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若卿心下明了,也没再继续说什么。
她知晓阿婧喜欢二哥哥,可二哥哥心中如何想,她还不清楚。
看来等这次清河县安稳下来,她要去信旁敲侧击探问一番,倘若哥哥无意,她便找时机让阿婧死心,姑娘家的青春,可耽误不得。
“听闻伯母要给顾二哥相看了,也不知道将来还有没有机会再送礼物。”苏婧微微一笑,说了这话,随即垂下头来。
失落的情绪仓皇地涌上来,让她感到无措,笑容也显得勉强。
顾若卿看在眼里,不由地跟着难过。她虽未曾暗恋过旁人,可话本子里写得每一个相关故事都很煎熬。
那种内心的煎熬与酸涩。
“这只是相看,”顾若卿斟酌着开口安慰,“我娘相看也没用,最后还不是得听二哥的?之前二哥说他没有早成亲的打算,还想等外放回来再考虑呢!”
“真的?”苏婧其实并没有被安慰到,只是看到好友如此上心,她才特意做出这等反应,来安好友的心。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长大好烦,需要顾及好多事,也要懂得隐藏自己真实情绪。
不像以前,即便是她整日追在顾二哥后面跑,顾二哥也会对她包容地笑一笑,更不用担心外人因此说三道四。
小姑娘的情丝,以及那纯纯的思慕,隐晦而美好,大人们都隐隐知晓,可也鲜少关注。
顾夫人与苏夫人在梧院煮茶品茶,聊着各府一些事,聊着聊着,便聊到了孩子们身上。
“自从元元成了准渊王妃,我家阿婧也跟着沾光,进来登门打探想结亲的人家又多了几户。”苏夫人轻摇着蒲扇,望着顾夫人笑道。
“瞧你说这话,”顾夫人嗔怪地看了一眼苏夫人,两人在闺中时就是好友,向来有话直说,“阿婧是个不错的孩子,旁人来问,或许是看中丫头了呢!”
“你若是都这般想,可不得白白将好亲事推出去?”
苏夫人叹气,“哪里是我乱说,那些上门来探的,哪个不是存了攀结侯府来的?且都是不加掩饰的,那目的再明显不过了。”
“不然我也不会这般说,”苏夫人淡淡地道:“我你还不清楚?我哪是那种会乱嚼舌根之人。”
“那你如何打算?”顾夫人欲言又止,她对于与苏家结亲一事,还是不死心,故而继续道:“不若你再等等。”
至于等什么,顾夫人虽没有明说,可好友多年,苏夫人立即明白了。
还能有什么事,还不是自家闺女的少女情怀?她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可偏偏又不擅长掩饰。
不仅苏夫人这个做娘的看出来,顾夫人这个伯母也瞧得真切。
只是之前顾夫人与顾钧提过好多次他的婚事,倒没具体谈哪家闺秀,不过顾钧神色淡淡,只道自己还不打算成亲这般早。
他都这么说了,顾夫人也不好逼太急,她这个二儿子,自小就有主见,若不是他自己愿意,就算逼他也没用。
“钧儿主意大,你别逼他。”苏夫人犹豫着,还是决定说一声,“谁年少没喜欢过人,当年我也不喜欢我家老苏,如今过得还不是一样好?”
“这得看缘分,哪个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不行,就让自家老苏在军中挑个人品佳,有上进心的,总不会让自己姑娘过不好,苏夫人看得开。
“自然不会逼太过,你放心,我有分寸,一切都以阿婧名声为重。”
顾夫人话毕,二人相视一笑。
……
清河县县衙,钦差唐大人一到,便按着周廷玉吩咐,将庞县令缉拿归案。
并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让苏大人拿着调令,直奔涿州,一举拿下涿州知府和账册上涉及此案的官员。
一时间人心惶惶,洪涝灾害带来的伤害还未抚平,这涿州官场又如此动荡。
周廷玉带着方明舒与长风直奔涿州坐镇,顾钧作为下一任清河县县令,则留在清河县辅助唐大人安抚灾民。
“长风,加急送回盛京。”周廷玉收笔,将密信递给长风。
涿州的官员被抓得七七八八了,急需安排新的官员接手州府公事。
事急从权,周廷玉立即在当地挑选几个读书人辅助做些杂事,又提拔了一些底层老实未涉案官员,暂时处理积压公务。
这些,他都有在信中与正德帝提及。
就连他自己,也是一点空闲都没有,每日只睡两个时辰。
方明舒作为助手,累得吃饭都能打瞌睡。
他发誓,来到这边的一个多月,是他长这么大以来,过得最辛苦的时间段。
就这么熬了半个月,终于将事情都理清楚了,人也整整瘦了一大圈。
“表哥,我不行了。”方明舒提着笔,眼眶乌青,嘴唇也有些发白,长发乱糟糟的,脸颊还沾着墨水,看上去分外憔悴。
周廷玉也不遑多让,两人对视一眼,不禁都笑起来,如此狼狈,可是少见。
“行,那今日便到此为止吧!”毕竟,周廷玉他自己也累得很,剩下的事,都不是很急,也不差这一两天。
若是因此累倒在这边,那就亏大发了,他家元元可还在盛京等他回去成亲呢!
