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这些年,自己在他身边受到的冷遇,大概就是在帮元家还债吧……
这个秘密实在太大,这些年,元曦一直咬紧牙关,没告诉任何人,连叶轻筠都不知道。眼下却被一个才见过几次面的人,这般轻描淡写地提起,且这人还跟卫旸结着不小的仇怨。
倘若他把这些都告诉卫旸……
元曦禁不住晕眩,脸上血色尽数褪去,不敢再往下想。
连瑾瞧出她的异样,皱眉上前,伸手想扶她一把。
元曦本能地挥手,“啪”地一声将他的手打开。脚下倒退间,她也不犹豫,摸到腰间的剑柄,一把将它抽了出来。
因着上回在凌霄楼遇见的意外,她便留了个心眼,特特让叶轻筠帮自己淘了这么一把可弯曲的软剑。平时可同腰带一块缠在腰间,旁人瞧不出来;遇上危险,便可直接抽出来,一甩便是一柄锋芒毕露的利刃,可攻可守。
而眼下就是这么一个危急的时刻。
趁着连瑾还没反应过来,元曦毫不犹豫地震剑朝他心窝直刺而去。天时地利人和,这是她最好的机会。
可惜,战神终归是战神,即便先落于下风,他也很快反应过来,一个侧身就轻轻松松将这击杀招给躲了过去。不仅不生气,还挑眉,颇为欣赏地转目看她,“好家伙,有两下子。”
元曦却没时间跟他多废话,手腕一翻,利刃便再次朝他脖颈劈去。
然错失了最佳时机,她再想伤这位大名鼎鼎的战神,已是没有任何可能。
不出两招,她就被连瑾缴了软剑,抓住两只手腕,压在旁边的海棠花树下。“咚”地一声,绯红花瓣洋洋洒洒,落了他们满身。
“你就不能先听我把话说完?”连瑾无奈地叹息。
可现在的元曦早已被恐慌冲昏头脑,哪里还肯听他说话?只扭着手腕挣扎,拼命跺脚,“你放开我!放开!”
一双秋水般的眼睛积满泪花,水波盈盈地悬在睫尖,欲坠不坠,搅得连瑾心如刀绞,却又不知该拿她怎么办。
在南缙,他是万众瞩目的天之骄子,爱慕他的姑娘能从南缙的皇宫排到北颐的帝京。献殷情的,主动投怀送抱的,他不知见过多少,从来就不屑搭理,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
训不得,更打不得,只能柔下声口,第一次尝试着去哄人:“别哭了,我没想……”
让这后半句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咻”地一声,一支雕翎箭擦过他耳畔,带下他几缕落发,直挺挺扎在海棠花的树干上。
力道之大,半支箭几乎都没入树干之中,箭羽猛烈摇颤,震落大片落花。
“云中王若是再不松手,下一箭便要了你的命。”
霜月之下,卫旸凛然而立,声音像薄冷的冰线,割破仲春之夜的月光。边说边从箭筒里抽出一支雕翎箭,挽弓搭弦,正对准连瑾的后心!
而射箭之人周身缠绕的戾气,却是比箭锋还要凌厉。
第24章 吻泪
周围一片寂静, 连风声都凝滞了。
连瑾的注意力还在卫旸身上,元曦当机立断,狠狠踩了他一脚,趁他吃痛松手的当口, 立马从他手中挣脱, 朝着卫旸奔过去。
但也因着实在太过慌张, 她左脚踩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 崴了一下, “哎呀”地一惨叫,人摔倒在地。
连瑾眼皮急蹦,顾不上脚疼, 下意识就冲了过去, 可还是晚了一步。
卫旸甩掉手里的玄铁弓,抢先一步冲到元曦身边,蹲下来,查看她脚上的伤。
隔着裙子,明明什么也看不见, 他眉心却拧成了疙瘩。手已经伸出去,就悬在她脚踝上,却颤抖着无论如何也落不下去。当初鸩毒发作, 他一只脚已然踏进鬼门关的时候, 都不曾这般难受过。
“疼吗?”他问,声音轻柔无比。
经刚才那一遭,元曦情绪还没完全平定, 这会子叫他这样一哄, 鼻子由不得一酸, 所有的坚强溃决不堪, 想说话又哽咽着发不成声,只能咬着下唇拼命点头。
算起来,这还是相识六年以来,她第一次向他撒娇。
卫旸心里又软又疼,当下也不再多逗留,伸手将人打横抱起,径直往最近的一间厢房去,只寒声给连瑾留下一句:“云中王若是再敢对孤的妹妹出手,就休怪孤不留情面。哪怕是挑起两国战火,孤也要将你碎尸万段!”
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饶是贺延年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早习惯了他的威压,仍旧出于本能地打了个激灵。
连瑾却浑然将他的威胁放在心上,不屑地翻了个白眼,还“嘁”了声。
然觑着他怀中的娇小身影,心疼和自责虽没从嘴巴里说出来,却是顺着眼睛,展露无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