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焕没有回答,这帮匈奴人屠城也就罢了,现在居然在军营里就敢烧活人,那活人不是晋国敌军,是他派去给他们当下人的无辜的奴仆,是晋国最普通的百姓。
他们这帮匈奴人眼里还有一点军纪吗?还有一点人性吗?
这和一帮不开化畜生有什么分别!
他早知道这帮骠贲营的这帮匈奴人跋扈,却没想竟然猖狂到这般地步。
周宾稍加思忖,猜到了,叹道:“烧死个人算得了什么,宛城里全是被屠杀的老弱。”
高焕眼眸一沉,杀意尽显,吩咐一帮的副将道:“凡是今晚参与纵火者,全部仗责八十!”
八十,那就是活活打死。
周宾立刻阻止道:“不行!”
周宾看着高焕充满怒火的眼睛,周宾知道,在高焕的心底始终都存着善良,他的心也始终都是柔软的,否则他又怎么可能因这种匈奴兵的行径而愤怒的几欲失控。
高焕他最看不得的其实是欺凌弱小,是弱肉强食。
他虽然在战场上对晋军冷酷无情,但离开了战场,他从不擅杀一个晋国的百姓。
他厌恶那些以虐杀弱者为乐的匈奴人。
周宾上来一把按住有些失控的高焕,压低了声音道:“我知道你痛恨匈奴兵,我也痛恨,如果可以选择别的路,我们绝对不会与这帮匈奴人为伍。”他按住高焕的胳膊,沉稳地道:“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候,我们忍了多少年,当年那十二追随你的兄弟如今又剩下了几人?”
周宾有些激动地说:“我们千辛万苦终于得到了兵权,我们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和匈奴人,和刘琮闹翻!”
周宾看着高焕发红的眼睛,沉声道:“高焕,你不是还要报仇吗?”
高焕眼里的愤怒裂开了一道缝,而那愤怒也随之的碎裂开,他垂下了眼帘,因愤怒而紧绷的肌肉也渐渐松弛。
周宾说的没错,他还要报仇,慕容鲜卑的铁蹄还在北边猖獗,他必须要借助匈奴人的力量,哪怕他打从心底的厌恶这帮可恨的匈奴人。
周宾见高焕冷静了下来,暗暗松了口气,叹道:“刘琮封你为虎威将军,可你看看,骠贲营的那帮家伙有几个真拿你当他们的将军?”
周宾冷笑了一下,又道:“屠城?他们匈奴人屠过的城还不少吗?凡是他们攻下的城池,哪一座不血流漂橹?我一个汉人尚且能坐的住,高焕你一个鲜卑人又有何坐不住的?”
周宾无奈看着高焕,严肃地道:“你现在不要说治他们的罪,哪怕你什么都不做,他们还都等着刘琮回来告你一状,说你往军营里带女人。”
话一下子转到了林姷身上。
周宾说:“对了,你到底怎么想的?那女人若是你的恩人就命人将她送出去,找一个不打仗的地方安置,若是你的仇人,就赶快一刀杀了!别让她在军营里。”
高焕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一个匈奴兵远远的跑过来,手里拿着战报,道:“将军!前方战况!”
……
高焕果真没有为难林姷,也没有为难崔钰,当晚崔钰便和林姷回到了后营中的随军营。
那个带林姷去见崔钰的匈奴兵叫赫连泽泽,林姷冲出去抱住崔钰的那一刻,赫连泽泽简直吓坏了,他怕自己被牵连进去,好在高焕没有追究责任,赫连泽泽也松了一口气。
林姷和崔钰在随军的营帐里干了几天粗活,赫连泽泽可怜崔钰,便把崔钰留在了身边打下手,做一些洗洗食材之类的轻活。
林姷对赫连泽泽很感激。
这天林姷帮赫连泽泽和崔钰收拾鱼,两人一边收拾一边说起了话,林姷问:“高焕是个鲜卑人,如何当你们匈奴的将军?”
“将军吗”赫连泽泽咋了下舌,用大铁勺子搅了搅鱼汤说:“将军是七年前投奔来的,我记得很清楚,因为我当时是把守的步兵,他当时不过十三四岁,脸上蒙着一条带血的围巾,只露出一双眼睛,还同时带了十多个人,其中有两个就是现在他身边的周宾和黑胡儿。”
赫连泽泽说:“不过最令人印象深刻的还不是这些,而是他的手里提着一个人头。”
“那是什么人?”
赫连泽泽说:“是上谷郡的郡守”
赫连泽泽眯起眼睛,说:“上谷是个四战之地,之前慕容鲜卑围城数月,也未能拔城而归,就可见此地之易守难攻。谁能得到上谷,就能将晋国北部战线全部吞并。”
那个少年拎着人头一步步走进匈奴大营的样子,赫连泽泽记忆犹新,他说:“裨将刘营非常高兴,但一转眼,刘营就独吞了高焕的功劳,拿着上谷郡守的脑袋去向刘琮领功。而高焕竟然忍了下来,只字未提。”
赫连泽泽把鱼汤盛出来尝了一口咸淡,叹道:“从那时候起,我就知道那小子不是个一般人。”感慨中带着几分得意。
林姷放下了切鱼的刀,久久没有说话。
其实她看得出来,这些年他经历了很多,他的眼睛,他的神情,都不再是当年那个纯粹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