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狠啊,是真的狠!
护送的兵马有多少,路线又是如何,就连当日会有几个稳婆随车,小章氏都写得一清二楚。甚至还详尽仔细分析于沿路何处劫持,不会被他们逃脱,当真是一点后路也没打算给大章氏留。
那可是她的亲堂姐!她难道就没有一丁点怜悯之心?
而她自己的一家,也是叫这样的小人构陷,世代英明皆毁于一旦……
元曦不自觉收紧手,信纸在指尖下“窣窣”显出几道折痕。唯恐将这好不容易找到的证据毁了,她慌忙松手,将信纸放在腿上,一点一点小心翼翼抚平。
泪珠在眼底发酸发涩,她仰头吸吸鼻子,将这么多年的委屈和不甘都倒流回心底。
“莫哭了。”
卫旸抬手帮她抹去泪珠,动作同声音一样轻柔,仿佛她是琉璃所致,他稍一用力便会破碎。
待擦完泪,又伸手环住她脑袋,将她压回自己怀中,闭着眼,下巴轻轻摩挲她光洁的额头。另一手则寻到她的手,修长五指没入她指缝,同她十指相缠。
有些东西无须言说,一个动作就已经代表一切。
十八年前的旧案,受害者不止她一人。这世上应当也没有人,比卫旸更希望小章氏偿命。
然越是如此,就越要沉住气。
此事牵连盛广,可不是随便杀一个人,倾覆一个家族那么容易的事。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恒王和小章氏如今虽已式微,可章家的背景和势力依旧在那里摆着,轻易校区不得。
眼下他们的确是拿到了关键证据,可若是使用不当,还是很有可能会被他们反咬一口。
更何况还有卫旸身上的鸩毒。
小章氏一直没冲这点打压卫旸,可见她和恒王都并不知晓章老太爷曾给卫旸下过此毒。但这几日,就孟之昂有意将那浮萝鱼藏起一事瞧,这秘密显然已然暴露。
只怕现在的帝京已随处可见恒王的陷阱。
倘若他们什么也没准备,就这么兴冲冲回去,别说翻案,怕是连活着进城的机会都没有!
“接下来你有何打算?”元曦仰头问,“要不在芙蓉城多留几日?横竖现在鱼也找到了,咱们不如先把毒解了,再从长计议。”
卫旸也是这想法,“适才我已将这些事都飞鸽传书告知皇祖母,让她帮我先留意着。咱们且先在芙蓉城再待一段日子,等解完毒,好好商议一下接下来的事,再回去也不迟。”
元曦点头,可想到解毒,她又犯了难。
“云旖之事,你打算怎么办?方才我去看过她。人是救出来了不假,可状况还跟过去一般无二,不敢说话,也不敢见人。周围声音稍大一些,她便要犯病。她若是一直好不起来,云雾敛只怕也难振作,那你的解药……”
原以为只要找到鱼,解药之事就没什么好愁的。谁成想还能遇上这样的事?
光是想想那两人现在的状况,元曦就头疼不已。
卫旸比她好不到哪儿去。
要他平个叛乱抓个反贼,他一个眨眼便是七八个主意。可似这样的男女之事,他真是毫无头绪。想撂挑子吧,可一个是他的主治大夫,一个是他的同胞亲妹,他又不能不管。
真是……
揉着抽疼的额角,他长声一叹,道:“实在不成,就找个地方关他们十天八个月,我就不信还能关不好。”
元曦惊呆了,这也是人想出来的主意?想起头先他是如何将她禁足在铜雀台的,她又瞬间悟了,的确是他一贯的做派。
“你这狗脾气是改不了了?”元曦嗔他一眼,不过……她也的确被他这话提醒了。
眼下两人一直别扭着,不过就是不肯见面把一些误会说开。他们虽没办法帮他们和解,却是能创造时机,让他们“关”在一起,好好把前尘往事做个了结。
“我听说芙蓉城外有许多汤泉山庄,你能想法子借过来,让咱们住上一段时日吗?”元曦问,“一则能将他们俩‘关’在一块,二来咱们也可放松享受。横竖也快到年底了,咱们回不去帝京,去泡泡汤泉舒缓一下也不错。”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卫旸赞许地捧起元曦的脸啄了一口,将她抱去榻上安置,便唤来贺延年,让尽快安排。
芙蓉城不是帝京,很多事办起来不及在京中顺利。然太子的威严却是在北颐任何地方都适用。贺延年又是个办事麻利的,当晚接到差事,第二天他便将一切都安排妥当。
山庄就在城外青灵山上,地下常年有汤泉流经。城中已是银装素裹,庄上依旧温暖如春。后头还种有一片柿子林,因着汤泉滋润,眼下亦是枝繁叶茂,硕果累累,想吃随时都可采摘。
元曦颇为惊讶,也很是喜欢,一路上直夸贺延年能干。
而更令她惊讶的是,叶轻筠居然也在。
“你怎得过来了?什么时候来的?怎的都不跟提前告诉我一声?”
老远瞧见叶轻筠捧着鎏金手炉等在山庄门前,元曦心里便克制不住雀跃。马车刚停稳,不用卫旸扶,她便迫不及待从车上跳下来,朝叶轻筠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