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清如一愣,没反应过来太子的意思。
“回去孤再与你细说。”
“这不妥吧?”想法子,想什么法子?皇后娘娘的眼线还在这呢,自己什么状态,对方看得清清楚楚。
都要到门口了,突然说自己不舒服?还是有急事?王清如想了想,都觉得不妥当。
皇后娘娘并非宽厚之人,倘若知晓她可以推脱,之后还不知会如何折腾她呢?
太子薄唇紧抿,非常坚持,就是不愿意让王清如去。
这时,皇后派人的宫女突然在旁恭敬地道:“殿下,娘娘还在等着呢,您看……”
那宫女未尽之言,以及那不加掩饰的眼神,都在询问王清如何时可以跟她走。
王清如柔和一笑,拍了拍太子的手背,对那宫女说了声:“走吧!”
她也不知道太子怎么考虑,但是,以她目前跟太子的感情状态,要说太子此举是因为担心她,那她是不太相信的。
且她只是去见皇后,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自己是圣上赐婚,太子正妻,难道皇后还能弄死她不成?
太子无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王清如离开东宫,他本想与她解释清楚,分析利弊,让她多加小心。
可这里人多眼杂,有些话,着实无法直接明说。
“小允子,你让人盯紧栖凤宫,太子妃若有事,让人立即去御书房,将消息透露给父皇。”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父皇那不好靠近,那就去贵妃娘娘那处,阿如与顾姑娘交好,娘娘……娘娘她会帮忙的。”
这一刻,太子突然觉得很疲惫。
作为储君,他没有能力立住,掌控朝局;作为儿子,他无法摆脱母亲的控制;而作为丈夫,他似乎也没有足够的能力,亦或是果决的手段去护住心爱的妻子。
这些年,他总是在逃避,在徘徊。
现下,他突然有了个世人看来疯狂的念头,他想要这一切都结束。
这太子之位,不要也罢,谁想要谁拿去吧!
他蹒跚着步伐,低垂着头往后院走去,失落颓丧的心绪萦绕着他。
宫人们来来往往,都不敢往他那看。
回到后院寝宫中,他屏退所有人,静静地呆了一个时辰,再次出来,眼神明亮,好似换了一个人。
第一句话,便是问:“太子妃可回来了?”
第40章 自废
“未回。”允公公凑近了些,斟酌着答复,“皇后娘娘派出去的人频频受阻,无计可施。”
“便给太子妃娘娘施压,希望能走平西伯的路子。”
太子听着,不禁蹙起眉头,“阿如不愿意,母后为难她了?”
允公公点点头,偷偷抬眼观察太子神色,继续道:“皇后娘娘让太子妃娘娘跪下,至当下,已过去半个时辰。”
“奴才遣人去请贵妃娘娘,如殿下所料,贵妃娘娘虽犹豫,可还是亲自走了一趟,如今正在栖凤宫,想必太子妃娘娘也很快得以脱身。”
说到这里,太子的眉头舒展,紧握的双拳也缓缓松开,掌肉处印了几个指甲印。
“孤知晓了,让人去东宫门口守着,太子妃一回,速速来禀。”
“是。”允公公恭敬应下,领命告退。
没多久,又匆匆回来,“回禀殿下,太子妃娘娘回来了,快到咱东宫门口,被人扶着回来的,奴才已经命人去请太医了。”
“受伤了?”太子猛地起身,将站在面前的允公公推开,匆匆离去,在半路遇到王清如一行。
王清如想要行礼,可这冬日里,还跪了那么久,膝盖疼得厉害,压根做不到,微微屈膝,那刺痛感就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太子一急,眼神便锐利了几分,走到王清如面前,二话不说将人抱起,沉着脸往正殿寝室走去。
这一路上,夫妻俩谁也没有说话,王清如看得出来,他生气了。
先前太子不让她去,她不听非要去,恐怕太子是恼她不听话了。
王清如心下委屈,她是做人儿媳妇的,哪能忤逆婆母?
可这些话她哪里能在太子面前说?若真说了。恐怕会落下挑唆的罪名,便干脆低着头,将脸埋在太子怀中,能缓一会儿是一会儿。
反正,她也没想过和太子成为恩爱夫妻,大不了这太子妃也不要做了,一拍两散更好。
从二人相见,到太子抱着她入内室,也就半刻钟的时间,王清如便自行脑补了一出夫妻反目,委屈凄凉的大戏。
到最后,把自己委屈哭了,只觉得自己孤立无援,像株无人料理的野草。
她一直觉得自己沉稳淡然,见过许多世面,可真到这一步,她却慌乱得很,除了哭,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可是膝盖疼了?小允子已经让人去太医院请太医了,孤先给你揉揉,没事了,嗯?”
