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掌印后——文杉雨
时间:2022-06-23 08:04:57

他似乎在走神,看到她来也没有反应。
他低垂着眉眼,腰间的无尘剑不知为何被他拿了下来,双手握着横于眼前,他的目光大约也在剑上。他该是用了很大的力气,一向苍白的手指都带上了血色,衬得他双手越发好看。
不过现下不是观赏他漂亮手指的时候。
芷兮收回目光,走到他面前,隔着门槛清咳了声,木头人总算有了点反应,他如梦初醒般抬起头,眼里的迷茫很快消失。
看到芷兮,冯奕立即将横在身前的无尘剑收起来,低低道:“见过公主。”
芷兮并不出声让他免礼,冯奕便也维持着弯腰的姿势,纹丝不动。
她有种错觉,若是她一直不出声,他便能维持这样的姿势直到天荒地老。
终是她先忍不住,没好气道:“怎么,本宫这公主府是有豺狼虎豹还是有鬼,竟吓得堂堂掌印大人动也不敢动?”
“嗯?”冯奕骤然抬起了头,心下莫名的看了她一眼,继而反应过来公主是久等自己不至,有些生气了。
他声音带上了一丝惭愧,诚恳道:“公主恕罪,方才突然想到一事,是以耽搁了。”
很好,居然走到她的公主府门槛跟前想事情,芷兮只剩无语。
“掌印大人还真是日理万机!”
“……公主说笑了,臣不过是……”
她咬着牙,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冷冰冰打断他道:“想好了?”
“想好了。”冯奕一怔,立刻回道。
“那就赶紧进来,别杵在这丢人现眼。”
朱雀大街虽是官道,但也不乏百姓来往,更别提隔壁还有个武安侯府,他这样站在这,好像在上演什么痴情种的戏码,未免叫人看了笑话。
她转身走了两步,身后依旧没有动静,回头一看,人还站在那。
芷兮差点忍不住骂人,她索性上前,揪住他的斗篷领子,干脆利落的将他扯了进来。
 
