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离开前厅的人，吴氏神色之中到底是露出了几分无奈。
都说是女大不中留，可是为什么她觉得阿岷似乎也……
算了，既然顾纨要嫁到将军府去，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不过她不是有了那死去的安平伯世子的遗腹子吗？就这么嫁过去，陈老将军能同意？
吴氏觉得这事情还透着古怪，不过第二天的确看到有媒人携着重礼来到顾宅前来提亲。
谢兰臣早半个时辰过来，他先是送上了贺礼，还被顾纨打趣一番，“怎么看着三哥有些憔悴模样，莫非是最近公务操劳累着了？”
“也还好，只是春日里向来困乏，休息的不太好而已。”何止是不太好，他昨晚就没怎么睡着，只想着顾纨要再嫁的事情，整个人就越发的没了困意。
大概是人逢喜事，今日的顾纨神色间带着几分明媚，和平日里的慵懒闲散完全不同。
谢兰臣心中五味陈杂，好一会儿才说道：“前些日子还听说陈小将军在你这吃了闭门羹，怎么这会儿倒是应下了？”他看了眼顾纨的小腹，意思再明确不过。
顾纨笑了笑，“也没什么，只是觉得陈钟人倒是也不错，他愿意照看我和孩子。”说这话时，顾纨低头一笑，向来明艳动人的脸上缱绻着温柔，“至于这孩子，日后跟着姓陈便是了。”
这话让谢兰臣觉得嗓子里像是被那鱼刺卡住了一样，心口憋闷的慌。
他远远不如陈钟大胆，若是没有这个孩子，他会义无反顾地禀告父母娶顾纨，护她一世安稳。然而顾纨执意要这孩子，那他与顾纨之间便再没有半点可能。
“既然陈小将军做出这般承诺，想必已经有了完全的准备，可是定了婚期？”
顾纨闻言莞尔，“嗯，说是月底。”
既然已经定下了，那就早早成婚便是，顾纨笑着打趣了下自己，“反正一回生二回熟，这些事情我也都清楚。”
这话说的让谢兰臣一笑，心中却又是有几分酸涩，原本也是娇宠的女儿，尚且是芳华之龄，谁又能想到她竟是寡妇再嫁呢？
“我明白。”早些嫁过去，到时候顾纨生产时就能少一些流言蜚语，尽管那也是避免不了的。
只是谢兰臣没想到的是，和媒人一起来顾纨府上的还有陈老将军。
他曾在大朝会中看到过这位老将军，只不过文官与武将来往向来少一些，再加上陈老将军向来不屑得与文官来往，所以他和陈老将军还真没什么交集。
便是那媒人，因为有陈老将军在也是有些紧张，说话都不是那么的利落，谢兰臣强忍住笑意，他实在是想不明白陈老将军来这里的目的。
“……小将军虽然年轻，可是……”
“你笑什么？”
陈老将军一句话让谢兰臣脸上露出几分尴尬，他可没想到这位老将军这般耿直，竟是直接戳破了他的心思。
原本还在努力夸赞陈钟的媒人也是目瞪口呆，有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状况。她在京城多年，因为给行伍中的男儿说了不少的婚事，所以这次便是被推荐给将军府为小将军说媒，只不过今天这情况着实特殊。她怎么也没想到陈老将军竟然会跟着一块来，虽然坐在那里不发一言，足够让她心中不安的了。
更没想到，陈老将军说出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瞧着这前厅气氛一时间像是河水结冰一般，媒人也在想着该说些什么才是，便是听到那顾家小娘子的表哥开口，“是晚辈的不是，还请陈老将军见谅。”
“你有什么不是，倒是说来听听？”
谢兰臣没想到竟是会被这么追问一句，顿时愣在那里，好一会儿才是说道：“我……”他只是客套说辞而已，怎么偏生遇到这么一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物呢？
“你是觉得我在这里多事？”陈老将军这话一说，别说是谢兰臣了，便是那媒人都心中瑟瑟。
这可真是……
说的够直白，直白地让人觉得恐怖哦。
饶是谢兰臣自诩机警，这会儿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了。
看着陈老将军面色严肃，谢兰臣便知道想要把这件事糊弄过去是不成的。
“没有，只是谈到儿女婚嫁，向来做父亲的很少露面。”尤其是现在不过是上门提亲而已，有媒人就够了，陈老将军这么一出面，反倒是让谢兰臣觉得自己分量不足。
他跟顾纨没什么血缘关系，不过是亲戚透着亲戚而已，如今和陈老将军商讨顾纨和陈钟的婚姻嫁娶之事，似乎有那么点不合适。