思及此,刚放下的笔又重新被周廷玉提起来,给顾若卿写了近两个月来的第一封信。
信带着周廷玉无尽的思念,飞奔回盛京,只是信件送到侯府时,主人家都不在。
顾若卿也没能第一时间查看,此刻她在平西伯府,王清如的闺房之中,她是来送嫁的。
今日是八月初三,王清如与太子大婚。平西伯府张灯结彩,入目是一片红色,很是喜庆。
下人们忙前忙后,宾客盈门,前院吵吵嚷嚷,恭维贺喜之声不绝于耳。
而后院恰恰相反,虽然也是一样处在忙碌之中,可与前院相比,冷清了不少。
这时,新娘子已经打扮好了,正端坐在床上,等着宫里的迎亲队伍过来。
“阿如阿如,迎亲的来了。”苏婧兴奋地从外面跑进来。
“嗯,好!”王清如羞涩一笑,这段时间来,她已经说服了自己,故而对这场特殊隆重的婚礼,还是期待的。
女子一生也就这一回,嫁的人是否如她意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从今日起,她就是太子妃,皇家媳,过得好与坏都不再是她一个人说得算。
听闻皇后对她挺满意的,可她知晓,父亲是忠君派,不可能参与党政,也不可能去支持太子或者任何一方。
若这桩婚事对太子与皇后来说毫无用处,他们是否还会继续善待自己?
王清如微微低下头,眼帘半垂,掩住那些突然升起的情绪。
“听闻太子本要亲自过来迎亲的,”苏婧暧.昧地眨眨眼,继续道:“太子这是重视你呢!”
“原本要来?”顾若卿凑过来,皇子娶亲,不用亲自过来,由礼部安排接亲,“这是说有旁的事耽搁住了?”
苏婧摇摇头,“这我倒不是很清楚。”
太子确实想来,可是皇后不希望他来。
按照皇后的意思,她儿是储君,王清如能嫁給她儿子,是王清如的福气。
若是亲自去迎,难免太过抬举,她还想成亲后拿捏这个儿媳妇,心中自然高兴不起来。
之前因为承恩候的事,太子与皇后大吵一架,闹得非常不愉快。
后来承恩侯府覆灭,连带着一些支持太子的官员都倒了,太子这边的势力损失不小,事后考虑到实际情况,最后还是妥协低了头。
皇后这回不让他亲自迎亲,存了敲打太子的心思。
太子心里明白,没说什么,随了她的意,只在宫门口等候。
“新娘子拜别双亲!”
王清如盖着红盖头,看不清四周情况,只知道她身边有好多人簇拥着。
她拜别父亲母亲,隐约能听到母亲低低的抽泣声,心头不禁一酸,险些落泪。
这一别,往后便是君臣之分,无法尽孝便罢了,父亲母亲见到她还要行礼,光想想,王清如心中就很不是滋味。
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可能改变,她咬牙转身,由哥哥背着她出门。
出府门的路上,哥哥小声对她说:“别怕,哥哥永远都在。”
话音一落,王清如再也忍不住,一滴清泪夺眶而出,滴在平西伯世子肩上。
结亲队伍吹吹打打,百姓们争先恐后的围挤在道路两旁,观看储君娶亲这一盛事。
礼节很繁复,顾若卿在旁观礼都觉得累得慌,想想明年六月她也要走这一程,不禁叹气。
作者有话要说:
初一啦,新年快乐
第35章 回京
不过,太子与渊王级别不同,婚礼礼节定然也会有不小的出入,或许能稍微轻松一点点。
观礼结束,顾若卿拖着疲惫的身躯,随母亲回家,刚到自己小院,还未来得急休息,秀姑便手持一封信件过来。
“姑姑怎么过来了?”顾若卿柔声询问,又命碧儿给秀姑奉茶。
秀姑谢过,眉眼带笑,双手将信件奉上,打趣道:“这是渊王殿下寄给您的信件,夫人怕您着急,特命奴婢给您送过来。”
“渊王殿下给我的?”顾若卿有些意外,身体不自觉地往前倾,手已伸至半空,眸中是掩不住的欣喜。
“是,写着姑娘您亲启。”
得到肯定答复,顾若卿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收都收不住。
“多谢姑姑,信给我,你先去忙吧!”
