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元曦指尖,无端招惹出一串心跳。
唯恐他听见,她忙霎着眼睫调开视线,将手从他掌心里抽出,“殿下你压着我了。”
她原意只是想提醒他起来,奈何因着紧张,她声音便本能地跟着变轻、变软,隐约还含着些许尚未清醒的鼻音,像是在撒娇。
卫旸心窝像是被奶猫的爪子挠了下,说不出的绵软。过去只觉女人撒娇卖乖最是令人心烦,眼下却希望她能多说一些,都有些不想起来了。
但眼下到底不是想这个的场合。
笑着道了声“好”,他便一撑胳膊,从地上爬起。
语气慵懒随性,带着几分宠溺。不像是刚将人从生死关头拉回来,更像是一个春慵刚醒的午后,两人才从一段缠绵中抽离,欲断不断,越发纠缠。
旁人都没觉察,只连瑾隐隐蹙起眉。
窃蓝和银朱早在旁边急红了眼,碍于卫旸在,才不敢上前。
这会子见二人分开,她们忙提着裙子冲上前,顾不得给卫旸行礼,便先去扶人。两双眼睛在元曦身上左瞧右瞧,连根头发丝都不肯放过,唯恐她落下什么伤。
但好在,卫旸护得周到有及时,别说伤筋动骨,连皮都不曾擦破一块。
那厢汝宁就没她这般好运了。
适才惊马发生得突然,但这里毕竟是皇室的猎宫,一应守备齐全。
马儿受惊暴起的一瞬,棚子里几个负责喂马的马夫便立刻冲了上去,在马蹄子落下之前,即使拉住缰绳,将马安抚住。
没人护的汝宁这才幸免于难。
可小命是捡回来了,其他损失却免不了。精心梳理好的发髻散了,新裁的衣裳也破了,连手上腿上也都蹭掉好大一块皮,汩汩只往外冒血,疼得她皱着脸,“嘶嘶”直吐凉气儿。
方才叫连瑾无视的委屈还在,连同眼下的气恼一道混淆着,直在心底酿起好大一盆酸水,将她整个人都浸泡其中。
不忍心责备连瑾,更不敢说卫旸,她就只能把火气全撒在那位弼马的内侍上,“这就是你给本公主养的好马?”
早在刚刚惊马的时候,那小内侍就已经吓破胆,立在马棚边上,整个人抖得跟筛糠一样。这会子叫汝宁一吼,人立马软了膝盖窝,“噗通”跪在地上磕头求饶:“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求九公主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饶过奴才吧!”
脑袋“咚咚”往地上磕,仿佛不是他的一般,没一会儿额前就撞起大片青紫。
哪里还有半点刚才的嚣张?
可汝宁却一个字也懒怠听,随意摆了摆手。
边上便立马过来两个身高体壮的内侍,一人架一条胳膊,如拖猪狗般地将他拖了下去。只剩凄厉的惨叫,在草场周围回荡。
很快,连这声音也消失不见了。
一通责罚完,汝宁尚还不解气。
宫人们哈着腰,毕恭毕敬地上前查验她的伤势,不过是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伤,她便疼得“嗷”了一嗓子,直接将人推到地上,“会不会弄啊?想疼死本公主吗?”
“你若是安分些,今日便不会受这样的苦。”
斜边角忽然冷冰冰地刺来这么一句,汝宁心肝都哆嗦了下。想起这位皇兄昔日的所作所为,她还没说完的话当即噎了回去,不过一口空气,竟也能呛得她咳嗽不已,眼泪花都冒了出来。
那厢卫旸却没打算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
漫不经心地抖了抖宽袖上的褶皱,他抬眸便是一斥:“纵仆欺主,残害郡主,你可知罪?”
他声音本就清冷,刻意压低后,便越发凛冽,宛如割喉的利刃,摸不着,却能将人的心肝都挖出来。
汝宁结结实实打了个冷颤,膝窝子一软,下意识就要跪下去。
但转念一想,她又觉不对,自己可是公主,公主!独一无二!为难一个郡主两句怎么了?再说了,那丫头不也没出什么事吗?至于这般兴师动众?
她心里虽这么想,但念着卫旸的脾气,到底不敢说出来,只闷哼一声,把脸撇过去,以示自己的不满。
倘若章皇后或者恒王在,这事睁一眼闭一眼也就过去了。
卫旸却不惯她毛病,直喝道:“跪下,给郡主道歉!”
此言一出,不光汝宁惊圆了眼,连元曦都愣住了。
这事的确是汝宁不对,可毕竟两人的身份摆在那里。即便自己真是受害者,也没得让一个公主跟她认错的道理,况且还是跪下道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别说汝宁不会同意,便是真答应了,章皇后和恒王也不会放过他。
假公主之事才刚过去,他元气都还没完全恢复过来,就这般树敌,当真不怕出事吗?
卫旸似不这么想,见汝宁半天没动作,他轻轻一抬眉梢,“怎么?孤的话,你也不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