“这有什么，那小子想早早迎娶顾纨进门，再过两日我便是让人送来大礼，我看这月十八就不错，到那时候成亲好了。”
“这……”谢兰臣傻眼了，这未免也太快了一些。
今天已经是初九，按照惯例这过大礼应该是提亲一个月后的事情，可别说一个月了，这不到十天就要成亲，实在是太着急了些。
谢兰成示意媒人先下去，他有话要与陈老将军说。
媒人巴不得离开，哪有这样婚姻嫁娶的？她做了大半辈子媒，还是头一次听说，可真是让人哭笑不得。不知道的这还以为是纳妾呢，虽说是寡妇再嫁，也不能这般匆匆忙忙啊。
谢兰臣也是这个意思，“这匆忙嫁娶，只怕会让人怀疑什么……”
他话还未说完，便是被陈老将军给打断了，“怀疑什么？”他一双眼睛瞪得滚圆，让谢兰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正想着要怎么措辞，却是听到门外丫环的声音，“小姐，陈老将军和谢大人正在里面说话。”
话音落下没几息，便是看到顾纨款款而来。
“我与你兄长说话，你来做什么？”陈老将军看到顾纨后忍不住皱眉，他这话让谢兰臣一时间诧异，莫非是陈钟死缠烂打这才是得了陈老将军应允，怎么老将军对顾纨这般态度？
“上门提亲本是媒婆的事情，既然老将军你能过来，为何我倒是不能来？您儿子要娶妻，我要嫁与他，不是吗？”她言笑晏晏，让陈老将军忍不住冷哼一声，“你倒是主意多。”
顾纨不以为意地笑了下，倒是没反驳什么。
媒人上门提亲时的顺序似乎全都错了，以至于当谢兰臣听到顾纨答应十三日过大礼，十九那天迎亲时，整个人都傻眼了。
这般匆忙出嫁，真的会让京城里流言四起，即便是日后顾纨“早产”，怕也是少不了的传言。
待陈老将军离开后，谢兰臣将自己的顾虑说出，顾纨却不以为意，“流言蜚语自然是免不了的，可日子总归要过，三哥不用担心。”
顾纨都这么说了，谢兰臣又能说什么呢？
只是安慰着说了几句，“那我得给你准备贺礼了才是，说起来上次……”他说着忽然间哑巴了，好一会儿这才是笑道：“上次你送我的那熏香倒是不错，只怕是往后嫁了人，这调香的日子都没了。”
这么明显的转移话题，顾纨也是轻笑了下，“该做的自然还要做，我听说陈老将军为人刚正不阿，怕是府上也没太多的进项，靠着宫里的赏赐，估摸着那些钱也不够我花的。三哥既然喜欢，等明日我再让人送一些与你便是。”
谢兰臣听她话里意思自然明白，纨纨这人看似柔柔弱弱的，其实骨子里却固执的很，这话既然说出口了，只怕是日后还得要自己帮衬一二才是。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他知道顾纨的脾性，所以没再推托什么，爽快地应了下来。
说话间到了吃午饭的时候，顾纨宴请谢兰臣表示答谢，这边刚上桌，丫环便是带着人过了来。
“我家大人说，顾娘子有了喜事，他备了点薄礼，还望顾娘子不要嫌弃才是。”
看着那一身青衣的小厮，顾纨点了点头，“辛苦了，替我答谢陆大人和陆家阿嫂，过两日我将喜帖派发过去，到时候若是得空，还望你家大人前去捧场才是，毕竟我在京城里也没太多相熟的人。”
那小厮奉上礼物，拿过顾纨的赏银谢了一番便是离去了。
谢兰臣看着放在一旁的礼盒，一时间也是好奇，“不知道子山送了你什么礼物。”
第40章 040 枕边风
“三哥好奇？”顾纨眨了下眼，纤纤玉手抚摸着那礼盒，却是并没有打开，“我也好奇，不过等回头再看好了。”
她也不知道是不想满足谢兰臣的好奇心，还是觉得陆青岷家境贫寒送不了什么上得了台面的礼物被谢兰臣看到取笑。
午饭后，送走了谢兰臣，顾纨这才是打开那早已经放在榻上的礼盒。
锦盒包装的还算是精致，倒也是拿得出手。
只不过拿起来时并不是多重，顾纨想大概也不是什么太过于贵重的礼物。
打开锦盒的瞬间，她愣了下，好一会儿这才是伸手拿起了里面的那翡翠手镯。
莹绿碧润的镯子，一看便知道价值不菲。
这样的礼物竟是出自陆青岷之手？顾纨有些不太相信。
她拿起了下面的书信，看到上面那颇是熟悉的字迹，脸上慢慢露出几分笑意。
原来是外祖父当年曾经接济过陆青岷，资助了他三百两银子。
所以今日他陆青岷投桃报李，在她成亲前送上一份厚礼，权当是报答当年的恩情。
将那翡翠镯子戴在手腕上，雪肌碧镯十分的美艳，顾纨笑了下，然后又把镯子摘了下来，放入了她惯常放首饰的百宝盒里。
……
“你说真的，陈老将军怎么可能同意陈钟娶顾纨？”安平伯夫人一点都不相信这件事。
