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四唇即将触碰的一瞬,元曦却偏头躲了开,只伸出一根白嫩的食指,在他唇前点了点,嚣张道:“接下来半个月,你都不可以碰我。”
卫旸眉心轻折,“为何?”
元曦只转着眼珠,娇娇地哼:“因为我生气了。”
就这?
卫旸不屑一嗤,本是不愿搭理,奈何她幽幽掀了自己一眼。描着银红胭脂的眼尾盈盈向上挑,宛如月下海棠,冷艳精致,勾出了一抹狡黠的媚,也勾住了他的心。
忍了又忍,卫旸无奈地吐出一口气,啄了下她白嫩的手指,到底是同意了。
面对她,他总是没有办法的。
也不知耗费了多少力气,他才终于能撑着桌面,从那馥郁的清香中抽离,重新站好。
元曦紧跟着起身,坐在桌上整理自己的衣襟。眼尾余光从他身上扫过,她诧异地“嗯”了声,指着他的手问:“你手上拿着什么?”
卫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低头看去。
这才发现,自己一直抓着一块绸布——
是方才在停云苑,他随手从桌上扯过来帮忙挡箭用的。
一路九死一生地逃脱,刚回来又经历了那么一出,他神经一直紧绷着没松懈,这才忘了自己手上还拿着这个。
跑了一路,扎在绸布上的雕翎箭早就被抖落个干净,只剩大大小小、形状不一的破洞。
横竖也无其他用处,卫旸道了句:“没什么。”
便随手将绸布往桌上一扔,只等一会儿贺延年进来,让他拿去丢掉。
可就是这随手的一甩,一团东西从绸布里甩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圆润的弧线,便“啪嗒”落在了桌子另外一边。
两人齐齐转头看去,一串佛珠正蜷缩着躺在月色中。
奇楠的色泽浑厚古朴,便是在月下也流转不出多少光华。
想是刚刚甩得太用力,腕上的佛珠也跟着甩出去了,卫旸便没放在心上,迈步过去捡。可俯身的一瞬,他却是顷刻间白了脸色。
“怎么了?”
元曦见他神色不对,忙从桌子上跳下来,跑去他身边。
就见他捡起地上那串奇楠珠子,放在掌心,就着灯光翻来覆去地看。手腕来回翻转,袖底随之滑出一串奇楠珠子。
元曦不禁“咦”了声,“这佛珠不是在你手上戴得好好的吗?怎么会……”
她看了看卫旸的手腕,又瞅了瞅他掌心。
两串奇楠珠子,做工却一模一样。就连上头的琥珀坠脚,以及珀体上的字迹也如出一辙。
唯一的区别就是,卫旸腕上挂着的珠子,琥珀上刻着“慈悲”;
而从停云苑里无意捎带出来的这串,珀体上则刻着“感念”。
元曦由不得拧起眉心,越发恍然,“你这串珠子,是哪里来的?”
卫旸微微哽咽,嘴唇明明张开了,却无端发不出声。喉结在灯下滚动了许久,他才总算找回自己的声音:“是我母后留给我的。坠脚上面的字,也是她亲手刻下的。”
夜色无垠,月光空茫,整个芙蓉城的冬日都透着一种空寂的苍茫。
他这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在其中,没一会儿,就被拥挤入窗的夜风给吹散,留不下一点痕迹。
可却是在元曦心里落下了分量十足的一笔。
她整个人都晃了一晃。
先皇后大章氏亲手刻下的奇楠珠子,为何会从云旖居住的卧房里被找出来?
一个荒诞不经、又莫名可信的猜测像雨后春笋一般,在她脑海里“蹭蹭”冒芽,一发不可收拾。
元曦咽了咽喉咙,木讷地看向卫旸,紧张地问道:“五年前,你派人调查云雾敛身份的时候,可曾查过,他妹妹到底是不是云家亲生的?”
*
芙蓉城地处偏南,甚少落雪,便是真下了,也只是毛毛的一点,成不了气候。
可今日不知是怎的了,一大早,穹顶便彤云密布,到处都阴沉沉一片。本就萧瑟的冷风,也随之多了几分刺骨的味道。
过了午后,竟真的飘起雪来,越下越大,恍如飞絮。
大街小巷上叫卖的摊贩,慌忙将自己的摊子收起来,匆匆往家赶。往日车水马龙的街市,一下变得寂静无声。只剩北风裹挟着落叶,打着旋儿从空旷的街头飞过。
像这样的天,都不会有什么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