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长风这么说,周廷玉其实心中已经有了底,他点点头,没再多言,与长风一前一后从房间内走出来。
“殿下,”骆大人他们已经点完数额,“我等已经点完,共计一万两千两,”
“嗯,去吧!”至于去哪里,骆大人心里清楚,他躬身作揖,命人抬着箱子离去。
这一日,周廷玉忙到亥时才拖着满身疲惫回王府。
主院依旧灯火通明,远远看到一个娇小的身影不停再寝室门口张望,看到他时,那个小身影飞奔而来。
一股暖流涌上周廷玉心头,他缓缓张开双臂,等着小姑娘扑入自己怀中。
“你怎么才回来?”小姑娘娇娇软软的,语气带着些埋怨,又带了些担忧:“我都等你好久了。”
“不是让人告诉你今日会晚归不用等我吗?困了怎么不先睡?”周廷玉紧了紧双臂,心下软成一团。
“想等你,”顾若卿仰着小脑袋,笑道:“知道你肯定没空用晚膳,我还特意让人给你准备了宵夜,你先用完膳,再洗簌休息。”
顾若卿不停念叨,一会儿关心他的公务,一会儿又与他说家中发生的琐碎事,眉眼始终带着笑意。
周廷玉安安静静听着,侧目望着小姑娘侧脸,长睫毛扑闪扑闪的,这一阵念念叨叨竟让他有了满足感。
这样的日子,颇有一种岁月静好的平淡幸福感。
“等你用完膳,我再让人抬水。正事要紧,但你也要注意身体,有事吩咐底下人去做就好了。”看到周廷玉忙得脚不沾地,眼底出现乌青,她有些心疼。
周廷玉咽下口中食物,伸手将顾若卿拉住,将她按到凳子上坐好,有些无奈地道:“我没事,你也先别忙,坐下陪陪我,我一会儿还要出去。”
“都这么晚了,禁宵时间你要干什么去?”顾若卿撇撇嘴,秀眉微蹙,显然有些不高兴了。
“别急,也莫生气。”周廷玉捏了捏顾若卿小手,放下手中筷子,对上小姑娘明亮的杏眸,认真道:“今日在万花楼搜出大量官银,还有一条密道,此事非同小可。”
“这么大动静,已经打草惊蛇,故而我便让人将计就计,放了条饵,就等着鱼儿上钩了。”
“既是钓鱼,本王这个持钓者如何能撒手?”
对于顾若卿的关心亲近,周廷玉很受用,也觉得很熨帖。
他刮了刮小姑娘鼻尖,宠溺地道:“元元,你说是不是?”
“切。”
顾若卿白了他一眼,“是是是,快吃吧你,多吃些,免得顶不住一个通宵。”
有正事要办,顾若卿自然不会拦着,周廷玉能与她解释,着实让她意外,心里也高兴,这说明周廷玉信任她,也不想她误会。
夫妻二人你来我往,主院的温情迅速上升几个度,而富阳长公主那边却是极速下降。
亥时二刻,长公主府西侧门被一个身着黑色斗篷的蒙面人叩响,没多久,门从里面打开,黑衣人回来看了看,挤身入内。
暗一眼神锐利,一摆手,暗六便意会,几个纵身,消失在黑夜之中。
那黑衣人跟着长公主府内侍总管一路走到长公主的院子,还未入内,就听到里面传出瓷器碎裂的声响。
“公主正在为今日之事生气,爷您里面请,帮劝着点。”那内侍总管谄媚地笑着,身体微攻,做出邀请的手势。
男主神情阴骘,眼神如同猝了毒般,直盯得内侍总管后脊发凉,不自觉垂下了头,没敢再言语。
“哼!”黑衣男主一声冷笑,那内侍总管身形一抖,男子没再理会他,抬脚便往里走去,暗道这些人沉不住气,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才露了马脚,损失如此之大。
黑衣男子走进来时,富阳长公主第一时间发现了他,忙起身迎了过来。
她长发披肩,未施粉黛,眼睫微微颤动,一滴清泪如断了线的珍珠,夺眶而出,夏季轻薄的寝衣贴在她的身上,姣好身段若影若现。
端是我见犹怜,楚楚动人。加上刻意为之地打扮,是个男人都会心软吧!
“表哥,你……你可算是来了,再不来,我……我都不知该怎么办了?”
