜云山遇见的那个人,他似乎也不喜欢这种场合,于是也出来逛逛。
我们一起坐在花园的椅子上聊了好久,他不像上次我看见他时那般忧愁,恍若一个说书人一般,给我讲了很多很多事情。
我喜欢听他讲故事,他说那些都是他所亲身经历之事,我向往像他一般自由洒脱,爱恨随心。
我看着他,问我们何时还能再见,我喜欢和他待在一起的感觉。
他告诉我,我是第一个喜欢这么听他说话的人,我很开心,能够成为这个人。
可是他没再说什么时候能再见。
五月十五,四国会已经结束,我们就要回到春国去了,我日日与他相谈,可他却从不说什么时候能下一次再见。
我即将回到春国,这一去,我们大概就再也见不到了。我哭着向他告别,他却摸摸我的头发,动作轻柔似水,眼里满满的全是我的倒影。
他说他已经向国主提亲,我回去等着待嫁便可。我高兴极了,那样就可以日日待在他的身边吗?
和他告别时,却看见他眼里有说不出的哀伤之色。
第43章
六月二十,我已经等了好久,可还是不见他来娶我的消息,我去问国主,国主却说我不能嫁给他,早已回绝了他的求亲,我哭着问国主为什么,国主没有给我答复。
七月十八,我想了好久,还是没想通为什么,只看清了离别时他眼中的那抹忧伤。原来他早就知道我们不能在一起,他骗我!
七月二十九,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骗我。于是我带着竹烟馆的一个金心锁去找他,听说这金心锁能验证真心,可它看起来就是一块石头。
可是我必须问清楚这件事,因为我已经好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我只想知道一个答案。
八月初九,竹烟馆的人在到处找我,因为我带走了金心锁,她们说我叛出竹烟馆。
可是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待我找到他问清楚之后,我就会把金心锁还回去的。
八月初十,我站在秋国的皇宫门口,可那些守卫不让我进去,我得另想一个办法。
八月十一,我终于找到了办法,我打晕了一个即将进宫选秀的秀女,那是我第一次伤人,我害怕的手都在发抖,可是我没有别的办法了。
八月十二,我带着金心锁找到了他,他竟然成了国主,这些秀女都是为他而选的,我心底有些发酸。
他看见了人群中的我,眼圈泛红,他跑过来紧紧地抱住我。我觉得,用不着金心锁了,我知道他的心意。
八月十五,我终于如愿以偿的嫁给了他,成了他的妻子,可他的妻子不止我一个,还有皇后和好几个漂亮的美人。他告诉我,我才是他最想要的人。我相信他。
九月初十,馆主找到了我,要我带着金心锁跟她回去。可是我不想,也不能,因为我已经有了他的孩子。
我将金心锁交给馆主,馆主却让我自己留着,今后或许有用得着的地方,我听不明白。
嫁给枯灸的第二年,已经到了五月。
从那以后,馆主再也没有来过。肚子里的孩子也一点点长大,我期待着他的到来,枯灸给他取名为祁宣我很喜欢这个名字。阿祁,你要快快的长大,我和父皇都希望早点见到你。
再翻一页却没了字迹,或许那个时候,春焕已经被打入了冷宫之中。
秋祁宣忍住泪意,一言不发地把手记放回原位。
却看见旁边另一本小册子,没有落款和名字,却和这手记紧紧挨在一起,与架子上这些整装好的典籍格格不入。
疑惑地拿下那本册子翻开,映入眼帘的是他最痛恨的那个人的笔迹,秋祁宣对他深恶痛绝,将册子放入架子上,凭着模糊的记忆寻找着当年看过的那本书。
却又停住脚步,回头将那本小册子拿了下来。
这是秋枯灸的生平记录。
是从和母亲相遇时开始写的,可到后面却与母亲所书大不一样。
我已经快忘记了焕儿的样子,我想去看看他,可她始终没向我解释一句,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连解释一句都不肯。她却只说,当初是她看错了人,其他的再不多说一句。
我还是决定将她接回来,皇后之势已去,我仍只宠爱她一人。可是她似乎变了很多,再不和我多说话,我知道她怨我,可我还是日日去看她。
直到有一日,我跟着她走到一处黑漆漆的地方,走了很久,里面露出一个很大的地方,这不是暗阁吗?
焕儿怎么会来这儿,暗阁的入口明明就在政允殿,怎么会还有一个她不知道的入口。
她已经发现了我,我走到焕儿的面前,话还没出口,她就拿着一把剑抵在我的脖子上。
她说错信了我,说我早有目的接近她,我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我只想问他为什么会到这里来,这里藏着天下典籍,只有国主才能进来。
我想让她先和我一道出去我们好好谈谈,可她不听,与我动起手来,我好不容易抢过她手中的剑,她却一把扑过来。
我惊恐地看着她,她的心口插着我刚夺过来的利剑,血一下就染红了衣衫,我就这样看着焕儿倒在我的面前,我却无能为力。
不,我不是想这样的!
她笑着跟我说,让我好好照顾我们的孩子,她解脱了。
她这一生最想要的就是自由,可却为了我从一个牢笼跳到另一个牢笼里是我对不住焕儿。
可这个时候,我看见了角落里的阿祁,他那样惊恐的看着我。我知道,他这一辈子也无法原谅我了,我亦如此,无法原谅自己。
不久后,竹烟馆馆主找到我,想要与我做交易,与我交换竹烟馆的真相,我不知道什么竹烟馆,她们便再也没来过,也从没过问焕儿的事情。
她们只告诉我,阿祁是竹烟馆的后人让我好好照顾他,以后竹烟馆的真相还要靠他来解开。
我自己的孩子,我当然会照顾好,只是这竹烟馆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过了很久,我想明白了,或许是因为焕儿吧,我曾看见竹烟馆馆主在屋内与她交谈,或许她找到暗阁,找到了竹烟馆的真相,才会觉得我欺骗她。
可我再也没有和她解释的机会了,阿祁从那以后也不再与我亲近,我成了一个孤家寡人。
但是我的好好活着,照顾好我的焕儿的孩子,特别想念焕儿的时候,我就到暗阁去看她。
她只留下了一本手记,从进冷宫开始就没再写过,一只青玉簪子和一个石球,我不知道那是做什么的,焕儿一直把这东西带在身上,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
秋祁宣将册子放回原位,终于还是红了眼眶。
“公主,我找到了!”
春芗的声音从书架中传来,所有的人都提起心向春芗的方向而去。
春芗拿着张薄薄的纸,上面只画着一个凤凰样子的东西,似乎是个锁。
夏芊浔看向浮在空中的金心锁,石球静静地浮在那里。
里面装的不会就是这个吧!
夏芊浔又望向秋祁宣,“你说的就是这个?”
纸上只写着竹烟馆三个字,还有一副图以外再无其他。
春芗看着图中的锁,“只有竹烟馆后人以血为祭,才能打开这金心锁。”
她的记忆碎片里只剩下这些东西了,待她继任竹烟馆主后这些记忆都会消失不见。
第44章
顺着春芗的眼神望过去,秋祁宣渐渐走到石球的前面。
原来这个就是母亲所说的金心锁。
石球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竟缓缓转动起来,秋祁宣鬼使神差的拿出一把匕首。
手起刀落。
殷红的血滴在金心锁上,渐渐地融进石球之中。
夏芊浔瞪大了眼睛,她没想到秋祁宣就是那个竹烟馆后人,她们的人生好像一切都被注定了一般。
不管多远的距离,命运都会让他们相遇。
金心锁逐渐脱落表面的石块,露出它本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