安平伯看着变了神色的人，也是没好气，“他喜帖都送过来了，难道还是假的不成？”他也是没想到，蟠儿这才死了多久，顾纨竟又攀上了将军府的门楣，而且陈伯昭那老东西还特意送来喜帖，摆明了是跟他安平伯府过不去。
偏生他没什么实权，而陈伯昭向来得皇上的宠信。
想到这里，安平伯脸上神色更是不好看了几分。
“伯爷，姓陈的未免太欺负人了，蟠儿，蟠儿可尸骨未寒呢，他们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安平伯夫人一想到顾纨又攀上一门好婚事，就气不打一出来。
前些时日顾纨购置了大宅院去内城住，而且又是开铺子不知道花了多少银钱呢？
那小贱人哪来的那么多的银钱？
她为这事还特意写文去了苏州，吕氏说从顾纨离开伯府后，苏州那边便是再也没给她送过银子。也没听说顾纨去典当了嫁妆，难道说她竟然还藏着私房钱？
安平伯夫人可不会为了自己惦记着前儿媳妇的私房钱而觉得羞愧，她只是觉得顾纨未免太有心机了，竟然把自己藏得这么深，以至于她这上了岁数见惯了世事的人都是着了她的道。
这会儿又听到这等“喜讯”，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咱们进宫，我去找皇后还有太后去。”想着，安平伯夫人就是要行动。
“糊涂！”安平伯呵斥老妻，“为了这点事去扰的太后和皇后安宁，你觉得她们会为你做主吗？”
“可是，那咱们堂堂伯府就这么被欺负吗？”她气不过，她素来都是养尊处优的人，如今竟是被这般轻视，心里头那口气死活咽不下去的。
安平伯重重叹了口气，好一会儿才是说道：“不然还能怎么办？”陈伯昭是皇上的心腹，虽然脾气火爆，却得帝王宠信。
他的独子娶妻，宫里断然少不了赏赐的。
顾纨是寡妇再嫁，又不是那风尘女子。何况，即便是风尘女子，皇上只怕是也会为了顾全陈伯昭的颜面给顾纨另安排身份。
这就是皇权。
他一个没有实权的伯爷能做什么？只能等着被羞辱。
安平伯夫人看着唉声叹气连半点主意都拿不出来的人，恼怒不已。若是拿出半点招惹女人的本事，她也不会这般气恼。
蟠儿好歹是他们伯府的嫡子，即便是死了，那也是身份尊崇之人。
生前被顾纨那狐媚子魅了眼，死后又要被顾纨那小贱人羞辱吗？她是第一个不同意！
你这个当父亲的不能给儿子出气，可那是我十月怀胎掉下来的一块肉，我绝对不允许别人这般欺侮蟠儿。
安平伯夫人气冲冲地离开，刚回到自己的院子，便看到女儿在门外候着。
“母亲，父亲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一门心思的在跟那几个小贱货折腾，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纪了，真以为还能再生出来吗？”安平伯夫人没了分寸，在亲女面前也失了气度。
谢若兰顿时面露急切之色，“那就这样算了？她都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
原本她还能找顾纨的麻烦。若是顾纨果真嫁给了陈钟，她，她还能再到将军府里去找顾纨的麻烦？
向来都很有谋算的谢若兰沉不住气了，一想到顾纨往后很有可能坐在自己头上拉屎，她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
“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安平伯夫人冷哼一声，“对了，你之前是不是跟我说，林阁老的嫣儿一直嚷嚷着不喜欢读书人？”
谢若兰闻言顿时明白，断然道：“嫣然喜欢陈钟。”据说是陈钟刚回京城的时候曾经救过林嫣然一次，所以林阁老的宝贝孙女便对陈钟一见钟情了。
“林嫣然的姑姑，咱们的淑贵妃近来不是颇得宠吗？那倒不妨让她给自己的侄女吹吹枕边风，若是皇上赐婚，我倒是要瞧瞧陈伯昭那老东西该怎么应付，他还能抗旨不成？”
“这主意好！”谢若兰顿时笑了起来，“母亲真是老谋深算，我这就去找嫣然喝茶。”
“慢着。”安平伯夫人喊住了女儿，又是细细嘱咐了几句。
挑火也得寻找对办法，可不是随便说两句就成的。
谢若兰闻言脸上笑意更甚，到底是善于处理这后宅之事的母亲，这么简单几句话听得谢若兰大为佩服。
……
麟趾宫，淑贵妃看到跪在自己膝上哭成了泪人的侄女，柔声安慰道：“不过就是一个陈钟罢了，怎么值得你这般放在心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