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馨语听到这话一愣，顾纨什么时候竟是与韩国公府有了来往？韩蕴芷向来可都是眼高于顶，便是自己都不曾从她那里得到什么好脸色。
再去看时，只见顾纨皱着眉头，“告诉国公府的人，我什么时候都得空，让五小姐先将养身体要紧。另外去找你翠兰姐姐过来。”
顾纨说完才意识到，这个不认识的客人还在，只不过那张尚且称得上明丽的脸上此时此刻写着困惑，似乎在苦恼什么。
“姑娘也看到了，我家中有事情要处理，不方便招待姑娘，送客。”不知道这人是何来历，不过这也与自己没什么关系。
顾纨直接离去，气得左馨语跺了下脚，不过是一个下堂妇而已，在自己面前颐指气使什么？
等到她嫁与了陆青岷，到时候定让顾纨向自己卑躬屈膝！
顾纨又抄了一个方子后，翠兰终于过了来，看她娇吁喘喘，面门上也是盈盈汗珠，想来是一路小跑过来的。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不用这么慌张，先坐下喘口气。”
来到顾纨身边一段时日，翠兰知道这位主子的脾性，便也没推诿什么，不过半边屁股坐在椅子上，“刚才正在配一香料，所以耽误了些时间，还望小姐见谅。”
“嗯，我刚才得了本书，看着捡了几个方子，你瞧着还有哪些香料，看能不能配出来。”
她将那些方子递了出去，不过却迟迟没人接。
顾纨愣怔了一下，回头看去，却见翠兰神色悻悻，“小姐，我认不了几个字。”说这话时忍不住低下了头。
这让顾纨懵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我过去教你的，你都是怎么记住的？”
熏香一道素来复杂，单是原始香料便有上百种之多，虽说她跟翠兰说的不过三十余种，可各色香料性征不同，便是她当年学的时候也是摘抄下来慢慢研习，莫不是翠兰于此途有天赋，听一遍便是记住了？
“我就是按照自己的笨法子记了下来。”翠兰有些不好意思，她的笨法子让顾纨对眼前这丫环刮目相看。
“往后每日里抽出半个时辰来，我教你认字。”她倒不是嫌弃翠兰，只不过这人多点见识到底是好的。
这让翠兰一时间热泪盈眶，“翠兰生生世世为小姐奴婢。”
她最开始的确有些其他念头，现在想想只觉得当时丢人现眼。
顾纨扶起了她，“今天教不了你认字，你过会儿回去弄点安息凝神的熏香，里面再加一些玫瑰露，记着，那玫瑰露最后再放进去，让玫瑰香掩住那熏香原本味道，明白吗？”
翠兰连忙应下，“小姐什么时候要？”
“明天吧。”顾纨莞尔，“能否做好？”
凝神香好做，只不过要用玫瑰香味掩盖住原本香气却有些麻烦，得多做几遍尝试才行。
“能。”翠兰立下军令状。
顾纨又是一笑，“去忙吧。”韩国公府的五小姐性格有些泼辣，颇是像那带刺的玫瑰。而她又最是喜欢玫瑰，如今身体不适，送她这凝神香最为合适，尤其是玫瑰芬芳的。
晚饭的时候，翠兰不曾出现，这让青苗有些奇怪，“做熏香还上瘾不成，怎么连饭都不吃了？”
没人回答她的问题，青苗讨了个没趣，晚饭后请缨服侍顾纨歇下。
“你也累了一天了，早些回去休息。”
看着小姐被小丫环搀扶进去，青苗一时间怅然若失，前去前院找钱六，却不想钱六人不知去了哪里，一时间她忽的就茫然了，觉得这偌大的宅院，竟是没了自己落脚之地。
第33章 033 春日宴
正是茫然之际，忽然间觉得有什么东西砸了自己一下，青苗抬头望去，却见院墙上有人冲自己招手。
那张脸她很是熟悉，几乎喊出声来——
陈小将军，怎么是你？
陈钟怎么也没想到，顾纨竟搬家了，他现在不是顾纨的邻居，行事多有不便，又止不住的担心，思忖再三后终于过来打探一番。
却不想，看到顾姐姐的那贴身丫环在前院晃悠，十分迷茫困惑的样子。
“陈小将军您怎么来了？”青苗十分担心，这要是传出去可不太好。
“我担心顾姐姐便过来瞧瞧，顾姐姐在这里住的可还习惯？”如今这天晚的越发迟了，这会儿天还微微亮堂，青苗小心打量着大门前的动静，“小姐一切都好。”
“那就好，你好生伺候顾姐姐，别让她累着。”
青苗听到这话心中动容，陈小将军可真是把小姐放到心尖上。
