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在这一刻,殿外埋伏的死士,都被禁卫军解决了。
裘丞相不察,发号施令:“快杀了这个乱臣贼子——”
邵准云淡风轻的盯着台下慌乱的人群,那一张张因恐惧而狰狞的面孔,他们东倒西撞,想要杀了他,前仆后继,最后都死在了台阶上,有人见情况不妙,转身想要逃跑时,却被利剑刺中了喉管,闷响一声倒在大殿之下,临死之前还是往外够手。
他看得赏心悦目。
裘丞相:“人呢?我们的人呢?快让他们进来……”
“报!秦王殿下带着二十万军队来洛阳勤王了——”
“报!聂远将军带着十万人马来洛阳勤王了——”
“……”
许王见大势已去,徒劳的跪地磕头:“晋王饶命,晋王饶命啊,都是他们逼我的,都是他们逼我的……”
逼?
若非他自己心中有贪恋,若非他不顾兄弟之情屠杀他,现在又怎么会闹到如此境地。
他能怪谁?
难不成还要指望敌人对他心慈手软吗?
邵准提刀朝许王一步步走过去。
这时还有人说:“他要弑君——”
许王抱着摇摇晃晃的冕冠往后爬:“我是皇帝,我已经是皇帝了,你敢杀我,那就是大逆不道——”
邵准单膝蹲下笑着看他:“那这个帽子我可不能白白的担着。”
许王:“……”
“不——”
傅少奇闻声回头望过去,许王已经倒在了血泊中,浑身散发着猩红的血腥味。
“他!弑君夺位啊——”
“乱臣贼子,乱臣贼子——”
“老天要亡我大燕——”
好几个老臣叫嚣着。
邵准丢下兵器,伸手抹开脸上的鲜血,笑得冶艳瑰丽,声音荡气回肠:“便是孤真要做个乱臣贼子——”
“你们又能如何?”
“……”
傅少奇口干舌燥的吞下口水,而后丢下手中武器,跪地抱拳行礼:“恳请晋王殿下登基”
“恳请晋王殿下登基……”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史书是靠胜者来改写的,岭南之事到底真相如何,又谁会真的在意吗?谁赢了,谁就是功臣,谁输了,谁就是乱臣贼子。
少年皇帝一脚踩在龙椅上。
他意气风发的命令道:“命秦王驻守洛阳城外以安社稷,聂远将军率三十万人马南下平定叛军。”
“是——”
第87章
郭城, 雨夜。
两名衙役押解着一命女囚往外走,女囚衣襟单薄,又被寒冷的秋雨打湿, 走路也不麻利了, 磕磕绊绊的寻避雨处。
高个的说:“上头说要我们给她点颜色瞧瞧再杀了,我瞧着她有几分姿色,不如咱哥俩分了?他奶奶的累了我们一路, 这该死的天儿!”
矮个的哎了一声:“你是吃了熊心豹子啦!你难道不知这个女人是谁吗?要掉脑袋的!”
高个摇头:“不知道。”
矮个的寻了个屋檐, 给女人扶到墙角:“我之前在洛阳当过差,知道些事,这女人可是晋王殿下的人。”
“那咱们可得罪不得!”听到晋王, 高个发抖, “不过……”
他话风一转:“晋王不是谋反了吗?”
天色阴沉, 雨又大,一时半会也走不了,矮个的找了个地方坐下:“这谁知道呢,都是个没准信儿的数,万一以后晋王得了天下,我们俩可就死定了。”
“那咋办?”
矮个回头瞧了浑身颤抖的女人一眼:“这女人,咱动不得,还是送青楼去, 万一问起来,也有个交代, 如果日后晋王找来,也干系不到咱俩。”
高个的觉得矮个的说得有道理, 等雨稍微下得小了些, 两人扛着已经昏迷过去的晏汀, 送入了郭城最繁华的青楼,此刻青楼正是风生水起,老鸨见两人扛着浑身是泥水的女人过来,原本是不打算要的,后来拨开湿漉漉的头发看见女人容颜时,当即两眼放光,请人先扶上楼。
青楼一楼的姑娘们闹哄哄的围过来看了一圈,而后觉得无趣也就离开了,只有一位身穿道袍的女子,若有所思的盯着地上的水渍。
“还算不算的啊?我可出了钱的!”