第46章
 
冯奕本来是要跟着她进去的,只是还未来得及动,芷兮就冲了过来。
面容姣好的女子一脸怒容,脚底生风般向他走了过来。
她的样子,看上去就像是要砍他一刀,冯奕脚步不受控制的往后退了退,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反应过来时,他整个人已经跨过了门槛。
“公主……”
“闭嘴,你再啰里啰嗦水都凉了,那么大一桶热水烧起来也麻烦。”芷兮回头瞪了他一眼,语气冷冰冰的。
她并未松手,一直攥着他的衣领,冯奕只好躬着腰,尽量让她扯起来没那么费劲。
看她这架势,想来今日自己在门口磨蹭那一阵,真是惹怒她了。
冯奕心中觉得好笑,面上却半分笑意不敢显露,只静静的跟着她走。
这一幕被许多人看见,公主府的奴才,内务府精挑细选出来的,能干稳重又不会多嘴多舌,但他们看到在外面叱咤风云的司礼监掌印乖巧的被他们公主扯着走,心里不约而同的生出一种傲视群雄的狼,被自己主人压制的怪异感觉。
冯奕并不在乎自己如今的样子被人看见,他只是嘴角忍不住上扬,闻着她身上淡淡的药香味,有些沉醉其中。
芷兮一直将他拉到准备好的房间才松开手,她浅浅呼出一口气,两手拍了拍,语气轻快道:“好了,脱衣服吧。”
冯奕:“……公主?”
芷兮指了指旁边冒着滚滚热气的浴桶,“脱衣服,进去。”
冯奕看一眼就明白她的用意,屋内的药味与她身上的一样,只是更加浓烈。
他心中顿生一股暖意,眼眶似乎也热热的。他忙眨了眨眼,将心底的异样压制回去,抿了抿唇道:“公主好意,臣心领了,只是臣的病,恐怕是……”
“让你脱你就脱,怎么这么多话呢?”芷兮也说不清为什么,一看到他这样就来气,她的语气实在说不上好,甚至还带着恶劣,但话已经说出口,她也不可能道歉,只能转身走到屏风后去拿待会要用的东西。
画着淡月映烟的精致屏风上,透着她曼妙的身影,她在屏风后不知忙碌着什么,发间的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着,发出一阵清脆的叮叮声响,一下一下敲打着他的冰冷的胸腔。
罢了,她想治就治吧。
冯奕解开身上衣衫,进了浴桶。
药水原本很热,常人可能会被烫伤的温度,但对他来说却刚刚合适。
他舒服的喟叹了声,闭上眼向后靠去。
突然,耳边响起了一道温柔的声音:“你别动啊!”
冯奕即可睁眼,便看到芷兮就在浴桶边站着,她手里正捧着几根发着幽幽光泽的银针。
冯奕面上闪过一抹惊慌,双手下意识的挡在身下,咬着牙根道:“公主……”
水里虽有各种各样他不认识的药材,可那水还是清澈见底的,他没想到她会突然靠自己这么近。
芷兮愣了愣,才发现下人并未在水里倒上花瓣。
其实她的注意力都在冯奕的头顶,那是她打算替他扎针的地方。
她哪里有心思去看别的地方,只是看他这副样子,芷兮还是面上一热,随即板着脸道:“本宫现在是医者,医者面前无性别!”
“公主……”他又唤了一声,或许是热气氤氲之下嗓子发哑,这声公主不似平常,倒带上了点颤意。
芷兮猛然睁大双眼,他这是……委屈的哭了?
至于吗?不过她转念一想便理解了他的委屈,到底是挨了一刀的人,身下是残缺的,他害怕让人看见也是难免。
想明白这一点,芷兮收敛心神,忙转开视线,在屋内四处搜寻了下,总算找到了之前让人准备的那些花瓣,她放下手中银针,三两步冲过去,端了一篮子的花瓣,劈头盖脸的倒进了浴桶。
鲜艳娇嫩的花瓣很快散开,芷兮声音带上了一抹无奈,“这下可以了吧,你可千万别哭!”
冯奕:“……”这都什么跟什么?
花瓣将水面挡在严严实实,连一丝缝隙也无,冯奕慢条斯理的从抬起手,拿掉不甚粘在自己鼻尖的那片花瓣,语气十分生硬:“臣没有哭!”
“好吧,没哭就没哭吧。”
芷兮无意与他争执,随即拿起银针,转到他面前,冲他比划道:“待会我替你扎针,你可千万……”
他鬓边不知什么时候也粘上了一片花瓣,他的头发又黑又亮,脸颊被热气熏的有些微红,衬着那片花瓣,活脱脱一个被人轻薄后的样子。
芷兮忍不住“噗嗤”一笑,随即伸手替他拿掉花瓣。
冯奕看到被她扔在水里的花瓣,反应过来她在笑什么,他叹息了声,语气颇有些无奈:“能让公主开怀大笑,臣甚是荣幸。”
芷兮笑了两声就抿唇憋住,心里嘀咕着可不能再将他弄哭了。她忙端正神色,一本正经的寻找他头上穴位,小心翼翼的刺了进去。
她也不敢下太多针,一针在百会穴,助他生阳益气;一针在神庭穴,助他除湿化湿;第三针在阳白穴,助他生气壮阳。
他身子亏损的厉害,阳气全无,是以如此怕冷,只能慢慢来。
三针刺入,冯奕慢慢觉得困乏,他的眼皮不听使唤的往一起凑,却又强撑着不敢睡。
芷兮发现了,便道:“你睡吧,时辰到了我叫你。”
“不了,臣……”
话音未落,冯奕两眼一闭,头向一边耷拉下去竟是已经睡着了。
芷兮收回按在他睡穴上的手指,扬声道:“来人。”
红缨很快推门而入,“公主,有何吩咐?”
“去让厨房再多烧几大锅热水,驸马药浴的水已经凉了?”
他进去还不到一刻钟,可这桶里的水却凉了下去,已与冷水无异。
红缨福了一福,便要转身出去,芷兮又叫住她,犹豫半晌道:“去让江伯找个工匠,要快,本宫要在浴桶侧面钻一个可以让水流出来的小洞。”
将浴桶的冷水全部舀出,再换上热水是最好的,只是想到冯奕方才的神情,她还是决定换种办法。
他不愿让别人看到自己残缺的一面,她便替他遮掩一二吧。
 
