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掌印后——文杉雨
时间:2022-06-23 08:04:57

“是啊,他的曾孙子都快三岁了。”
“那这道是不是要呈给父皇批示?”
冯奕道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问道:“你觉得皇上会不会同意左大人辞职?”
“……左大人毕竟年纪大了,想来父皇亦会体谅他不容易吧。”芷兮全然猜不到父皇的心思,只是她私下里觉得如今左大人还真不能离开。
顿了顿,她道:“可是丞相的位子一旦空出来,势必要让其他人补上。”芷兮压低声音道:“如今朝中还有如同左大人这般不涉党争之人吗?”
别的位置倒也罢了,只这百官之首,无论是让大皇子党的还是二皇子党的人上去,恐怕都不妥。
芷兮又想到冯奕之前所说大皇子放灰熊意图刺杀父皇一事,按理说如若证据确凿,大皇子即便不被赐死,也早该被下狱才是,怎的一点消息也无,遂问了一句冯奕。
冯奕却道:“若处置了大皇子,他就没有理由不立二皇子为太子了。”
芷兮惊讶道:“难不成父皇原本是属意大皇兄为太子的?”
“这个,我还真不清楚。”冯奕坦诚说着。
安庆帝有什么事都会同自己讲,遇到拿不准主意的也会问他,可唯独册立太子一事,他从来没问过,亦没有透露过半点倾向。
冯奕猜测安庆帝是两厢为难,大皇子的生母顺嫔原是皇后的陪嫁侍女,当年先皇后一步怀上龙子,皇后自然记恨在心,这些年明里暗里的没少给顺嫔使绊子。
顺嫔诞育皇子,早该封妃,皇后却一直以顺嫔身份低微为由,千方百计阻挠她晋封,有这样一个毫无背景的生母,若是立大皇子为太子,倒是免了外戚强盛之忧。
相对而言,二皇子的生母为当今皇后,而皇后的侄子偏偏是统领几十万兵将的祁兰枢,若立二皇子为储君,难保日后大靖江山不会改姓祁。
芷兮略略一猜便也想到这点,她父皇的儿子太少了,若是再多那么一个,恐怕他也不会犹豫不定了。
她想到了张贵妃,也不知道她肚子里那胎是男是女!若是个男孩便好了,父皇岂不是又多了一个选择。
然而转念一想,张贵妃即便生下男孩,还不是没有什么势力来当做小皇子的依靠,若真是小皇子最后登上皇位,幼主无依,恐怕江山更是不稳。
芷兮叹息道:“那回绝吗?”
冯奕似脸有不忍,低低嗯了声。
芷兮咬着笔尾歪着脑袋,思索着该如何批示,一缕乌发垂了下来,紧贴着她莹白的侧脸,冯奕反应过来时,自己的手已经伸了过去,将那缕头发轻轻拨到耳后,触及她温热肌肤时,冯奕被烫了一下,倏然收回手,心跳加快的看着芷兮。
然她只是觉得耳后微痒,下意识抬手挠了挠,继续思考着。
冯奕不由松了口气,静静的望着她。
心底渐渐泛起一股冲动,要是能将眼下的时光牢牢握在手中就好了。
芷兮最后在折子上言辞恳切的写下:我大靖正值用人之际,还请左大人再辛劳一二吧。
积压的折子实在太多,半日的功夫总是不够的,况且冯奕还是个病人,夕阳渐斜时,她便瞧见冯奕脸色比之中午更苍白了些,遂道:“今日就这样吧,我明日再过来帮你念。”
冯奕也的确是累了,便道:“多谢公主了。”
顿了顿又低声道:“对不起。”
芷兮本在收拾桌上乱糟糟的折子,闻言心里突然大为烦躁,她咬了咬牙,正欲发作,冯奕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今日登瀛楼发生的一切,我都知道了。”
芷兮咽下到嘴边的话,暗道:你倒是消息挺灵通。
“公主不嫌弃的话,我已让王奇去挑了几名得力的侍卫,以后会尽心保护公主。还有公主身边只有红缨一个侍女到底是委屈了些,不如我再替公主寻一名侍女?”