太子将人放到榻上,却看到王清如泪流满面,在无声哭泣,看上去好不可怜。
他不由心下一滞,伸手抚上王清如的带着凉意的脸颊,大拇指在眼角处轻轻划过,替她拭去泪水,安慰她。
不知怎的,王清如觉得今日的太子特别温柔,“你……你不生……生气吗?”
王清如抽抽噎噎,断断续续问出自己的疑问。
怔愣之际,太子已经将她裤腿撩起,发红起痧的膝盖与白嫩的小腿形成鲜明对比。
太子的注意力都被伤处吸引,压根没注意到王清如问话,故而也就没有回答。
“怎的这般严重了?”太子呢喃着,转头朝门外大喊一声,“小允子,太医来了吗?”
“来了来了。”小允子回道。
来的是太医院副院使杜太医,因是来给太子妃看伤处,便带了自己的女徒弟。
杜太医师徒低头弯腰,跟着允公公入里间,屏风隔开,看不清里面的情状。
“梅女医请随奴才入内。”允公公做了邀请手势,对杜太医女徒弟道。
师徒两互相点头,梅女医便随着允公公入内。
太子见女医已来,便避到一旁,将位置腾出来,方便女医检查伤势。
梅女医恭敬行礼,半蹲在榻边,检查王清如的伤,看完松了一口气。
“如何?”太子忙上前询问。
“回太子,”女医低着头,“娘娘的伤无大碍,未伤到骨头,只是一个月内,最好不要下床,好好养着才好。”
转头,女医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从药箱内取出消肿止痛的外用膏药,递给王清如身边伺候的青杏。
缓缓退出里间,嘀嘀咕咕与杜太医说了情况,杜太医点头,补充了几句关于饮食方面所需注意的事项。
太子一一记下,允公公善后,将杜太医师徒送出东宫,还给了赏银。
杜太医师徒离开后,还往方贵妃宫中走了一趟。
允公公则派自己的干儿子,去了一趟栖凤宫,传达太子的意思。
大意是:太子妃伤了膝盖,太医说要静养,不能走动,一个月内,就不去给母后请安了,还望母亲见谅,体恤晚辈。
皇后听完这话,顿时气得上气不接下气,险些背过去。
“贱人,竟与本宫玩这等小把戏,还唆使太子忤逆本宫。好……好,很好,本宫倒要看看,她能躲到什么时候?哼!”
允公公干儿子只有十岁,战战兢兢地传完话,连滚带爬地离开栖凤宫,回到东宫时,他感觉自己捡了一条命。
这贵人生气发火可真是可怕,怪不得干爹总叮嘱他机灵些。
这宫里啊!能活下来的,个个都是人精,事情做得再隐蔽,也逃不过那些女人的眼线。
更何况皇后罚跪太子妃之事还有方贵妃插了一脚,压根算不得秘密。
故而,天还没黑,就传遍整个皇宫,连忙于朝政的正德帝都知晓了。
当夜宿在方贵妃宫中,还问及此事。
“您说这事啊!”方贵妃轻笑,抬手替正德帝更衣,“也没什么大事,臣妾问过太医了,皮外伤。”
“那孩子也受了点罪,不过,有太子在旁疼惜,也算好的。”
到底是别人家的儿媳,方贵妃也不好说太多,免得招人眼,旁人嫌她多管闲事。
“嗯,有什么能帮的,就帮一把。”正德帝将方贵妃揽住,“平西伯乃是能臣,朕不能让人寒了心。”
“明日朕会寻个由头,施恩平西伯府。”皇后那边打一巴掌,他这边就要给个甜枣,再安抚一番。
皇后那边他暂时还不能动,他还要留着做饵,看看还有什么后招。
“是,臣妾晓得了。”
没多久,方贵妃这边熄灯安睡,而东宫正殿书房内,太子刚放下笔,轻揉眉心。
待墨迹干透,才将折子合上,对一旁随侍的允公公道:“明日找机会递出去,务必送到父皇手上。”
“是。”
“收拾完,你也回去歇着吧!”说完,太子便起身离开。
会寝殿时,王清如早已睡下,只余一盏昏黄的烛灯,灼灼燃烧,火苗时而跳跃。
他轻手轻脚,生怕吵醒王清如,上榻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而后轻揽着入睡。
翌日一早,正德帝下朝回来,脸色不是特别好。
今日的朝会,出乎他的意料。一来北戎国地处最北边,冬日长,还缺粮,近日频频侵扰边境百姓。
最重要的是,最后一封密信提及北戎集结数十万大军,兵临平城三十里外,动机不明,不得不防。
二来,早朝上不少人为太子求情,说什么储君禁闭太久,容易让有心人钻空子,不利于国之安稳。
太子就禁足反思,竟还能使国不安稳?正德帝气急发笑,感情他这个皇帝,一国之君只是个摆设?
