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湖上夜风太过冰凉,他最后一句话莫名也染上几分凄凉。
想起他过去的经历,他一改原先怒马鲜衣,不再佩戴任何装饰,都是从六年前开始的……元曦心头忽然发紧,像是猝不及防间被人打翻了黄连汁,苦涩淹没满腔,四肢百骸都跟着发颤。
情不自禁地,她直起脖子,在他微冷的唇间轻轻啄了下。
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吻他。
卫旸挑了下眉,垂眸似笑非笑地看她。眼波似大海深处冉冉升起的皎月,在幽深的海面洒落点点细碎银光。
元曦清楚地听见,心窝里的小鹿朝着这片缱绻月色用力撞跳了下。双颊逐渐滚烫,恐被他瞧出来,她不得不低下头,细着声儿给自己找补:“回礼。”
可余光却还时不时抬起,偷偷瞧他,像个偷了人家松果、做贼心虚的松鼠。
卫旸被她这模样逗到,闷笑两声,胸膛跟着发震,煞有介事地“哦”了声,伸手抬起她下巴,道:“不够。”便低头吻住她。
她没有闪躲,也没有挣扎。
柔若无骨的纤细在他胸前细细颤抖,弱小又无助,偏又那般大胆,缓缓攀上他的肩胛,水蛇一般,缠绕住他的脖颈。
第一次这般主动地,将自己送给他。
宛如火绳轰然引燃硝石,卫旸不禁有些飘飘欲仙,整个人都在颤抖。像是醉酒后的醺然,又仿佛在大漠里走了很久的旅人,突然饮得一口甘泉,令人欣喜若狂,却不敢置信这是真的。
他不禁收紧胳膊,将她一下子从榻上捞起来,坐在自己怀中。周围的纱帐随带起的劲风在他们周围飘扬如烟。有一瞬间,他微微觉得眩晕,也许是吻了太久,也许是藏也藏不住的那一抹虚弱。
“元元……”
仿佛叹息一般,他轻轻地唤出这个名字来,用力将她搂得更紧了,仿佛要将她嵌进自己骨肉里去似的。
凉风吹入船舱,琉璃榻旁就是冰山。风萦绕过莹白的山尖,借送丝丝凉爽。
元曦被他拥在怀中,宛如置身火炉,她唇间似都被碾转出了细微的汗珠,红晕直从脸颊烧入衣襟。绯红在素色绫缭中若隐若现,宛如隔纱看桃花。
卫旸不禁迷乱了眼,疯了似的想要更多,手才搭上她的肩,却听一声绵软的声音在他耳边娇娇地问:“所以六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同章家闹成这样?”
卫旸好似倏地清醒,手生生停在半空中,久久不曾有动作。
“殿下?”元曦茫然睁开眼睛。
卫旸强自牵了下唇角,疲惫地朝她笑了一下,道:“睡吧,等船靠岸了我再叫你。”
说罢,他也不等她同意,便站起身,将她放回床塌上,轻轻盖上被子。自己却转身,绕过十样锦屏风,去船舱外吹风。
烛火将他高挑的身影勾勒在屏风面上,浅浅的一抹,却又深刻到,能烙进元曦心里,一碰就疼。
她不由捏紧被子,纤白的手背隐隐都蹿进几根青筋。
他到底,还是信不过她啊……
都同她解释了这么多,也保证了这么多,却唯独不能将他心底最深的秘密同她分享。或许他心里已经将她视为自己最亲近、最重要的人,可潜意识里还是排斥她进入自己的内心。
虽然已经逐渐对她敞开心扉,却还是没办法将她当作可以同他患难与共的人……
元曦心头由不得泛起酸涩,咬着唇瓣忍住,冷哼一声偏开头,也不再搭理他。
第48章 银匣
日子转眼到了月底, 永春园的宴会就要到了。等宴会一结束,比武招亲就要正式开锣。
不仅参与比试之人跃跃欲试,各大赌坊也日渐热闹,赌注一天比一天大。除却押这场比试究竟谁能笑到最后之外, 还开了另外一局——
太子殿下戴在腰间、寸步不离的小银匣里头, 到底装了什么?
卫旸的名头, 九州之中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的一切, 也经常成为时人竞相效仿的对象。
但因因他这人满心满眼只有政务, 衣衫常年都是一身白,身上也从不佩任何饰物。大家便是像模仿,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直到那个巴掌大小的小银匣出现。
说不清具体是哪天, 卫旸开始将它挂在蹀躞带上, 等大家都发觉的时候,小银匣早已是片刻离不得他身。
于是风潮就这么开始了。
城中想仿制银匣的青年男人越来越多,匠人们接单子都接到手软。许多人家嫁女儿,也开始往嫁妆里头塞这么个银盒,送给自家姑爷。很快, 往来帝京的客商就将这个风俗传遍大江南北。没多久,各国使臣也把这股北颐风尚带回了自己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