第47章
 
冯奕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觉这一觉睡得甚是酣畅,他头一次没有被冷醒,没有被梦里的血腥给惊醒,难得睡得安稳。
醒过来时,药水还冒着热气,房中却已无芷兮的身影。他怔然半晌,抓了满手的花瓣,蓦地轻笑一声。
门外守候的小厮听见声音,推开门进来,隔着屏风小声道:“大人,您醒了吗?”
冯奕忙将手放入水中,喉咙低低的“嗯”了声。
小厮便即绕过来,满面含笑道:“公主还有事要忙,就先离开了,那里有干净的毛巾,还有您的衣服,仆名唤小九,就在门外侯着,大人若有什么吩咐,喊仆的名字即可。”
话落,这名唤小九的小厮就退了出去,听到门关上的声音,冯奕又在浴桶里坐了片刻,这才依依不舍的起身。
换好衣服出了门,小九果真就在门口站着,冯奕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小九道:“回大人,刚过酉时不久。”
冯奕闻言呆滞了片刻,他竟睡了足足三个时辰!
震惊过后,冯奕又恢复了往日的淡然,对小九道:“告诉公主一声,我先走了。”
小九的笑像是嵌在了脸上,应道:“仆会告诉公主的。”
冯奕点了点头,似乎已经找不到在这里多待片刻的理由,他拢了拢衣襟,抬步离开。
小九见他离开的方向,不由一愣,忙喊道:“大人,走错了。”
见冯奕顿住,小九走上前去,“大人,这不是出府的路。”他指了指冯奕背后那条小道:“这条才是,仆领您出去吧。”
冯奕回头,依旧面无表情,道:“有劳了,这公主府我是第一次来,路不熟!”
小九笑着道:“大人,这公主府前身是安顺侯的府邸,复杂程度比起王府也不逞多让,不瞒您说,仆刚来的时候,也常常找不到路呢。”
“是吗?”
冯奕跟在他后面,四处打量着公主府的格局构造,心不在焉的回道。
小九此人是个话匣子,他本以为掌印大人是个凶狠的主,可他始终彬彬有礼,对他说话也是带着客气,并未因他只是个下人便颐指气使,小九无端对他生出一种亲近之感,嘴里的话便停不下来。
“可不。仆偷偷的告诉您,就连公主有时候也会在这府里迷路,就昨日,公主自个儿在府上散步,结果在假山那迷了路,我们一伙人找了许久,最后还是红缨姐姐去把公主带出来的。”
“大人您看那边,以前的安顺侯是武将,府上特地设了演武场,公主也保留了下来,让咱们这些下人平日去那跟着府上的侍卫学个一招半式,也算是强身健体。”
小九在他耳边絮絮叨叨的说着,冯奕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视线在演武场停顿了一瞬,又缓缓收了回来。
大门近在眼前,小九道:“大人您慢走!”
冯奕来的时候在门口踟蹰不前,走得时候倒是利索,他几乎是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公主府,步伐行的极快,眨眼间人就已经进了对面冯府的大门。
直到完全看不见公主府,他才扶着墙停下,胸口梗了许久的那口气终是缓缓吐了出来。
*
凤仪宫内,皇后端坐在镜前,缓缓往她额头上被安庆帝砸出的伤口涂药。
药粉刺激的她头部一阵一阵抽疼,她却死死忍住,除了面色有些苍白,她未显露出一丝的难忍。
侍女满脸忧心,在一旁小心道:“娘娘,让奴婢来吧?”
“不必,本宫自己来。”
给伤口上药罢了,又不是什么难事,况且她自己来便可以看清这狰狞的伤口是什么模样,每一下的疼痛,都能让她在脑海里回忆一遍这伤口是因何而来。
如此一举两得之事,何乐而不为?
外间有侍女低声禀报:“娘娘,二皇子殿下来了。”
“哦,终于肯来了。”皇后唏嘘道。
贴身侍女低着头,不敢言语。
二皇子小时候还挺黏着娘娘,可也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对娘娘便生疏了许多,娘娘平时召他入宫也是三催四请的才能让他进宫一次,这次若不是因为娘娘受伤,恐怕二皇子也会推脱不来。
皇后淡淡挑眉,牵动她额际伤口一痛,她轻轻“嘶”了一声,便即放下药粉,起身往外走。
贴身侍女忙道:“娘娘,您的伤口还未包扎,等会儿二皇子看了难免会担心。”
“担心就担心吧,本宫生他一场,还不能让他为本宫担心一场吗?”
她以前就是太宠爱这个儿子了,以至于如今养成了他这种万事不放在心上的无用性子,她祁真的儿子,注定是要登上这天下最尊贵的位置,她自己费力筹谋许多年,也该让他参与进来了。
二皇子靖恒负手站在凤仪宫的偏殿内,他四下打量了下,发现殿中摆放的物件没有一个是他上次来见过的。
半个月的时间,这里的摆设就又换了一遍,又或许不止一遍。
靖恒一侧唇角上扬,嘴角的笑容讽刺又无奈。
身后传来环佩叮当的声响,靖恒转身,视线一瞬间就被母后额头那又长又深的伤口给攫取。
她到底是自己的母亲,靖恒不可能一点不担心,他眉头拧紧,上前扶着她一侧手臂,语气满含担忧:“母后,伤口怎么不包扎?”
皇后眼角一滴泪水晶莹而下,吸了吸鼻子不说话。
靖恒脸色不由冷了下来,低声道:“是父皇做的?”
皇后迟疑着点点头。
靖恒只觉一股血液从心脏直冲头顶,他竭力压制住自己的怒气,缓缓道:“他为何如此?”
他不像靖芷枫那么天真,看不出父皇母后的琴瑟和鸣只是表象,但到底是多年夫妻,母后再如何,也是替他生育了一双儿女,靖恒不明白,父皇怎会对母后下如此狠手。
“只不过是看母后不顺眼罢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父皇那个性子,以前眼里只有宸妃,后来宸妃犯事被打入冷宫,又来了一个张贵妃……”
皇后擦了擦眼泪,泫然欲泣道:“这样的日子,母后实在是过够了。”
靖恒一挑眉,觉得这话里有话。
果然,皇后下一句便道:“恒儿,你何时才能让母后扬眉吐气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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