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公主被揭穿后——衮衮
时间:2022-06-23 07:59:31

  他伸手扯开大氅随意搭在一旁,自顾自走到元曦对面五六步之外的太师椅上,同她相对而坐。不等元曦动手,他就拎过跟前小几上的茶壶,给自己泻了一杯滚水,边吹气边接道:“你我之间,无须言谢。倘若早知那条鱼能有那作用,我就该多寻几条带过来。”

  元曦心念微动,樱红的唇瓣翕了翕,却是欲言又止。

  可连瑾是何等玲珑心思?只一眼就把她看了个透,“你今日寻我过来,应当还有第三件事吧,为了卫旸身上的毒?”

  元曦交握在宽袖底下的手下意识攥紧,没回答,只忐忑又紧张地望着他。

  他说得没错,自己今日特特大费周章寻他过来,除却想感谢他,为他饯行之外,的确还暗藏着第三个目的,就是那条那浮萝鱼。

  鸩毒无解药,那条鱼是卫旸最后的希望。既然连瑾曾抓到过那条鱼,问他,定是比他们没头苍蝇似的到处寻找要事半功倍得多。

  只是他们毕竟立场不同,这些年北颐国力日渐衰微,周围各国都虎视眈眈,尤其是他们的死对头南缙。不过是忌惮着有卫旸在,方才一直佯装相安无事。倘若让他们知晓,卫旸命不久矣,别说找鱼了,只怕明日阂国上下就会叫战火吞没。

  是以元曦便是再想问他,也不敢直言。

  可眼下,连瑾却直接将这事点破,还提到了卫旸身上的毒……

  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顺着血脉逐渐蔓延向四肢百骸,元曦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捏着小手,抿着唇,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奶猫,随时戒备着周围。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她便会立刻惊起。

  到底是把他当外人了啊……

  连瑾在心底无奈地感叹,之前无论在卫旸面前吃了多少瘪,他都只当是过眼云烟,从不曾放在心上。然眼下,看着小丫头这般维护,他是真的有些嫉妒了。

  他姓卫的何德何能啊!

  连瑾默默翻了个白眼,嘴上却还是安抚说:“你放心,我没打算把他怎么样。趁人之危不是我的风范,便是你我二国终将有所一战,我也希望他能拿出全盛的姿态,堂堂正正同我在沙场上一决高下。”

  他言辞坦荡,眉眼更是一派风清月朗,纯然不畏他人审视的目光,倒叫元曦心虚了,霎着眼睫嚅嗫:“我、我……”

  却半天“我”不出个所以然来。

  连瑾轻笑,也没戳穿她,只吹了吹杯盏中的滚水,语气平静地帮她将这份尴尬揭过去,“那鱼不是我抓到的,你想询问我出处,我也没法指点你上哪儿抓。否则看你这段时日叫这事揪心成这样,我早就告诉你了。”

  这些都是实话。

  他可以放任卫旸自生自灭,但却没法忍下心肠看她难过,哪怕最后她选的人不是他。

  元曦的浓睫耷拉下来,表面上虽还落落大方地笑着说:“无事,这事原也和王爷无关,是曦和唐图了。”可眸子里的光到底是没适才明亮。

  秋日本就萧瑟,便是捱到午后,阳光也无甚温度。

  小丫头又生得及白,叫阳光一照,整个人越发显出一种宣纸般脆弱的美,仿佛轻轻碰一下便会碎。鸦羽般漆黑的头发柔柔散了几丝在鬓边,宛如一簇堪堪长出的花苞,明媚也可怜。

  连瑾定定瞧着,不禁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

  三脚猫的功夫,娇弱的身子,明知打不过他,却偏偏敢跟他一斗。

  红梅落了她满身,也飘进了他心里。

  以至于午夜梦回时,他鼻尖都还散着那一缕浅淡的幽香。将她带回去,私藏一辈子,他不是没有这般想过。甚至当她被卫旸囚禁的时候,他连闯宫这种荒唐的念头都冒了出来。无论被她拒绝多少次,他都从未想过放弃。哪怕是现在,他也坚持认为,她跟着自己,比跟着卫旸要幸福千万倍。

  可直到刚才,迈进这座厅堂,看见她这段时日为了那家伙到底清减了多少,他才第一次感觉到疲倦。明明人就在他面前,他却觉隔着一道银河,先前的坚持和笃定也都败给她一声叹息。

  也罢,这世间的缘分啊,早不得,晚不得,要不得,求不得,从来如此。输给她,他心甘情愿,只要她开心就好。

  忽而一阵风起,摇晃得临湖枝桠“沙沙”作响,有一片枯叶被风吹到他手背上。

  连瑾甩了甩手,转头去瞧。

  连绵的红枫树中,间或夹杂着几株红梅树。而今还未到花期,枝头还光秃秃的。等过几月,天气再冷一些,应当也就开花了吧?

  可惜,他再也瞧不见了……

  连瑾眼里浮起几分遗憾,杯盏里的水也凉了,他展臂将杯盏放回小几上,从怀中摸出一个掌心大小的桃木匣子,起身走到元曦面前。

  “鱼的事,我虽无能为力,但却听我那位献鱼的属下说过一桩事,或许对你有所启发。蜀中有位老人,姓江,好捕鱼,曾抓到过许多珍稀鱼种,其中就包括那浮萝。我的那条,也是他属下从他那里讨来的,你们可以试着去寻他帮忙。”

  元曦浓睫一霎,仰头正想询问更多。

  连瑾却将桃木匣子往她手里一塞,灿然含笑,宛如朝阳,“我把我的好运都分给你,愿你以后所求皆如愿,所行化坦途,多喜乐,长安宁。”

  哪怕这份喜乐与他无关,他也知足了。

  说完这些,他便转身出了厅堂,没再多言一个字。

  衣袍在风中猎猎,身姿依旧挺拔潇洒,恣意轻狂。只是转头的一瞬,微暗的眼眸中究竟掺了几分落寞,只有他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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