女道士笑嘻嘻的过去:“您的命格啊……”
老鸨问价钱。
他们两个人原本就是为了甩掉这烫手的山芋,顺便再赚点,所以压根就没要多少银子,老鸨当机应下了,让人给过钱,她拎着裙角往楼上跑。
“刚刚瞧了一眼不太清楚,得仔细看看才能,那俩官爷买那么便宜,莫不是个有病的?”老鸨推开门,“去看看醒了没。”
木槿哎了一声,过去将晏汀翻面,女人面色煞白,可五官标准,甚至可以称得上精致。
老鸨再一次惊呼自己今日是捡了一个宝贝:“快去给她请郎中。”
木槿欸了一声忙下楼,下楼时被女道士拦住去路。
女道士问:“里边人怎么样了?”
木槿差一小厮赶紧去请郎中,这才有功夫来回女道士的话:“发了高烧,昏迷不醒,何仙姑认识?”
女道士笑:“两面之缘。”
木槿去厨房烧热水,女道士思忖片刻,趁着没人阻拦,她上了二楼,女道士是在这儿替上算卦的,她的卦很灵验,但是老鸨不许她上楼,女道士顺利找到晏汀所在的房间后,推门进去,在确认人就是佛印寺的那位女施主后,老鸨也带着郎中进来了。
老鸨驱赶她:“你好端端的来这儿干什么?不是说过不准上了的吗。”
女道士赔笑:“她……”
老鸨警惕:“你认得?”
女道士点点头:“认得。以前是洛阳大户人家的夫人。”
老鸨不禁皱皱眉头。
“已经嫁过人啦。”女道士接着说,“恐怕是落难至此,保不齐日后就有人找上门来。”
果然,老鸨犹豫了,万一摊上事……
女道士见效果明显,继续在一旁恐吓她:“这姑娘的夫君呢,可是……晋王殿下。”
“晋王?!”光念出这个名字,老鸨浑身都在抖。
女道士嗯了一声:“晋王殿下可不是好惹的。”
“你少吓唬我了!”老鸨见多识广,也看得出女道士的意思,“晋王如今正叛乱逃亡中,哪里还顾得上她,更何况,晋王能不能活过明天还不一定呢,我用得着怕他!看你这样子,应该是想救她,不如这样,我卖你一个人情,你花五百两银子,我就把这人卖给你。”
女道士惊呆了:“五百两!刚刚那两个人卖给你的时候分明是二两银子的!你好黑的心呐!”
老鸨笑笑,摇头往一旁走:“你都说了,这可是晋王殿下的女人,又生得如此天香国色,卖你五百两,还是你赚了呢,爱要不要,不要我就拿去卖别人了,反正,如她这般花容月貌的女人,有的是男人要。万一日后晋王找上门来,也别来寻我,我只不过做个生意罢了。”
“你!”女道士一气之下就要走,正当老鸨想叫住她降价时,女道士又折了回来,“好!你等着!”
老鸨暗暗窃喜。
其实在知道晏汀的身份后,她是不敢留着晏汀的,否则真惹来杀身之祸,可就得不偿失了,现在有人愿意出高价买走,她当然是乐享其成。
不过女道士身上哪里有那么一把笔的银子啊,她抄了家底也只是翻出二十两白银和一枚玉穗。
等会儿……
她拿着以前从晏汀身上坑来的玉穗看了看,她起初是要把玉穗当了换银子救助难民的,可是后来安鋆与大燕打仗,她四处流难没来得及做,忙着忙着就忘了,没想到现在派上用场了。
她拿去当铺卖了足足五百两。
这也算是晏汀从前的善心救了她自己一命吧。
老鸨收到钱后,就把人丢给了女道士,女道士背着晏汀,足足走了五百里路,才到自己住的破庙里。
安置好人,女道士埋汰道:“我真的倒霉了,三翻四次遇着你……”
“让我来给你算一卦。”
她拿出签筒就地而坐,摇出一根桃木签……
三日后,郭城来了人,顺藤摸瓜的抓到了青楼,老鸨告诉那群人,晏汀早就被一女道士给买走了,并且奉上了那五百两。
邵准知道救走晏汀的人正是佛印寺里那位满嘴胡话的小尼姑后终于安下了半颗心。
那小尼姑,虽然心术不正,可总归不是个坏人。
眼下朝局动荡,他得先收拾好残局,才能接回晏汀。
另一边岭南的情况大变。
原本裘逸轩与全元镇就是因利益而凑在一起的乌合之众,得知聂远率领二十万大军南下时,人心涣散,不到数日,就被聂远大军打得落荒而逃,秦王待洛阳安定后,也请令回漠北了。
秦王为人忠厚,本就没有当皇帝的心,他此来就是为助邵准登基的,现在没了他的事,他一刻也不多停留,期间甚至还有人劝他起兵造反,不过都被秦王斩杀。
