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剑在手中越钻越紧,元曦由不得咬牙脱口而出:“那可是你的亲祖母!”
卫晗轻快地“嗯”声点头,还笑了声,诧异又好笑地反问:“所以呢?她心中都从无本王,郡主还希望本王如何待她?”
“太后心中无你?”元曦仿佛听见了平生最大的笑话。
倘若太后心中真无他,千秋节过后,太后便不会因为给他求情,以至于晚了几日才回归云山。否则他这般触建德帝的逆鳞,当真以为去昭狱待几日便可了事?
倘若太后心中无他,不护他,他当真以为就凭他那猪脑子,真能在卫旸手底下平安活这么多年?
对他们兄弟几人,太后当真是比任何人都能把一碗水端平。
反倒是他!
胳膊肘只会往外拐,眼里除了章家那几个惯会对他阳奉阴违、搬弄是非的搅屎棍,浑然不将这些真心为他着想的人放在眼里。
“白眼狼!”元曦忍不住竖眉啐道。
“白眼狼?”卫晗不屑哼笑,把玩着手里的折扇,兴味道,“在皇兄面前,本王可担不起这么大的名头。皇兄你说,是吗?”
卫旸不置可否,一双凤眼凛然望着他,不带任何情绪。明明眼下深陷包围、危在旦夕的人是他,却莫名给人一种他才是这场博弈中真正的设局之人。
卫晗由不得攥紧手,扇骨随着他指节一道“咯咯”作响。
嘴角冷冷一扯,他阴笑道:“不愧是皇兄啊,都到这个节骨眼里,还能这般冷静,弟弟我着实佩服。”
卫旸也笑,“恒王过谦了,而今这局势,该是孤这个做兄长的佩服你才是。”
卫晗还欲说什么,卫旸却又抬手打断,“好了,想动手就尽管放马过来吧,孤就在这。咱们时间都不富裕,就别磨磨叽叽。早点做个了断,你也好早些回去,享受你新抢来的宝座不是?”
卫晗眼底浮起些许讶色,不知他为何会知道他想做什么。
卫旸只扯了下唇角,目光在四周逡巡一圈,不紧不慢道:“端看今日这园子里的布置,皇祖母落入你手,应当不是一天两天。想必只要是跟孤有些许关联的地方,你都无差别地设了眼线,尤其是跟郡主有关的地方。只等孤一出现,你都能立马神兵天降。
“而你现在之所有还有闲心站在这儿,不去找玉玺,不就是想等孤回来,正大光明地同孤决一死战?”
卫晗微微眯起眼。
对于这个兄长,卫晗的确很是不喜,但也不得不承认,他的机敏和才智,普天之下再难找出第二个。
但也正因为这个,他才如此迫切地想要打败他。
早在他起事的第五天,太后就都已经落入他手中。只要撬开她的嘴,找到那玉玺,现而今这天下,就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舅舅和母亲也劝他,夜长梦多,早一天登基便能少一天事端。
可他就是莫名高兴不起来。
即便真坐上那至尊之位,他心里终归是忐忑的。而这份忐忑的根源,便来自他这位皇长兄。
论才干,他明明并不比卫旸差。可从小到大,大家都只围着卫旸转,当他是空气,连半个多余的眼神也不会分给他。
他能在五岁之前就识得千字,可卫旸却已经能出口成章;而当他也能写出一手文采斐然的诗赋,远胜其他同龄人之时,卫旸已经能同当世几个大儒坐而论道,才名远扬。
无论他怎么努力,赢过所有同龄人,上面永远都有那么一个人能压他一头,轻轻松松就让他无法翻身。即便后来,卫旸消失了一整年,回来依旧让他难以望其项背。
既生瑜,何生亮?
当初太傅同他们一道品三国,没人比他更能体味这句话背后的心酸。
这些年,他同卫旸争,同卫旸斗,旁人只当他是渴望那把龙椅,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最想要的,不过是亲手打败卫旸,得到大家的认可。
让父皇,让皇祖母,让那些过去总是忽略他的人,睁大眼睛仔细看清楚,这世上还有他卫晗这么一号人物。
且一点也不输他卫旸!
而现在,他也终于等到这么一天,看着卫旸,这个昔日的天纵奇才,落入自己布下的天罗地网。除了乖乖束手就擒之外,再无任何逃脱天生的办法。
莫大的欢喜从心底翻腾上来,如火燃烧在胸腔,卫晗整张脸都因狂笑而狰狞--------------?璍起来,“皇兄与其同我说这些,不如趁自己现在还有一口气,好好思考一下自己的遗言。”
说着,他便举起手里的折扇。
满园的弓-箭手皆勾指绷紧手里的弦,周遭的风声都随之收紧不少。
箭锋密密麻麻,在墨色中隐约闪光,宛如星子,比之那日在冰窖中遇见的箭林还要可怖千万倍。真落下来,只怕几个弹指的功夫,他们仨都要被变成刺猬!
元曦不由攥紧手里的剑。
便是身经百战如鹿游原,这一刻也不禁冒出了冷汗。
卫旸脸色也沉了下来,“不是要正大光明亲手打败孤吗?为何不站出来,同孤单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