红缨到底是卫元廷的妹妹,是卫家唯一活着的血脉,她以前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却是再不能将她当做一个丫鬟来看待。
反正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京城的一切风吹草动皆在冯奕掌控之下,也不在乎身边再多几个他派来的人了,遂“嗯”了声,表示同意。
冯奕松了口气,嘴角不自觉上扬。其实保护芷兮的人他早就挑好了,便就是从这几年暗中保护他的那些人当中所挑,今日也暗中跟着她出门了,只是他们到底是隐在暗处,有时候也会有不便,不如找个女子的好。
不单是为了伺候芷兮起居,更多是想让她身边有个会武之人可以时时护着她。
接下来几日,芷兮一早起来便过来帮他念折子,平日她是不清楚,如今接触了,才发觉冯奕这个司礼监掌印当的实在辛苦,光批折子都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更别提父皇有时候还会派他去做别的事。
两座府邸虽然隔得近,但每日折返多次也是麻烦,且旁边还有武安侯府,她这样早去玩归的如同在六部忙碌的官员,时间长了难免惹人非议。
芷兮考虑再三,索性让王奇在冯府收拾一处院子出来,她干脆住了过来。
王奇喜笑颜开的将这事说个冯奕听时,换来他一记冷眼,“你如今是胆儿肥了,居然敢拿这种事来骗我?”
王奇忙道:“可不是骗您,是真的,不信您可以问问萍姑娘。”
他口中的萍姑娘叫闻人萍,是冯奕派到芷兮身边伺候她的。闻人萍并非普通下人,她是经过严格训练,既能文又会武,前日已经开始跟着芷兮了。
王奇都这样说了,冯奕自然不会再以为是假的,只是他眉目间并没有出现王奇以为的那种喜悦之色,反倒是浮上了一层淡淡忧伤。
王奇便即岔开话题,道:“宫里传出消息,贵妃娘娘已有三个月的身孕了,皇上高兴极了,又赏了贵妃娘娘许多珍宝。”
安庆帝老来得子,意料之中的事,冯奕眯了眯眼,吩咐道:“叫他们小心看顾着,别出了任何差错。”
“是,儿子心里有数。”
冯奕这两日伤势已有好转,能自己下地了,他慢慢走到窗前停了下来,又道:“我从禹州带回来的那人,可有妥善安置?”
“干爹放心,好吃好喝的待着他,也请了郎中来看,只是郎中们都说他这疯癫之症已久,能不能痊愈还另说。”
“知道了,下去吧。”
王奇走后,冯奕站在窗前,想起了不久前的禹州之行,本以为寻找楚恬要狠费一些功夫,却没想到轻而易举就找到了。
只是楚恬早已得了失心疯,问什么都只会傻笑,玉玺的下落根本问不出来。
冯奕虽将他带了回来,却瞒着安庆帝,只说禹州之行并无大的收获,只是查到了楚恬曾经来过的蛛丝马迹,安庆帝不免失望,但他也知道,都过去了十几年,也不可能轻易就叫他找见了。
他并不生气,只叮嘱冯奕尽快养好身体,继续去找。
为着玉玺的事,为着大皇子的事,安庆帝这几日实在是烦躁的紧,看什么都不顺眼,含元殿伺候的宫女太监个个小心翼翼,恨不得能隐身,就怕一个不甚,引得安庆帝大发雷霆。
这个时候,张贵妃的身孕无疑是他们的救星,让多日来横眉冷脸的安庆帝终于一展笑颜。
宫中已许久没有这样的喜事了,丽华宫里实在是热闹,就连不怎么与宫妃来往的宸妃也携着重礼前来探望了。
她大大方方的朝比自己年轻许多的张贵妃行了礼,刚说了没几句话,外面太监高声喊道:“皇后娘娘驾到。”
两人对视一眼,由各自的侍女搀扶着起身跪下。
 
第32章
 
皇后端着得体的笑容,施施然走了进来,看见宸妃时,眼神闪了闪,不过很快又恢复平常人前端庄得体的模样。
她说了句“免礼”,随即温和的笑笑,缓缓道:“吆,宸妃妹妹一向不爱出门,也不爱与各宫妃嫔来往,没想到今日也来丽华宫了。”
这话里不免含着宸妃孤高清傲,却又巴结宠妃之意,张贵妃脸色一变,正想开口刺皇后两句,宸妃却不咸不淡的来了一句:“皇后不也来了吗?”
