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间便开了宴,下午还给各位贵女公子们准备了别的娱乐,晚间会在潜鹪楼开赏月宴,给适龄婚配的年轻人凑足了时间。
以前宫里的这种宴会,凤栖飞都是午后便离去,但是东厂负责今日宴会的守卫,陆无迹就站在她目光的尽头处,她一点儿也不想走。
席间果然被问及了婚配之事,她不理会,皇后也没再多说什么。
可是她目光里的那人应该能听得见吧,他没有一点儿反应,连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他也从未向她这里看过一眼。
凤栖飞收回眼,看着眼前的佳肴毫无食欲,待四周人开始散去,她拒了几个邀请之后,便只坐在那里不动。
她斜后方的魏乐赐也不曾离去,他低着头饮酒,盖住他有些阴翳的表情。
他一直在暗暗观察着她,她竟全程都盯着东厂那条阉狗。
他旋了旋酒杯,难道那个传言是真的?他父亲在御书房等候时不小心听见暗探的回报,称凤栖飞在胡州与陆无迹有些不清不楚的事,他当时听完转述就笑了。
凤栖飞是什么尊贵的身份?她的父皇曾经可是储君!
靖王爷在战乱时,为了稳固朝局,让当今圣上,也就是他的亲弟弟在京城登基,他自己带领大军在古南城打仗数年,才终于退了敌军,稳住局势。
他支持者众多,势头不知有多猛,但是坚定支持当今圣上坐这个皇位,自己镇在边疆,做了个王爷。
靖王妃早逝,只留下了一个嫡女,靖王爷一直未再娶,膝下还有一个庶子,长到现在,默默无闻,既没有凤栖飞的财力,也没有她高超的武艺。
她是真正的天之骄女。
他这个侯府世子,对她,在身份,门第,相貌上才算勉勉强强。
一个阉人,他算什么东西?!
他将酒杯放回去,目光暗暗扫过她的侧影,真当是美颜无匹。
心潮涌动,他太想征服这个女人了,他知道自己在贵女间极受欢迎,可其他的莺莺燕燕他一个也入不了眼。
他起身离去,她追随那人的眼神让他觉得简直讽刺!他宁愿相信这只是一场梦境!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潜鹪楼的四楼上一片热闹,宣蜜站在窗前看着远处的宫墙一角。
灯光只照亮了红墙的一小部分,却刚好能看见一个清丽的宫装身影站在一个瘦高的太监前面,两人正在说着什么。
那个太监的衣服与众不同,一眼便能认得是东厂的督主才能穿的玄色官服。
宣蜜看着开始拉拉扯扯的两人,面色淡定地关上窗户,“有些冷了。”她神色自然地回到桌前坐下,继续加入小姐妹说得神采飞扬的尚书之女与赶考书生因吵架结缘的趣谈之中。
谁没来她们就说谁。
她想,下一次,主角会不会是凤栖飞。
红色的宫墙是今年新刷的,一点儿尘色不染,陆无迹依墙而立,没有伸手接过眼前的人递过来的糕点。
凤栖飞看了他一天,知道他这天什么也没吃,于是她挑了最为清淡软糯的糕点给他带来,“这个一点儿也不甜,不会腻,你先吃一个。”
陆无迹垂下眼,“多谢郡主一片好心,我不饿,郡主先上楼去吧,这里有风,小心着凉。”
凤栖飞没吭声,上前一步把糕点塞到他手里,却猛然发现手下有些不对劲,她不顾他闪躲,强硬地拉过他的手一看,小指的指节脱臼,歪斜着侧向一边。
她看着这根手指,忽地鼻子一酸,却又什么都忍住了。
她将另一只手的糕点直接塞给他,没有去找丝帕,直接在裙子上擦了擦,然后抬手拂到他的指边,寻找到合适的角度,两手配合,将断指推回原位。
手的主人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轻颤着羽睫,目光幽暗,不放过她的每一个神色和动作。
凤栖飞握着那根小指,抬头看他,“正骨你也不学一点儿?以后我教你,很实用的。”她知道他多半是会的,但她就想这么说,她想说些‘以后’的事,冲淡一些现在莫名出现的疏离感。
陆无迹没说话,只浅浅点了下头。
她顺着他收手的力道放开手,没有多问什么,能让他手指脱臼,还久不去治的人,只有那一位。
她笑了笑,笑意勉强但她坚持笑着,“你晚些,有时间吗?”
陆无迹目光落在远处的黑暗中,回得简洁明了,“没有。”
凤栖飞脸上笑意淡去,不久又重新勾起嘴角,“那等你不忙的时候再说吧,我走了。”
她回身走进阴影里,背影漂浮而又孤寂。
陆无迹不敢看,等那抹身影完全消失在余光中之后,拿起手中的糕点一口一口将它吃掉。
他靠在墙上,半身都隐在暗中,缓缓勾起嘴角,回味着唇齿间的清甜,这怎么会不甜呢,连他的鼻尖都是甜的。
凤栖飞的车架刚驶出宫门,就被人叫停了。
是宣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