富阳长公主算好了时间,直接扑到男子怀中,紧紧抱着男子腰身,“表哥。”
这一唤,如同恋人间的轻咛,柔媚到了骨子里,让人听之不由心头发颤。
“好了,没事了。”
黑色斗篷解开,露出男子儒雅的面庞,神色中的阴骘,也被他尽数收敛。
“都多大人了,还像小时候那样爱哭鼻子。”他捏了捏富阳长公主的鼻子,打趣道。
这一刻,二人仿佛回到了少年时期,那时候定国公府还没倒,富阳长公主也还未嫁。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上还有一更
第56章 暴露
黑衣男子名叫杜文,原是定国公世子,先帝第七子哀王的伴读,当年在盛京城中,也是叫得上名号的贵公子。
他才高八斗,人生得俊秀儒雅,风度翩翩,在同龄公子中算是拔尖的,不少闺阁姑娘都将他视为最佳夫婿人选,富阳长公主自然也不例外。
“表哥。”富阳长公主嘤嘤呼唤,双目含情,打量着这个青春不再的男子。
他们其实并非嫡亲表兄妹,定国公府是她七皇兄哀王的母族,杜文则是哀王嫡亲的表弟。
因杜文是哀王伴读,自幼便在宫中活动,久而久之两人就熟悉了。
为了拉近距离,富阳长公主厚着脸皮唤他表哥,想着哀王是她同父异母的亲哥哥,那哀王的表兄弟,自然也能算得上她的表兄弟了。
年少慕艾,芳心暗许,就连当年还是柔妃的太后也默许了这桩婚事。
谁知一朝政变,平王私下屯兵意图谋反,五皇子昭王不甘示弱插上一脚,还是辰王的正德帝第一时间赶到先帝身边护着。
当年先帝已六十五,多年帝王生活,废寝忘食处理朝政,身体已是灯枯油竭,得到消息后,当即便气得晕了过去。
三王争斗相当激烈,后还被列入史书之中,功过之事,留给了后人评说。
要说这三王争斗本来与还未及冠的哀王没什么关系,错就错在定国公野心大,他知晓这三王一旦决出胜负,那储君之位,甚至是帝王之位都将定下。
他们不甘心,便想借此机会,扶持七皇子哀王上位,可他们又没有兵权,手头人脉也不如其他年长的皇子。
便有了个想法,来个螳螂扑蝉,黄雀在后。
他们原打算待三王斗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之际,再让哀王带人前去救驾,灭了最后一个,窃取那份护驾之功。
这算盘打得啪啪作响,但现实却没有他们想得那么美好,还狠狠地打了他们一巴掌。
当年还是辰王正德帝做了几手准备,与年轻时的英勇候一起镇压谋反,对后面加入的弟弟也是以顺雷不及掩耳之势压制。
先帝弥留之际,召见重臣,将皇位传给了嫡子,正德帝正式登基。
第一件事就是褫夺定国公府爵位,全府流放到西北,三代以内不能入仕,再将后面加入争夺的七弟封为哀王,封地赐在偏远的柳州。
不曾想这个杜文是个有本事的,到了西北愣是凭借自己能力,入了沐王的眼,成为沐王府幕僚。
六年前得了沐王暗令偷偷返回盛京城,联系上丧夫孀居的富阳长公主,两人私下没少联系。
……
“那些官银被老六那混小子发现了,顺藤摸瓜,恐怕要查到本宫身上。”
富阳长公主怯生生地道,她虽然早就不是当年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了,却依旧要表现出那份做错事担心被长辈惩罚的纯粹。
“无妨,通往长公主府的密道已经封了,即便查到这里,抵死不认,他也不能将你这个姑姑怎么样。”
“况且,不是还有我吗?”杜文扶着富阳长公主坐下。
他眸色深沉,看向富阳长公主的目光满是认真,“嫣儿。”
一声轻唤,他的视线定格在富阳长公主爆满的红唇上,喉结滚动,每一句想说的话,最终都淹没在重重喘息之中。
直至子时,杜文才再次出现在公主府的西侧门,他行色匆匆,警惕地观察四周。
饶是如此,也没能逃过被人逮住的命运,出门一拐,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眼前一黑,直挺挺倒下。
紧接着从旁边出来两名暗卫,迅速将人架走。
“先生!”
杜文的四个护卫此刻就在附近等候,看到这一幕,赶忙现身出来阻止,可没等他们靠近,又有暗招朝他们攻来。
“他娘的!”
双双交手,对方的身手竟不在他们之下,杜文的四个护卫心下大惊,坚持了二十来个回合,对方又添帮手,僵持之下,他们逐渐落了下风。
长风并没有特意交待留活口,为了速战速决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暗一他们下手越发狠厉。
以二对一,不过一刻钟,杜文的四名护卫都被周廷玉的人所解决。
“暗一,你带三个人留下来清理此处。”
说完,长风便带人离开,前往与周廷玉约好的地方。
周廷玉在盛京城中有好几个别院,最大的一个别院名叫“思园”,此处规模最大,底下建了暗牢,专门用来关押审讯那些尚未提交刑部的罪犯,外人并不知晓。
长风他们回到思园时,周廷玉已经在主院书房中等候。
“主子,人弄回来了,可要立即审问?”