秦王不畏人言,一心辅助邵准,兄弟情义,日月可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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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汀醒来时,大燕内乱已平,百姓安居乐业,新君上位推行新法,撤丞相一职,设行三司分管六部,平定叛乱,迎回皇帝龙体,尊淑妃为太妃,过完年节,岭南的祸乱也平了,聂远将军生擒全元镇,新帝扫清乱党余孽,举办科举考试。
晏汀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她唯一关心的就只有她的怀安,可她知道,邵准对她另有图谋,如果自己去洛阳要人,无非又是羊入虎穴。
一清早,何仙姑给自己算了一卦,晏汀对此已经是见怪不怪了,之前何仙姑患病,她也不去诊治,靠给自己算卦好起来的。
何仙姑有这么一个谬论。
“若卦象显示我没事,那不用医治都会遇难成祥;若卦象说我死期将至,哪怕是如来佛祖来,我都得归西,何苦浪费那个钱。”
晏汀:“……”
虽然她不赞同,但被深深震撼了。
何仙姑给自己算了一卦走笑着收起桃签:“今日这卦不错,是个敛财的好日子。”
“你敛了那么多的财,财呢?”晏汀忍俊不禁的打趣她。
何仙姑愤愤瞪她:“一个你就够我倾家荡产的了!整整五百两呢!”
晏汀:“……”
“不都一张嘴巴两只眼吗?”何仙姑捏了捏自己腰上的赘肉,“怎么你值五百两!”
何仙姑这时候又拿出卦给她算姻缘,晏汀口头上说着不信,却也忍不住凑上去看一看。
晏汀:“如何?”
何仙姑往北边指:“你的姻缘在那个方向。”
晏汀:“……”
“这么随便,诓人的吧。”
“我都说了,我的卦,信则灵,不信则不灵。”何仙姑收起,“左右不过是你自个的心思。”
晏汀低头默念:“我自个的心思?”
她不禁闪过岭南那一夜飞奔在夜雨中的人影。
她本以为邵准对她只是占有欲作祟,却怎么也没料想到,在那么危急的时刻,他会特意跑一趟客栈,还把自己的侍卫都给了她。
暂且不论以前的种种,单单只看邵准这个人呢?表面放荡不羁,其实心有家国。
他在岭南斩杀王士杰,将从王士杰家里搜出来的银两,全部换成大米发给老百姓,还放了那些被王士杰抓去的姑娘。
岭南叛乱,也是他,第一个回洛阳,稳定朝局,平定内乱。
再往前还有长使之战……
那个一直被人传颂的排头兵英雄竟然就是他!
这是被他放在心中的国。
等等……
我为什么要想起他?
何仙姑笑着拍怕她肩膀:“不要克制自己的欲望。”
晏汀:“……”
“我哪有了。”
正这时外面有了动静,几名官差一入破庙,拿着画像在晏汀脸上一比,随后就将她押入了马车。
何仙姑不明所以的追上去,却被几名官差挡住不许靠近,她从兜里掏出一锭银子才问出。
“这些都是送入宫的家人子。”
何仙姑望着滚滚向前的马车:“家人子?”
“新帝登基,可后宫无人,所以朝臣提议选妃,这些都是送入洛阳的。”
晏汀踮脚望着何仙姑的方向求救。
“呜呜……”
已经明了的何仙姑尴尬的冲晏汀招了招手。
你好自为之啊!
“你争点气,光耀门楣的事,就指望你了。”
“以后你进了宫可就是娘娘了。”
“平平安安就好。”
“……”
官差已经在清理路面了,不少家人子正哭哭啼啼的与家人道别,唯独晏汀被人捆着手堵着嘴。
这分明就是强抢民女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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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找我娘,我要找我娘……”
“小公子,你不能出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