他不得不怀疑,这群人不是在帮太子,而是在害太子。
“一群蠢货,真是气死朕了。”
太子被禁足后,正德帝将他手上的权力暂且收回,公务交由别的皇子处理,按理说他应当不可能在这节骨眼上使这等拙劣手段。
再三思索,他想到了皇后。若说太子还有几分像他,那么皇后就是地地道道的陈家人,目光短浅,野心大。
即便做了二十多年皇后,也改变不了她那意欲熏心的本性。
“皇上。”
到了御书房,王公公的干儿子就前来拜见。
正德帝抬眼望过去,本就威严的面庞,平添几分怒气,更显压迫感,让人不敢亵渎。
王公公收到正德帝眼神示意,上前几步,接过干儿子手中的折子,传给正德帝。
“这是东宫允公公交给奴才的,让奴才务必上呈。”王公公的干儿子如实回禀,说完,王公公便摆摆手让他退下了。
“小允子?”
正德帝没有急着打开折子,“说起来,这小允子当年还是朕亲自指派过去照料太子的。”
回想起旧事,正德帝总算露出了些许笑意。
“朕倒要看看,太子说了什么?”
打开折子,入目是太子端方工整的字迹,只是这字,一笔一划,缺了点力道。
一行行看下去,正德帝神色越发凝重,眉头高高蹙起,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间竟不知自己到底是何感想,不自觉红了眼眶。
他作为一位父亲,这些年来,听过许多关于朝臣对太子的评价,也曾一心历练太子。
说句实话,在正德帝六位儿子中,太子论才干及帝王潜力,不如祈王;论武力和办事能力,不去渊王;就连为人处事,也不如二子宁王。
他确实不是最佳的储君人选,可这些年来,正德帝从未想过废太子。
也就上一回太子替宣王求情,正德帝气急,说了句太子有负储君之位,事后他便后悔了,可他是天子,说出去的话,总不能收回来,打自己的脸。
现下国泰民安,兵强马壮,无论是文,还是武,皆不缺有能之士,在正德帝之后,只需一位守成的君王便可。
可如今太子却亲自写下罪己诏,例数自己的各种罪行,自请废位。
与今日朝臣们求情所说的言论恰恰相反,正德帝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我要继续逼自己一把,二更,冲!
第41章 皇陵
他盯着折子沉默许久,最终长叹一声,吩咐王公公道:“去东宫,将太子请过来,朕有话与他说。”
“是。”
王公公没敢耽搁,亲自前往,到了东宫,意外地发现,太子着装工整,一丝不苟,面上带着浅淡的笑容,看样子是提前做好了准备,好似就等着他上门请。
“走吧!”没等王公公说明来意,太子便开口道,且先王公公一步出门。
整个人的气质,看上去与平日完全不同,今日的太子比平时更像一位储君,从容不迫,淡定矜贵。
“圣上请您去御书房,有事要与您商议。”
即便这话乃多此一举,可王公公依旧记得自己的使命,在路上坚持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嗯。”太子淡淡地点头,目不斜视,也没有趁机向王公公打探什么。
太子在前,王公公、允公公和几个内侍跟在后面,沉默一路,谁都没有说话。
这日,圣上主动召见太子,父子两在御书房谈了整整半天,太子还留在御书房陪圣上用午膳,最后带着轻松笑意回了东宫。
外界虽然不知道父子两谈论什么,可太子出来时面带微笑,宫中有内线的朝臣都知晓了,纷纷猜测太子是否复宠。
就连皇后,也双手合十,直念叨“上天保佑”,而后迫不及待地派人去东宫打探消息。
太子对此闭口不谈,由着那些墙头草随风摆动。
皇后派来的人,也让他以其他理由打发走,并下令东宫除必要之事,不可擅自离开走动。
宫外猜测不断,宫内稳如泰山,太子的禁足依旧未解,时间一长,官员们更多的是观望。
最先坐不住的是镇国公,这几日,他频繁对外通信,约见这些年给他出主意的神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