宸妃起身,淡淡的瞥了一眼皇后,不温不火道:“若妾身不来,岂不是与皇后之意相背了?”
皇后闻言神色未变,扶着侍女的手缓缓坐下,“宸妃一直是与本宫如此齐心的。”
说着将视线转到张贵妃身上,唇角含着讥讽的笑意,道:“说起来还是两位妹妹有福气,贵妃妹妹侍奉皇上多年,一朝有孕,若能生下个皇子,便是一生的依靠了,真是天大的喜事,而宸妃妹妹唯一的公主,如今也嫁给了司礼监掌印,听闻新婚夜里冯奕就甘愿为新嫁娘挡刀,真真是好福气。”
又悠悠叹息了声,低低道:“不像本宫,大公主性子跳脱没个正形,二皇子又……”她突然停了下来,飞快的扫了一眼张贵妃与宸妃,面上浮现一抹歉意,道:“瞧我,又说起自己那双不成器的儿女了。”
张贵妃与宸妃只微微含笑应对,并不接话,皇后自觉尴尬,便佯装关心问了几句张贵妃的胎儿,很快就离去了。
出了丽华宫,皇后脸上的笑意再也端不住,双眼皆是恨意,“本宫竟疏忽了,让这两个贱人勾搭到一起了。”
她的侍女低着头不敢说话,皇后又冷哼道:“张贵妃这个贱人,居然悄无声息的怀上了孩子,之前为什么没查出来?”
“丽华宫一向嘴巴严,很难探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皇后的侍女小声回道。
张贵妃怀孕一事实在是出乎意料,皇上年纪渐大,有时候多走几步路都喘个不停,谁能想到这个老东西还有播种的能力。
皇后越想越气,戴着尖利护甲的手用力掐着侍女的手臂,夏日衣衫单薄,侍女疼得额上直冒冷汗,却还要小心搭话:“张贵妃才怀上孩子,且她不过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娘娘不必担心。”
皇后闻言面色稍霁,心道:反正自己的儿子已经成人,张贵妃的不过是肚子里的一团血肉,暂时还成不了气候,当务之急是尽快确定自己儿子的太子之位,这才是顶要紧的。
“给二皇子传个话,让他这两日进宫一趟。”
侍女低低应道:“是。”
皇后一走,宸妃也没在丽华宫多留,与张贵妃说了几句便也离开了。
她今日算是与张贵妃第一次见,也许是因为芷兮的缘故,她倒是很喜欢这个年纪轻轻便受困于宫中的女子。
宫里都说张贵妃仗着年轻,仗着皇上宠爱,在宫里很是嚣张跋扈,今日一见,张贵妃其人似乎并不如宫人口中那般。
她是带着点嚣张,但对自己却是十分有礼,虽然自己的位分还在她之下,张贵妃也不拿架子。
只不过宸妃也看得出来,张贵妃对皇后的态度与她是一样,都是懒得理会,她恐怕连皇上也是懒得理的。
适才在丽华宫,安庆帝身边的高永文带了安庆帝新赏赐的一些东西来,当着高永文的面,张贵妃倒是十分客气的谢恩。然而高永文前脚才踏出丽华宫的大门,张贵妃的脸色便如六月的天气,霎时变得阴云密布,丝毫不避讳自己还在,冷冷的朝着自己的侍女道:“先拿下去吧。”
宸妃扶着碧姑姑的手,悠悠的叹了口气,“看来这张贵妃心里也未必有多爱皇上。”
碧姑姑了然道:“宫里的女子,若只有爱,那可怎么活得长久!”