然而这一片赤诚之心，小姐却是推开不搭理。
她正想要再说什么，只听到耳边一阵动静，陈钟已然不见了踪影，似乎方才那不过是她做了一场梦而已。
如梦似幻，青苗神不守舍地回了后院去。
翠兰撞见青苗的时候，正好手里捧着锦盒，里面是她做好的香丸。
她有些兴奋，脚步匆忙，却不想拐过长廊就看到青苗在那里望月长叹，一副女儿家心思沉重模样。
这一拍肩膀把青苗吓了一跳，像是猫儿被踩到了尾巴似的，“你干什么？”
看着忽然间冲自己大声嚷嚷的人，翠兰愣了下，下意识地说道：“你小点声，别吵醒了小姐。”
“吵什么吵。”这新庭院这么大，小姐已经在正堂那边歇下了，怎么可能听到这边的动静。
翠兰这才想起来，她都忘了已经搬到内城来住了，庭院空旷的很，这般说话吵不到小姐。
“瞧我这记性，夜里湿气重，你也早点回去休息。”翠兰没有多说什么，她哪里瞧不出刚才青苗的异样。
可是哪有什么办法，人家自小跟在小姐身边，不比自己这个半道来的丫环贴心吗？
她干好小姐交代的事情就是了。
捧着锦盒，翠兰离开，她对青苗的事情不感兴趣。
这让青苗怅然若失，她还想着跟人说说话呢。
……
顾纨对翠兰制作的凝神香颇是满意，吩咐人送到韩国公府上去，用过早膳后便是教翠兰认字。
在那调香房里颇是游刃有余的翠兰这会儿却笨手笨脚，总觉得自己怎么都念不好，捏着笔的手都在颤抖。
“读书认字不过是为了让你明理，不要为外人所骗，至于这字写得好还是不好，却也没那么重要，自己看得懂就是了。”
顾纨虽这么说，翠兰却还是紧张的很，沾墨的时候便是多了些，硕大的墨水滴在了宣纸上，翠兰越发的紧张，正是打算跪下请罪，结果手里的笔一甩出，倒是把墨汁甩到了顾纨的衣服上。
她今天穿着海棠色的春衫，这墨滴落上面，颇是明显。
“小姐……”
顾纨看着一脸惶恐的人，有些无奈，“我又不是要吃了你，有那么担惊受怕吗？起来吧。”她刚开始读书认字的时候也不喜欢。
“那会儿我就想着办法气走我的西席先生，想着这人都被我气走了，往后总不会再给我请西席了吧？”
翠兰听得认真，“那老先生没告你状吗？”
这话让顾纨莞尔，“老先生吗？”陆青岷可不是什么老先生，外祖父知道她不太喜欢那些老学究，所以便是以她“性格顽劣”为由，说服陆青岷当她的小西席。
“他呀，没有。”顾纨回忆起往事，陆青岷被她捉弄的脸都青了，可到底也没有去外祖父那里告状。
当时外祖父说她“顽劣”，她就顽劣给陆青岷看，看他读书累了睡着了，便是在他脸上画画，让这小西席都不敢出去见人，直推托说自己病了。
当时顾纨都以为陆青岷再也不会当自己的西席先生了，哪曾想这人过两天又过来了。
冷着一张脸，让她一时间拿捏不准，便是随着他认字。
她那会儿还真是没瞧出来，陆青岷竟然真的靠读书出人头地了。
年纪轻轻便是三品大员，官拜大理寺卿，对于天下读书人来说，这可不是光宗耀祖了吗？
翠兰看着故事说着说着便恍了神的小姐，一时间也没吭声。
春意盎然，日头透过窗棂暖暖地洒在人身上，顾纨浑身暖洋洋的，她看着手里头的书卷，“今日先教你这首诗，咱们慢慢学，诗三百一年却也是能学得完的。”
翠兰看着那书卷上的纤细如葱白的玉指，微微走神，待听到那透着几分娇媚的声音时，这才是回过神来，也随之诵读起来。
韩国公府的丫环听到这声音时，也是驻足，似乎怕打扰了这窗前的静谧氛围一般。
待到这读书声停了，她这才是在丫环的引领下进去。
“我家小姐很喜欢顾娘子你送的熏香，说是后日秦阳长公主府上举办春日宴，想约着顾娘子一同前往。”
秦阳长公主是当今圣上的亲妹妹，只不过驸马爷早年间去世，秦阳长公主便是寡居于公主府。
听说是个冷淡的人，竟然举办春日宴，倒是让顾纨有些惊讶，“多谢五小姐的美意，到时候我定会前去拜访长公主。”
那丫环得到答复后便是离开了，倒是翠兰有些担心，“小姐……”
秦阳长公主什么身份，公主府不是那么轻易能去的啊。
“既然五小姐要我去，自然不会害我，放心好了。”顾纨笑了下，“今天上午就学这些好了，晚上的时候记得再诵读两遍，明天我检查。走，带我去香房看看。”前去公主府参加春日宴，她自然也得有所准备才是。
听说秦阳长公主多年来离群索居，倒是经常与静水庵的尼姑们讲经说法，颇是喜欢佛学。
