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焕说:“跟着黑胡儿出去不是坏事,兴许脑子开了窍也不一定。”他转身坐在案几旁,随意翻了翻几卷战报,扔在一边,说:“黑胡儿只是不会说话,他的脑子可够聪明。”
林姷还是没有说话。
高焕抬头瞥了她一眼,说:“你若是还不放心,我现在派队人马将他接回来。”
林姷说:“不用了,让他跟着黑胡儿去吧。”
高焕没说什么,他看了几卷竹简,忽然又对她说:“你把那个大木箧子打开。”
林姷便弯腰将大木箧子打开,里面是一张雪白的狐皮。
她怔了怔。
高焕说:“是宇文绍送来的,是北边的狐裘。”
林姷伸出手指来轻轻抚摸过那白狐皮,软软的,茸茸的。
高焕说:“我留着没有用,等攻下了南阳,过些日子还要回邺城去,那时候应该到了隆冬,邺城正是最冷的时候,你留着用。”
此刻林姷的眼眸是温柔的,她没有回头看高焕,而是看着那雪白的狐皮,然后她微笑着说:“好”
她仍是伏在那大木箧子旁,过了一会儿,她说:“高焕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高焕怔了一下,没有回答。
她说:“高焕,有的时候我宁可你对我狠一点。”她说完,兀自的笑了笑,她觉得自己贱。
高焕看着她的背影,默了默,说:“我也希望当年你可以对我狠一点。”他的声音仍然是冰冷的。
林姷没有再说话,她保持着安静,安静的像是死了一样,唯有胸腔里跳动的心脏证明着她还活着。
许久以后,她从大木箧子旁起身,她淡淡地说:“谢谢你的狐裘,我收下了。”
……
林姷来找张和的时候,张和正在写竹简,他并没为此感到意外。
宇文绍坐在张和旁边的一方案几前,他非常诧异,他说:“难道就因为一张狐裘皮,就说动了林姷?”
张和仔细地写着竹简,不时沾沾墨,他说:“林姷就像是一堆薪柴,经年累月,堆积了足够的痛苦,足够多的悔恨,此刻她需要的不是更多的薪柴,而是一点火星。”
张和将笔上多余的毛刺摘了摘,平静地说:“而我让将军送去给主公的那狐裘皮,就是点燃这薪柴的火星。”
“她受不得主公对她的善良,所以她一定会同意的。”张和淡淡地说。
张和与其他谋士不太一样,他最善于的是利用人心,同时他也不介意算计利用女人。
为达成目的,张和从来都是不择手段的。
宇文绍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张和将笔搁置在一旁,对宇文绍说:“我要接见林姑娘,宇文将军还是请先从后门离去吧。”
林姷见到张和后,并没有与他虚与委蛇,她说:“我可以答应你引诱申生。”
张和说:“姑娘怎么突然转变心意了。”
林姷说:“没你想得那么容易,张和,我答应你是有条件的。”
张和对此也不觉得意外,他哦了一声,音调微微上挑,他说:“姑娘有什么条件?”
“我想离开这里。”林姷说,她的眼睛很坚定,很冷静,她说:“张和,我想离开这里,我没有办法接受他的善良,我不爱他,我也不想再伤害任何人。”她不爱他,所以他对她的好,只会让她成倍的感到痛苦和自责。
她看见他就会想起过去,想起林业深,想起年幼时的自己。
她实在是没有办法解脱,就像是身处于无底的黑黢黢的深洞中。
“我可以去当诱饵,倘若我死了,就当是还了当年欠下的债,但倘若我活了下来,我想离开。”她说。
“离开去找崔陵?”张和睨了她一眼,说:“这我恐怕不能答应,若是让主公知道,死的会是我。”
“不会的”林姷说:“我不会去找崔陵”
她的眼眸微微黯淡,她说:“就像高焕说的,林姷已经死了,两年前就死在了南阳,她不会去打扰任何人的生活。”
“她只是受够了这一切,她只是想远离所有的知道她过去的人,她想重新的生活。”林姷如此说道。
张和沉默了一会儿,答应了她。
就在林姷转身要离开的时候,张和又叫住了她,他说:“林姷,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
林姷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