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飞扫过一方雕着墨松的龙尾砚,笑道:“贵店卖的都是上等精品,在下想求一方德宣的水纹砚,曾四处找寻并不得愿,不知今日是否有这机缘。”
掌柜的眉头一抖,连眼角的褶子都拉平了两根。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连忙道:“有,有!您来得真是太是时候了,本店刚进的一批货中便有此物,还没来得及上架,麻烦您与小老儿到后院一看。”
两人从堂前穿到后院。
后院不大,一条石板路横穿其中,两旁栽种着潇湘竹,其余的地方都铺着鹅卵石,一棵褐黑的梅树下静静立着一个竹屋。
掌柜姓张,是她出发时,长公主告诉她的暗桩,吟引司本就起于边境,在这些州市里都留有耳目。
掌柜将她带到竹屋前站定,她先开口,“张老,唐突打扰,麻烦您了。”
张倦连连摇头,赶忙道:“不敢不敢,我在胡州多年,一把老骨头了还能生活悠闲,全仰仗殿下不弃。”
他朝东拱了拱手,“这竹屋本是待客用的,但是不碰巧近期在修缮,里面一片杂乱,只能请您在堂屋中就坐。”
他将凤栖飞引进屋中,耳房中走出一个穿着嫩绿侍女服的丫鬟,她将手中茶盘恭敬摆好,分别沏上茶水后又无声退下。
凤栖飞看了看屋中装潢,光堂屋就有快两层楼的挑高,横梁都是崭新的,屋中装饰不多,但都是上乘的品质。
她端起茶,轻轻闻了闻,茶叶倒是普通。
张倦恭敬道:“不知您来此是需要小老二做什么呢?无论何时,青山黛都会尽力为您办到。”
她将茶杯放下,看向张倦,“我想请问您,在胡州有没有出现过周玄镜的踪迹。”
张倦轻愣,反问道:“您是说前任司礼监掌印的那位周公公?”
看她点点头,他昂起下巴,好似思考了一瞬,接着眼神肯定,道:“那倒没有。”
凤栖飞垂眼,周玄镜还在世一事她也是才知道的,但她觉得,这人与胡州一定息息相关。
她抬头微笑道:“那便要麻烦张老了,我想要一份周玄镜生平录事,如果短时间内无法找齐,就请先找他与越西巡抚李顽迁有关的那部分。”
张倦点头应下,又有些为难与惭愧道:“我司很多人都退隐了,这消息只有往京城那边问,可能需要时间久些,不会耽误您的事吧?”
她站起身,“没事,您尽快就行。”
两人一前一后往门口走去,凤栖飞看着院中景象笑道:“这院中石草排布秀泽,竹梅交相辉映,要再有一口井就好了。”
张倦走在后面,脸色微变。
又马上呵呵一笑道:“您的眼光极好,曾经是有一口井的,后来有杂役不甚绊倒,脸朝下磕在了井口,掉了两颗牙,脸颊也擦破了,人虽无大事,但井口见了血光,可是不吉啊,于是就找了个日子将井填了。”
凤栖飞点点头,“原来如此。”
张倦接着道:“这东西若是找着了,怎么给您呢?”
她回道:“麻烦您到时候找人送去缘起阁,就说给青蝉即可。”
作者有话要说:
细细金丝柳,重重青山黛。——仇远《南歌子·细细金丝柳》
第16章
今日的衙门里有些许热闹。
陆无迹跟随知州府黄主簿的指引从侧门进到后院中。
路两旁的菊花开得正好,金黄灿烂,点缀在绿叶间,衬得小院祥和而安宁。
黄主簿是个高壮的中年男子,一身文人长衫在他身上看起来略显突兀,但是他眉眼和善,总是乐呵呵的,在旁人看来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
“前方的那处花厅便是了。”他笑着对陆无迹道,“陆师爷,恕我冒昧,您的眉间微郁,脸色苍白,一定是多日劳累没有好好休息。”
他站在一处分叉路口,乐呵呵笑着,“年轻人虽然体力充足,能抗耐熬,但是也要注意身体,这身体就像这院中亭台,还有这香径小路,好好爱护,方能长久啊。”
他一脸慈眉善目,言真意切地说了一番话。
陆无迹看着远处厅中的身影,收回眼,微笑着点点头,“多谢黄主簿的关心,在下记下了。”
“哎呀,不敢不敢,只是看见你这样有才能的年轻人,我禁不住生出爱护之意,陆师爷宽宏大量不嫌我多嘴聒噪,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黄主簿摆摆手,脸上笑意加深,“哎,不耽误您时间了,您快请吧,别让游大人久等了。”他微躬着身子往前引手。
陆无迹嘴边挂着浅淡笑意,朝他轻点一下头,便向前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