这样的一个人，顾纨心里头有了成算。
第34章 034 迷魂咒
“长公主平日里都懒得出门，今年怎么好端端的弄起了春日宴？”还未到时辰，长公主府的后花园这边已然汇聚了不少贵女。
有相熟的便是在这牡丹花畔窃窃私语。
“听说是想要给那罗士奇张罗婚事。”
顾纨正巧听到这么一耳朵，也是愣怔了一下。
秦阳长公主的驸马姓罗，说起来和顾纨还有几分同乡之谊，也是苏州人士。
当年进京赶考被秦阳长公主相中，这还没科考便是被点了驸马，可以说是一步登天。
然而罗驸马却是使君有妇之人，听说为了与秦阳长公主成亲，一封休书寄到了苏州老家休了糟糠之妻。
只不过没等多久，这罗驸马的下堂妻便是带着个孩子来了京城。
没多久，罗驸马便是感染了风寒英年早逝，那下堂妻也是投了护城河去黄泉之中找驸马爷算账，只剩下一个还不到八岁的孩童。
而这婴孩便是罗士奇，被秦阳长公主收留在府中。
京城里关于长公主收养罗士奇的说法是众说纷纭，有的说长公主是爱屋及乌，因为深爱去世的驸马爷便是收养了罗士奇。
还有的说长公主对罗士奇并不算好，动辄打骂。
顾纨也听说过这些个京城里的传闻，所以听到人说今日长公主有意为罗士奇张罗婚事，还真是愣了一下。
“哟，这不是顾纨吗，怎么今日里秦阳长公主设宴，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能来这里凑热闹？”
忽的听到谢若兰那刻薄的声音，顾纨凝眸看去，之间安平伯府的三姑娘穿着件杏色的春衫，着一件百花穿蝶的百褶裙，款款踏步而来。
因为声音没有遮掩，其他贵女也都朝这边看来。
看热闹的居多，京城里没什么新鲜事，顾纨在谢蟠死后被赶出伯府，现如今又是做了士农工商的最下等的一流，再就是陈小将军似乎心悦她。
这么多的热闹，平日里困在后宅的贵女们自然是不会错过眼前这一幕。
谢若兰很是满意，她看到顾纨来这里招摇时很不高兴，不过也好，正好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别以为有几个臭钱有什么了不起。
“一个寡妇家家的，竟也好意思来赴宴，人贵有自知之明，你也不嫌自己晦气！”谢若兰一脸嫌弃，眼底闪过一丝快意。
京城的贵女们顾纨并不怎么熟悉，唯一相熟的便是韩国公府的韩蕴芷了，只不过国公府的五小姐不知道怎么一回事，给她下了帖子这会儿人却没有出现在这里。
一时间，顾纨有些孤立无援。
瞧着那张男人一看到就是走不动路的脸，谢若兰是止不住的恨，她强忍住冲过去抓花蔡晴那张脸的冲动。
“若兰，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说话的人是兵部温侍郎家的千金温佳蓉，温家夫人和安平伯夫人是亲姊妹，这温家千金和谢若兰是两姨姊妹，自幼一块长大，明面上劝和其实不过是火上浇油。
“我说的是事实。”
“说的倒也是真的，不过两位千金大小姐，这是在秦阳长公主府上，您二位是不是喧宾夺主了？”顾纨轻声一笑，瞧着谢若兰神色一紧，她笑意更盛了几分。
“你少拿长公主吓唬人。”她还是四下里打量了眼，没看到秦阳长公主这才是微微松了口气。
见她那般模样，顾纨觉得好笑，“是啊，不过奉劝三姑娘你一句，这里是长公主府，不是你安平伯府后院，人多口杂不知道什么时候这话就是传出去了，到时候倒霉的还不是你们伯府？”
她比划了个动作，吓得谢若兰心头一跳，“你胡说什么，我，我又没说什么。”
“怎么能说没说什么呢，你不说寡妇晦气吗？”顾纨浅笑轻吟，让谢若兰顿时就抓狂了，“我什么时候说这话了。”
罗驸马英年早逝，秦阳长公主也是寡妇孀居。
谢若兰完全忘了这回事，只想着看到顾纨要狠狠奚落对方一番，便话不择口。
这可是在长公主府，顾纨说的一点都没错，人多口杂，前来赴宴的京城贵女也有跟自己不对付的，若是故意胡说八道……
“你胡说八道。”谢若兰声音一时间大了起来。话音刚落下，便是听到那略有些清冷的声音，“怎么了，吵吵嚷嚷的？”
世人都道，罗驸马去世后秦阳长公主深居简出，是个再喜好安静不过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