“是啊,只有爱是不行!”
碧姑姑瞧着她恬静的侧脸,温柔道:“娘娘这几日气色好了许多。”
宸妃望了眼宫墙的方向,叹息道:“我总是想多活几日,看着那两个孩子过上好日子。”
碧姑姑拍了拍她的手臂,轻轻安慰她:“会的。”
*
冯府东厢房,芷兮坐在妆台前描眉,红缨替她梳着发,新到她身边的闻人萍抱着一束新采摘的荷花,奔奔跳跳的走了进来。
芷兮与红缨也不是第一次见她这样了,两人还是忍不住盯着她瞧了一会儿,主仆两眼中竟是浓浓的羡慕之情。
芷兮与红缨自小身在宫中,宫规森严,再加之本身不受待见,她们主仆几乎时时刻刻谨言慎行,一举一动俱要小心翼翼,生怕被人逮住了错处。
像闻人萍这般高兴了便又跳又笑的,她们根本没见过,惊讶之余,更多的是羡慕。
本以为冯奕给她的人定然是那种老神在在的,却没想到闻人萍却瞧着像个蠢笨憨傻的。
闻人萍今年刚十六岁,初见时她也有些拘谨,芷兮不过夸了她一句名字好听,闻人萍便顿时咧开了嘴,露出了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冲着她傻笑个不停。
幸而她也只是看着憨,做起事来倒是挺靠谱。这两日下来,不管芷兮交代什么,不拘大事小事,她都能办的十分妥帖,比红缨还能干许多。
闻人萍将新鲜的荷花放入水缸里,心满意足的笑了笑,转身凑到芷兮身旁,弯着腰,两只手肘撑在妆台上,兜住自己的脑袋,用一种近乎痴迷的语气道:“公主生得真好看。”
芷兮闻言脸颊微微一红,温和笑道:“你也很好看啊。”
“嘻嘻,公主生得好看,红缨姐姐好看,所以我也好看。”
红缨忍不住噗嗤一笑,“是,因为咱们公主好看,所以咱们两也好看。”
芷兮:“……”
这之间有什么必然的因果关系吗?
芷兮摇了摇头,深觉这闻人萍的性子与个孩子真像,这样的认知一直持续到半个月后。
冯奕的伤将养了半个月,伤口虽没完全愈合,但到底不必日日躺在床上,只要没有剧烈的运动,他基本与常人无异了,因此芷兮也告别日日替他念折子的差事。
辛苦了半个月,芷兮决定好好犒劳自己一番,听说城外的兴国寺附近有处桂花林,此时正是桂花盛开的季节,倘若能漫步其中,闻着桂花馥郁的香气,那滋味定然很美妙。
若是能摘些来,做点心做药材做熏香都是好的。
这日清晨,芷兮感觉温度适宜,便叫王奇替她备好马车,带着红缨与闻人萍一道出了城。
马车还是寻常的平顶大马车,除了两个侍女,便只有一个赶车的马夫,平平不起眼。
不过出门时王奇也说了,会派人暗中保护她,所以芷兮也不担心安危问题。
摇摇晃晃了将近三个时辰,主仆几人才到达寺门,芷兮与红缨都是一脸萎靡,神情倦倦,显然被颠簸的难受,反观闻人萍,依旧无事人一般,双颊洋溢着健康的粉红。
两人又是一阵羡慕:人家居然体质也比她们好这么多!
芷兮两腿发软的下了车,由知客僧引着进了大殿,捐了些香油钱,对着几座佛像燃香磕头,顺便许了个心愿。
之后在寺里的耳房中略微歇息片刻,吃了几盏茶,感觉双腿没那么酸软了,这才起身往寺后的桂花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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