“嗯,人在何处?本王亲自过去,让暗四动手,宜早不宜迟。”
这些毒瘤隐在暗处,若不趁机拔除往后没准妄生变故,想要铲除,所付出的代价定然比如今大好几倍。
周廷玉看得长远,也不想让身边人去面对未知的危险,而处处小心翼翼。
“得手后,那人的护卫现身想要将人救回,当时喊了‘先生’,不知此人是否就是镇国公所说的那位‘先生’?”
周廷玉如今正在调查镇国公口中那位“先生”的身份,故而有意提了这点小插曲。
“尾巴都清理干净了,没有人发现,那位先生已经关在暗牢之中。他中了暗四的淬了迷药的暗器,想来也要醒了。”
“嗯,随本王过去吧!”
暗牢入口设在花园假山内,分外隐蔽,即便有客来,也不用担心被发现。
不当值的暗卫,几乎都是住在思园内,这里如同铁通一般,防守严密,将人关在此处,比在刑部稳妥。
“主子。”
“主子。”
一路走来,暗卫们纷纷行礼,假山入口附近也隐藏了数十个暗卫。
暗牢烛火通明,地板潮湿并不是很通风,空气中隐隐能闻到血腥味,夹杂着排泄物的味道,若遇上雨季,还得添加一股霉味。
他们进到暗牢之中,扑鼻而来的味道使得周廷玉神色瞬间冷了几分。
脚步声在暗牢中回响,清晰可闻。
“打开。”杜文服用了软筋散,此时全身无力,软趴趴地靠在墙上。
听到响动,他下意识抬头望过去,只见一个身着锦衣华服的年轻人率先走进来,年纪不大,却甚是有威严,身后跟了好几个护卫。
“草民见过渊王殿下。”杜文回京几年了,自然是认得周廷玉的,大概也能猜到周廷玉为何抓他。
此刻他也不觉慌乱,恭敬行礼,不卑不亢地回问道:“不知草民犯了何事,让殿下如此大动干戈,草民心中惶恐,还望殿下明示。”
周廷玉没有回答他,而是命人搬了一张椅子过来,面带笑意地坐到杜文面前。
“别来无恙啊,杜世子。”周廷玉唇角勾起,“哦,不对,如今应当称你为杜长史才对。”
身份被直接挑明,杜文心下一沉,很快就反应过来,面上带了笑意,含糊道:“殿下认错人了吧?”
“鄙人姓赵,名元,字文轩,乃尚鸿书院史学先生。”
“这……鄙人一向老实本分,兢兢业业为学生授课,未曾做过什么坏事啊!若有得罪之处,还望殿下明示。”
杜文爱演,那便由着他演,周廷玉似笑非笑,欣赏着这只老狐狸扮纯真老实人。
“吾于六年前有幸得长公主青眼,万分荣幸,为了维护长公主闺誉,这才挑了深夜时间造访,殿下若不信,大可让人去调查。”
“不必查,本王也知道。”
暗牢之中难以言喻的气味,不停地消磨周廷玉的耐心,到了这个地步,杜文还在试图撇清自己,周廷玉心头无端涌上一股烦躁情绪。
便冷声继续道:“当年父皇仁慈留你们杜家人一命,倒是不知你们竟然还不死心。”
“本王给过你机会了,既然你不稀罕,那就别怪本王心狠手辣。”
周廷玉给了暗四一个眼神,下一瞬,杜文就被人架到刑具之上,由暗四一一尝试各类刑罚。
两刻钟下来,杜文浑身是血,一直在喊冤枉,可愣是没有吐露一句有用信息。
“还真是块硬骨头。”
周廷玉在见血之后,便转移到隔壁牢房悠然自得地喝茶,暗四审过一轮也未曾有什么成效。
“必要时用上那迷香吧!”周廷玉长舒一口气,他不想将此事拖太久,既然杜文不主动,那只好用些手断了。
迷香是专门用来控制人思想的,有很大的副作用,故而非必要之事,周廷玉都不会轻易用上这香。
“是!”
没休息多久,暗四便回到刑讯室继续审问杜文,终是能在天亮前拿到了口供。
天一亮,一辆马车从思园后门缓缓驶出,直奔刑部官署大牢。
那份口供,周廷玉在下朝之后直接送到正德帝龙案之上。
“查,查,给朕彻查。”正德帝龙颜大怒,下令让周廷玉继续挖掘,又给他一个新的线索,道:“沐王无诏擅自离开封地,老六你也让人盯一下。”
藩王不安分正德帝早就有心理准备,倒不曾想富阳长公主竟也有旁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