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响亮的巴掌声在屋子里震响,绕梁不绝。
云雾敛抚着红肿的左脸,呆呆怔在原地。
站在屋外守门的人,心肝也跟着蹦了蹦。
“她那么盼着你能救她脱离苦海,你就是这般回应她的?!”元曦气如山涌,右手掌心火辣辣地疼,她却根本顾不上搭理,只怒目瞪着面前的人,恨不能一巴掌直接将他打死。
虽说这世上没有人,能对另外一个人完全感同身受。可是那天,看着云旖听她说起云雾敛,那混沌的眼眸里一瞬绽开的光亮,元曦到现在都还遗忘不了。
只觉那一瞬,她仿佛又看见了曾经坐困铜雀台的自己,卑微又胆怯。
心里明明有所奢望,却无法同任何人言说,尤其是他。借着人群偷偷瞧他,又不敢比别人多看一眼,只能趁着夜色昏昧,小心翼翼地眺望一眼不远处的灯光。
那灯火渺如萤虫,却能将她的心照得亮亮堂堂。
然这样的心意,却被他这样轻易地否认了?
“姓云的,我不管你之前到底为何要离开云旖,也不想计较你和孟之昂之间的种种。但就现在,你连去见她一面的勇气都没有,我还真就看不起你。”
愤然甩下这么一句话,元曦震了震衣袖,拉着卫旸扭头就走,连多余的眼神也懒得给他一个。
徒留云雾敛一人,在破窗而入的潇潇风雪中孑然独立,形影相吊。
在芙蓉城住了十多年,直到这一刻他才突然发现,原来南方的大雪竟这般冷,他稍稍一喘息,都是钻筋斗骨之痛。
第74章 冬夜
少了云雾敛的帮忙, 该做的事还是要做。
那浮萝鱼得找,云旖也得救,关于她的身世也必须继续往下调查,还有十八年前那桩旧案……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大事, 轻易懈怠不得, 实在不是一蹶不振的时候。
可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真正做起来, 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自酒肆回来, 元曦心情便不甚明朗。卫旸在的时候倒还好,她还能牵一下嘴角。卫旸出去忙应酬,她便恹恹窝在美人榻上看雪, 一动也不想动。
任凭窃蓝和银朱使尽浑身解数, 也没法让她露出半个笑颜。
晚膳送到她面前,全是依照她口味特特做的。她一手托腮,举着筷子在半空点了半天,却愣是一口没动。
“你这是打算绝食绝到底了?不过一个云雾敛,也能把你气成这样。看来我是真有必要找个浴桶, 灌满热酒,把那家伙丢进去泡个七七四十九天,好好给你出一出这口恶气。”
卫旸刚忙完外头的事, 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 便迫不及待赶回来陪她。
一进门瞧见她这副颓唐的模样,他便忍不住揶揄。
可说归说,他到底是舍不得看她这样折磨自己, 自去小厨房重新做了一顿开胃的饭菜, 又抱她坐在自己腿上, 一口一口亲自为她吃。
窗外素雪纷纷, 放眼望去皆是一片茫茫的白,俨然一个冰雪堆砌成的琉璃世界,窗内却是无尽暖洋。
炉子虽不及铜雀台的烫,灯火也不似帝京那般明亮,但有彼此,他们也就足够了。
用过晚膳,元曦也总算恢复一点精神。
两人各自去净室沐浴,卫旸先,元曦后。
待元曦梳洗完,擦着半潮的长发出来,卫旸已然换好寝衣,闲闲躺在榻上闭目养神。
他人生得颀长,单支起一条腿--------------?璍。半湿的墨发叫绛紫镶白玉抹额束着披散在背,在灯下泛起朦朦的光,衬得他整个人尤为闲适散淡,望之俨然。
清风一段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元曦心头作跳,恍惚便冒出这么一句。
回想他进门后的一切,吃饭、沐浴、窝在一块闲话家常,明明都是些再普通不过的事,却也是她曾经期许了整整六年的愿望。虽道阻且长,最后她还是修成了正果。
相较之下,云旖却……
元曦不由咬住下唇,垂了眼。
可还没等她伤春悲秋完,她腰肢忽然被人搂住,双脚紧接着离开地面。尖叫声刚到嘴边,她便落在一片软衾上。额头贴着男人宽阔的胸膛,腰肢在他臂弯里轻颤。
“怎么才一会儿不见,人就又变成这样了?”卫旸单手支头,侧靠在软榻上垂眼看她。
语气饱含责备,细听之下,满满又都是担忧和关切。
元曦摇摇头,本能地想说:“没什么。”
可嘴巴还没张开,卫旸便抬手捏了捏她下巴,状似警告地说:“不许敷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