秀姑离开后,顾若卿屏退其他下人,迫不及待地将信件拆开,一字一句,看得认真,她的心也随着信中内容波动起伏。
周廷玉在信里描绘了在清河县调查时的种种危险经历,让她的心不禁揪起来,又说到他是如何肃清涿州官场,又如何惩处当地涉案人员,她便觉得痛快……
到最后,周廷玉说想她了,非常非常想,睁眼闭眼都是她的模样。
“真肉麻!”顾若卿心中甜滋滋的。
嘴里自顾自反驳着,可她的指尖却忍不住摩挲信纸边缘,又反复看了两遍,才依依不舍地放下。
从一开始的担忧,到事了时的痛快,再到知晓周廷玉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吃,又忍不住心疼,与后面表达思念的甜蜜结合在一起。
默然间,变成了一阵阵心酸,她忍不住想到以后,他们成亲之后,是不是也需要时常经历这样的分别。
还有二哥哥也在那边,也不知道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好好吃饭。
“青儿。”
顾若卿唤了一声,得到青儿回应,这才吩咐她去准备纸笔。
她要给周廷玉回信,提笔半日,写费好几张纸,都不满意。
“姑娘不如写写日常,或者盛京近日发生的事?”青儿听闻恋人之间都是如此,通过平日里点点滴滴增进感情的,这才由此提议。
顾若卿回望她一眼,点头认同,觉得此提议可行。
便不再思索,直接下笔,信中也问了一些二哥哥的情况,还问他什么时候回来,最后她犹豫了一瞬,本想写些什么想念他之类的话,可又抹不开脸。
想了想,最后往信封中塞了一个自己亲手所做的香囊,上面绣着葱绿的竹子。
她想,这个礼物周廷玉定然会喜欢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顾若卿写完给周廷玉的回信,又给自家二哥写了一封,先询问二哥现状,又委婉询问关于成亲的想法。
后面又提了一下共同好友的近期情况,隐晦地提及苏婧近日来在盛京城越发受欢迎了,恐怕不久之后便可定下亲事了,最后表达自己喜悦的心情。
她想着,若是二哥对阿婧有点那意思,恐怕也不会放任阿婧嫁给旁人。
写完,她亲自将信件折好,放入信封之中,分别署上名字。
“拿去梧院给夫人。”顾若卿将信递给青儿,余光瞥到窗外,一片漆黑,有些意外地询问:“什么时辰了?”
“回姑娘,快子时了,侯爷与夫人早已歇下,这信明日一早奴婢再送过去吧?”
青儿小心翼翼地收起信件,征询顾若卿的意见。
顾若卿点点头,抬手揉揉眉心,又自己捏了捏后颈脖子,道:“好,我这不需要人伺候了,你也下去歇着吧!”
翌日,信件送到梧院,顾夫人便连同自己写给儿子那封一块给顾广琛带走。
六七日的快马行程,信件送到周廷玉手中,他抽出专属自己的那封,剩下的命人送去清河县,交到顾钧手中。
他拿着信,看着鼓囊囊的,捏了捏,有点软,心下好奇,迫不及待地拆开。
里头有信纸和一个宝蓝色的香囊,周廷玉拿着香囊反反复复摩挲,喜悦之情溢于面上。
稀罕够了,小心翼翼地将香囊别在腰带上,满意地把玩两下。
这才期待地将信纸摊开,一字一句往下看。
信有三页,与他送回去的数量遥相辉映,他很满意。
内容是根据顾若卿每日作息出行写的,生动具体,通过信件,他的眼前仿佛呈现出顾若卿忙碌的身影。
心头不禁涌上暖流,信件没有一句思念之语,可周廷玉能从心中看到顾若卿的拳拳思念之情。
“小丫头果然在想我。”
周廷玉笑出声,又将信件收起来,妥善收藏,复而提笔,又将这几日发生之事写下来。
二人你来我往地通信一个月,感情发展突飞猛进。
转眼便是金秋十月,周廷玉将涿州的事务彻底对接出去,清河县赈灾也接近尾声,此行值得庆幸的是没有疫病出现,也算是老天爷的善意了。
涿州剩下的事就交给新上任的涿州知府,清河县灾后重建也交由顾钧负责。
周廷玉偕同钦差队伍押送涉案官员浩浩荡荡地回盛京城,此案也该审判落下帷幕了。
消息传回盛京,最焦急的莫过于太子,他也是近期才知晓,这致使涿州数万百姓丢掉性命的滔天贪污案竟然与他有关。
得到消息的当日,他将自己关在书房之中,屏退所有人,怒砸了不少东西,大骂镇国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书房伺候的下人收了侧妃陈燕的好处,故意在这个时候到王清如那里禀告太子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